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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岁老头学摄影

 zzm1008图书馆 2020-08-10

楼上住着个92岁老头,以前是上海郊区的拆迁户,退休后与老伴住进了这两室两厅的电梯房。别看他岁数大,但精神矍铄,耳聪目明,思维敏捷,兴趣广泛。

老爷子姓费,大号费烂布。据说他出生时,家徒四壁,全家人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只靠几块破破烂烂的土布御寒。所以父亲给他取名费烂布。据说从前上海人给孩子取名,什么阿猫阿狗的很多,都是图个吉利,现代人叫“大俗即大雅”。

从幼年、青年到中年,费烂布的生活一直十分拮据,从来都是一个钱掰成两半花。这正好印正了他的名字取得好,因为名字颠倒过来就是“不浪费”,更重要的是,不浪费成为他一生的生活信条!

后来,后来他富了。吃不愁穿不愁住不愁,银行还有大把存款,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感谢邓小平!”

90岁那年,被他干儿子忽悠,花了二万四千元买了一台全画幅佳能单反外加一镜走天下的小白镜头,又花五千元买了个碳纤维三角架,开始玩起了摄影。

一辈子没摸过相机,九十岁开始学摄影谈何言易。单单学开机就捣鼓了半个月,而且每天捣鼓两三个小时。

从楼上屁颠屁颠跑到楼下来向我请教如何开机,就不下几十次。连我家小宁都跟他混熟了,背地里问我,“楼上爷爷是不是有病?”

如何开机学会了,他的兴趣更大了。早上,傍晚,有时大中午,他都会抱着相机来到小区院子里拍树拍花拍喷水池,拍老人拍小孩也拍美女。尤其是拍美女时,年轻人见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像个小孩,便十二分地配合他,逗得他乐不可支,留连忘返!

有一次,被拍摄的美女想看看他拍的效果到底如何,想不到他摆弄好半天竟调不出照片来。原来他只知道开机摁快门,而不知道照片如何回放。

怪不得他一直纳闷,我拍的照片都去哪儿了,一张也见不到!

这才找我学习如何回放照片,如何放大照片,如何删除不够理想的照片……这一学又是二十多天!

我让他缠急了,问他,“你干儿子让你买机子,你有问题为什么不去问干儿子呀?”

他说,“我是在照相器材博览会上认识的干儿子,一次性干儿子。”博览会只开了两天,两天后干儿子就不见了。

听此一言我无语了。餐具有一次性的,易拉罐是一次性的,各种包装几乎都是一次性的。如今连干儿子干女儿也有一次性的!

没办法推辞,我只好当起了他的义务摄影教员,虽然我也只是半瓶醋。

我打开他的相机翻看照片,发现其中的照片大部分无法示人。要么严重过曝,要么死黑一片。

特别是那几张美女图,都是白花花一片,幸亏当时他不会“播放”,否则他在美女们心目中也不会那般可亲可爱了。

好在,老爷子的心态很年轻,学习的热情很高涨。

为他的精神所感动,我开始为他讲解示范,什么叫测光,什么叫曝光量,如何使用光圈优先(A)与快门优先(T)两种常用拍摄模式。解释光圈、速度、ISO、曝光补偿等共同作用决定照片的曝光值……。

每次示范操作,我都教他只改变其中一个量(如光圈大小),其它都保持不变。即便如此,他掌握起来还是很困难。毕竟年纪大了,前一秒钟记住的,后一秒钟又忘了。

这样摆弄了两三个月,他还是一头雾水。老爷子有点不耐烦了。他说:“这又贵又笨重又复杂的单反还不如一只手机好用,干吗我们要花钱买罪受?”

“是啊,”我说,“所以商家才推出傻瓜相机!智能手机就是一台傻瓜相机。”

说到傻瓜,老爷子两只有点浑浊但依然明亮的眼珠朝我翻了翻,自言自语道:“我是傻瓜吗?我还没傻呀!”

《九曲溪头半刻闲》

真的佩服现在老年人的不服输的劲头儿,为了证明自己还不傻,费老爷子又接着做我的“弟子”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一起缠了一年多,他对手中单反相机的大部分操作按钮都能运用自如了。

看到老爷子对摄影入了迷,从北京回来探亲的儿子又给老爸新进一台手提电脑。摸索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可以往电脑里导入图片了。

看到这幅清晨拍的建筑物很有视觉冲击力,我问费老,“你啥时学会对角线构图了?”

费老愣了半天说,“什么叫对角线构图?我是因为画面上放不下它,才歪着相机拍的,难道是歪打正着?”

如今,92岁的费烂布老先生已经有两年多的“摄影史”了。不知是谁胆子大,将如此高龄的摄影迷拉进了摄影团队。

第一次随团队集体采风就是去浙江温岭。

温岭有个景点叫“长屿硐天”。它是一个结构非常复杂,体量十分巨大(整座山被挖空)的人工山洞。这里蕴藏着中国最好的花岗岩矿床,千百年来,历朝历代的王宫皇城所用的花岗岩石柱、石板、石条,乃至北京故宫门前的石狮,都是从这里采掘,然后通过大运河运到京城的。

长屿硐天共分五层,层与层之间由石梯相连,高低错落,曲曲弯弯,顶层有天窗,底层有洞门。每一层的面积足有四、五个篮球场大,可以在里面放电影开音乐会。

洞内岩壁嶙峋,光影魔幻,是麻豆作妖与摄影人打卡的天然圣地。

我们这位费老头不懂光影,也不善构图。他背着沉沉的相机进入洞门,然后独自从底层逐级向山顶攀爬。不经意间,在某个特殊位置朝某个特殊方向望去,居然在“取景框”中出现一个颇有象征意义的几何图案,于是他驻足摁下了相机快门。

《戴头巾的村姑》

一路前行,左顾右盼,直到山顶,他一连拍了十几张砖家们从未拍过的照片。其中《戴头巾的村姑》与《长屿硐天旗袍秀》给同行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朋友们将这几张照片推荐到长屿硐天旅游网,令景点负责人大为惊诧,喜出望外。

原来,从景点开发、开放以来,景点管理人员以及数以百万计的游客还从未有人发现过景区内有这样的“闪光点”,如同黄山景区的《猴子观海》、《仙人晒靴》、《梦笔生花》一样神奇。景区负责人当即决定买下这组摄影作品,并盛情邀约作者再次赴长屿硐天观光旅遊,同时在那些“特定位置”立下指示牌,以提醒游客注意观赏。

《长屿硐天旗袍秀》

费老应邀再次来到长屿硐天,与景点负责人相谈甚欢。在谈及这几幅作品的拍摄过程时,景点负责人悄悄地问:

“你有没有后期?”

费老愣了半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景点负责人怕老先生听力不好,又大声重复一遍:

“你有没有后期?”

费老突然转愠为喜,笑着说:

“我老伴还活得好好的,哪来的后妻!”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喷了,大家都佩服费老的风趣幽默。

老爷子不仅“幽默”,有时候还会焖骚。他去古猗园拍荷花,其中一幅花蕊图他命名为《别不好意思看》,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寓意,是不是有点老不正经?

费老爷子的摄影作品被人家风景区采用,还能卖钱,消息一传开,跟他在一起玩麻将的麻友们惊呆了。

与他同龄的麻友都早已死光了,尚健在的麻友都比他小十几岁。这些人纳闷,嘎许大年纪还能学摄影?一定是有家族遗传吧!

费老爷子爽快地回答:“那当然,我是我儿子遗传的呀。我儿子是北京的摄影记者!不过我这次是巧了,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麻友们齐声说,“对对对,现在是瞎猫多,死耗子也多。”

可是儿子遗传老子?还真没听说过!

费老爷子说:“这,你们就不懂了。从前是老子遗传给儿子,现如今都是儿子遗传给老子,孙子遗传给爷爷。”

“我们祖祖辈辈没吃过牛排,现在孙子喜欢吃牛排,我也就喜欢吃了!”

“我们过去从来不吃小龙虾,现在儿子孙子都把小龙虾当成祖爹爹,吃一次花几千元。没承想,我也跟着喜欢上了!”

您说,这是不是儿子遗传老子,孙子遗传爷爷?

费老爷子的摄影之路还很漫长,前面的死耗子还很多,希望费老一生好运!

更新于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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