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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 拉康的对象小a及其运用

 黄沙流留 2020-08-10

精神分析行知学派(EPS)

拉康的对象小a及其运用

2007/1 



作者:Colette Soler

译者 :骆桂莲

精神分析行知学派



Rien Michel Sardou - Le France

我们说“拉康的对象小a”,因为是他产出了这个概念,构建了其逻辑,拓扑学,并提取出其功能。然而这并非意味着这些功能仅仅只在一个所谓的拉康派分析中才会起作用。拉康的对象到处都是,如同我们所说的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到处都是。无意识是弗洛伊德的,因为只有得益于弗洛伊德发明的方法,无意识才能作为一个知道被询问。然而,为了是弗洛伊德派的,无意识是跟言说的存在一样到处都是的,也就是说,到处都是本能跌至语言的效果之下。可是如果无意识一直都在言说,弗洛伊德依赖它得以解读为一门语言,而这也并未说明是什么让无意识言说的。对象小a理论这个回答关联着无意识语言,旨在让语言结构中的“产生效果”之物成立。因此这个对象位于弗洛伊德用力比多和能量术语所定义之物这一边。我们也可以说,用它来讨论精神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动因。

因为它无处不在,不仅仅是在分析中。从1970年开始,在《广播》中,拉康断定为:“我所说的对象小a上升到社会的穹顶。[1]”而辞说的定义则是理论之凝结:拉康用S1,S2,$/这三个术语来重新解读无意识,再加上第四个对象小a,包括了所有现实,即使主体的也是社会的具有辞说结构的现实。这就是为什么在EPFCL2005/2006的讨论班中我们讨论了对象小a和它在文明和精神分析中的区分性功能。在此我只讨论精神分析中的功能。

从本质上来说,精神分析是弗洛伊德式的,因为精神分析的存在条件就是分析者启动弗洛伊德所定义的分析进程,这个独特的进程就在于一个经由分析者和分析家双方参与工作的话语,在分析者这一边是自由联想,在分析家这一边是解释。这个话语的目的完全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吐露隐情或作为证词的话语。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的精神分析都是弗洛伊德派的精神分析。

但是,精神分析家作为一个对象,他是…拉康派的。关于精神分析家功能的讨论从精神分析诞生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也就是说已经有一个多世纪了。从一开始,在分析设置中分析家话语的参与就是通过转移这个术语来定义的,但是光讲转移,并不能讲明白  分析家解释的力量所具有的经济学因素或力比多因素。在拉康之前,分析家们就已经遇上了解释效果的局限性问题了。拉康提出了分析家起到对象小a的功能作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唯一合乎逻辑的回答,我想说的是与辞说的结构相符。另外,这也就是说,精神分析的辞说,如同拉康书写的对象在代理人的位置上,其本质是弗洛伊德-拉康派的。

弗洛伊德当然认识到分析家是转移的对象,但是他没能把这个对象和主人能指区分开来。他经常提醒分析家不要滥用他们的转移权力来引导分析者,但是弗洛伊德在1938年未完成的最后文本精神分析纲要里面,他仍然写的是:“通过成为病人的一个权威和替代父母,我们可以成为对他来说有用的主人/师傅和教育者。[2]”换句话说,在弗洛伊德看来,转移的对象是处在大他者的位置上。拉康创造了对象小a这个概念,他重新创造的并非分析者的位置,而是分析家的位置。当然还应该加上这是在行动中上演的,因为毕竟对象理论大家现在都触手可及,仅仅如此也并不能造就在分析中知道如何以对象小a的功能来行动的分析家。但除了这样的分析家,也不会有别的分析家。

您看故事就是这么可笑。在IPA那边,他们大声嚷嚷自己是弗洛伊德派的。正是为了抗议声称是拉康派的分析家所提出的特质。然而,有借就有还,从拉康的观点来看,有了对象小a的概念化,自称只是弗洛伊德派的分析家承认仍然是大他者的帮凶,这就把他引到了一个我认为是合伙招募者的位置上了,或者如同他们之中的一位所说的合伙思考者位置上。而这个位置,必须起到原因客体的功能,这个原因客体在默默地操作,它不思考,而是让人思考。这么一个对解释的建议其结果显然是重大的,可我并不想在此深入讨论。

我们以此来结束这个小故事吧:没有这个对象小a,就没办法定位一个分析的过程及其结束。

怎么来谈论这个用一个字母来书写的特殊客体呢?

恰好就像无意识-语言,它是言在的构成者,但是以言在缺失的名义来构成言在的[3]。另外它同时也是道路和轨道[4],经由它其剩余享乐抵达言在。在精神分析历史上,先于对象小a的,已经有了弗洛伊德的本源上就已丧失的客体,冲动的部分客体,和温尼科特的过渡客体,作为原因客体在现实中的“徽章[5]”。我进一步来说:对象小a,是出于语言的错误而“缺失之物[6]“。这个缺失本身就很不简单,因为对象是同时在想像,符号和实在都是缺失的,也是在这三者形成的结(n?ud )中缺失。这就和客体关系里面讲到的客体区别开来了,对转移的理论思考就是从客体关系开始的,客体关系里的客体是现实所指向的客体。拉康非常强调的就是与这个客体关系理论里的客体之不同,他认为,重要的是客体的缺失。他在1976年明确指出,用的就是我刚刚引用的表述。

再进一步说:对象小a是缺失之物,所有不缺失之物,因为辞说而力图让人遗忘。在日常的辞说中,也就是主人辞说,S1这个主人能指支配着现实,精神现实和日常现实,主体是一个被填满的主体,这个主体不会去思考他的缺失,因为辞说就是用来填充裂口的。如果没有这个填充的操作,我们就理解不了,除了精神分析之外,阉割的普世性几乎是不被承认的。更不用说某些当代作者,他们并不比其他人更蠢,他们嘲笑缺失,反而行之地,自认现代地支持认为我们从此就生活在《完满之地(the land of plenty)》的电影中。看看精神分析中的有位Sloterdijk和其他几位就知道了。


电影:完满之地(the land of plenty),? www.imdb.com/

根据辞说和个体,存在着对对象小a的不同运用和不同使用方式,也就是用它来服务的不同方式。因为对象小a是有用的,这是1974年的《意大利笔记(note aux italiens)》中的表述,我们可以用它来服务。关于这个主题拉康展开了一整套工具性词汇。

它有什么用呢?首先是在精神分析之外,浓缩的说法就是它首先用于成为存在。自然主体,我说的被填满的主体,拉康用“我不思”来定义,言下之意,“我不思我在”的主体,其实并不是一个惰性的主体。远非如此。他完全是在让对象小a在发挥作用。什么作用?用来在冲动中起效,对象用冲动来包裹自身,冲动因此,“成为靶心,仅仅聚于一发而未能命中[7]”, 换句话说,每个人都力求成为这样的对象,但总是没法成功。于是又重新开始。这样一个重复并非是病理性的,而且是一切动力学的基础,支撑着您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的,为人熟知之某物。我说的是弗洛伊德定义的精神分析的治疗目标:还给主体工作的能力和爱的能力。拉康对这个目标加了新的阐述:缺失的客体小a,支撑起了“最为有效的实现”,这是指工作,和“最让人眷恋的现实”,这是指爱情。换句话说,支撑着经典意义上的“成就”,每个人生命中所取得的成就,和爱情,当然是让人眷恋的。拉康说,成就和爱情一起稳固了“家谱树”,也就是在亲子关系和人类记忆里的登录。我们知道没有什么更能激起主体的顽强奋斗了。对此无需多言,除了我们得说这并不能造就一个分析家,因为精神分析辞说假设对对象小a的另一种运用,精神分析导向另外的结果,并不一定是排斥掉上面的结果,而必然是加上了新的结果。

这另一运用实际上是一个反转的运用,在精神分析辞说的书写中清晰可见。与主人辞说相反,对于客体之所是,精神分析辞说缺失了客体的产出,精神分析的进程在于其“掏空[8]”,正如拉康在《广播(Radiophonie)》中所说。在他1967年的《行动讨论班的报告(Compte rendu du séminaire sur l’acte)[9]》, 他讲到分析的联接如同一个“并非全部化(dé-a?fication)[10]”的联接。这与为了防止运用填充而作的减法是一个道理。另外,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了焦虑的效果。拉康写道,看到分析家这么做是令人焦虑的。我要加上,至少他得“反布施(décharite)”,因为这正是分析家的功能。因为在今天的话语压力下,很多人想的是要表现出有一颗善心来接待当代的痛苦。

我指出的是在普遍辞说的视角中分析家之给予的悖论性特征。他给予分析者以客体,可这个给予在于减少而不是增加。给予缺失客体的艺术反映在分析作用的各个方面。我会谈到三个方面,我认为是根本性的,涉及到的是请求,解释和时间。

我已经提出过这是一个通过拒绝来做的给予。还需要进一步说的是什么样的拒绝。


1、拒绝,拉康首先把这个拒绝放在转移之爱所产生的请求那里,这是一个不及物的请求,本质上是请求没有任何特殊。弗洛伊德一直在说,如果不维持一定程度的挫折的话,精神分析就没法进行下去的。

然而,这个拒绝除了挫折转移的请求,也满足转移的请求,因为这涉及到要让在这个请求中运转的无意识欲望具有价值,这个欲望直接引导向构成这个欲望基础的阉割。这个拒绝,我想说就是对慈善性利他主义的禁绝,利他主义是让人喜爱的,却没有精神分析的效果,这个拒绝,是用一个只说不的言说来作回应。只说不的言说不同于说不,它不是矛盾,不是否定,也不是纠正:它指向别处。在这一点上您可以看到“晕头转向(l’étourdit )”。只说不的这个沉默令爱的请求得不到满足,但实际上它令这一请求的执着意味得到了满足,拉康有一个漂亮的阐述:“我请求你拒绝我给与你的东西,因为它不是它。”

2、这个“只说不”也在解释中操作,解释回应着分析者的产出。既然我得尽快,我就只说这一点:“能应接就此-再-讲下去的,只有不-够[11]”。您在此又看到了翻转。在被原因对象所导向的精神分析对话里,不-够要节律的不是说的太少,不-够会相反地激发出,就此-再-讲下去,继续。直到哪里和如何做?在如何做一方面,这个激发性的不-够,完全区别于学校老师的“如果可以,做得更好”,因为在分析里的不-够回应的那个人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但是,怎么让这个“不-够”运转起来呢?显然,这并不是分析家陈述出来的。如果我们跟随拉康的话,这个不够,就是无语义的解释,歧义性的解释,实际上没说什么,却干预到了分析者的言说。这种解释方式让人误以为分析家再也不做解释了,当然这是一个误解。分析家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做解释。这样的解释是为了什么呢?拉康花了很多年,用了各种各种的表达来讲它,所有的表达都对应着一个切分,他从这个切分开始建立一个拓扑,这个切口分开了客体和假设的知道。这是一个转移核心的操作,我可以说它就是一个摘除的外科手术,让切口发生在所有产生知道之物和,外在于这个知道之物,两者之间。

3、 客体在分析时间和每次分析时间上的影响

所有分析家都承认说,分析家是客体,即使只有拉康制作了对象小a的理论。所有人都承认,这个转移的对象一旦起作用,就对病人的整个力比多经济学有影响,不仅仅是在每次分析的时间里。只需要去读读精神分析的著作就行了:所有著述都在说,自从主体进入分析开始,主体的整个力比多生活都被这个新对象所重新安排了。因此,如果不是全天候在分析中的话就没办法在分析中。这个甚至会让人想到,作为转移原因的分析家其实是一个神无处不在这样的对象,它到哪儿都跟着分析者。这就产生了这样一个追问,如果它无处不在,当他在分析中在场时,是什么让他的行动有分量。

所有的弗洛伊德派分析家如今都致力于“分析转移”,拒绝把时间看作一个构成性的要素。分析转移,对于分析者来说,意味着:“你跟我说的一切,说的是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因此,他们所有的解释都可以归纳为:“看看,这就是你所说的我对你来说是什么。”而客体小a,对象小a仅仅是不能被说的东西。转移的解释是一条可行之道,让能指串行下去,摘出能指,摘出可能的意义,来回答无意识欲望的问题,这个“您想要什么?”或“我是谁?”的问题,来让分析治疗产生出活跃着分析者追寻的种种坐标。因此,这样的解释是与从一个元素一个元素来做的密码破译在一个水平上,只能从客体的谓词性来把握客体,也就是说,关于理想伴侣的种种能指,冲动的具有属性意义的所谓部分客体。换句话说,解释局限于爱的对象的想像性和符号性无意识坐标,但在对象小a上行不通。然而,却是对象小a支配着时间。我在其他地方已经说过,固定时长的分析,弹性时间的分析和时间很短的分析,在无意识的破译上结果差不多,但对转移的处理上却是不一样的,我引用一下,转移“本质上是联系于时间,和对时间的操作上的一个关系[12]”。

短时分析,是关键之处,完全不会障碍到无意识元素一点一点地剥落。一点一点,正是节奏划分的效果。这个效果在某些方面是难以估量的,但从中剥离的元素,节奏划分从中摘出的元素却是有限的,可被客体化的。分析家在分析者话语的流动中想要摘出哪些无意识元素呢?数量上是有限的,两类,如果不算沉默的话。或者是语义性的单元(语句,或语句序列,在一个结扣点上将意义打上结。),我们得出的是总结性的单元,对话语流中对所说出之物做的总结。或者我们用切断来孤立出无语义的单元,要么我们从上下文你摘出一个能指,要么我们在能指的跌落点之前打断能指链(这是拉康的一个惯常操作)。我们就得到一个非总结性的单元,而是无语义的单元,一个悬念性的单元。无论一个分析的时长多长,它的结束点,都或者是一个总结性停止,或者是一个悬念性停止。仅仅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到,短时分析和长时分析是一样的。一分钟停,或三十分钟,四十分钟停,选择仅仅在于:不是总结性单元,就是悬念性单元。如果是沉默,其本身就是悬念性的。

对象小a是没有理念,没有形象的,其致密性又是纯粹逻辑的,因此我们在实践中得以接近它的机会仅仅在它指挥着时间这一点上。没有对象小a,短时分析是不可设想的,采取行动的是在客体的谓词化维度和它的实在维度之间的切开线,实在维度是没法说得出来的:“我没办法说你对我来说之所是。。。” 这个谓词化的不可能,又怎么能命名它呢,除了说它是实在?但是要注意,说它是实在客体,并不是要走向不可知论的神学,拉康称之为“非知道的秘传”。这个非谓词性也是一个激励的原因,不让人安宁的原因,在主体经济学上当场并立即地操作着。所有可被言说之物过尽,不可被命名的剩余,只能在时间自发切断的行动中具有价值,分析家的在场仅仅是代表和表象着这个无法被表象之物。这就是为什么拉康说,在人们可以言说的一切之外,最后,分析家被缩减为这个对象。为了分析者能够抵达这一点,抵达这个假设知道的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分离,只需要与这个招人讨厌的代表分离。而为着这个,“需要时间”,继续。


注释


[1] Lacan J., <Radiophonie>, in Autres écrits, Paris, éd. du Seuil, 2001, p.414.

[2] Freud S., Abrégé de psychanalyse, Puf, 1964, p.50

[3] Lacan J., <Préface à l’édition anglaise du séminaire XI>, in Autres écrits, Paris, éd. du Seuil, 2001, p.573.

[4] Lacan J。,<Postface au Séminaire XI> (Le séminaire, Livre XI, Paris, éd, du Seuil, 1973, p. 252)

[5] Lacan J., <Subversion du sujet et dialectique du désir>, in écrits, Paris, éd. du Seuil, 1966, p. 814.

[6] Lacan J., <Préface à l’édition anglaise du séminaire XI>, op.cit, p.573.

[7] Lacan J., <Note italienne>, in Autres écrits, op. cit., p. 310 

[8] Lacan J ., <Radiophonie>, op.cit, p.414

[9] Lacan J., <L’Acte psychanalytique, compte rendu>, in Autre écrits, op.cit, p. 375-383

[10] Ibid,p.379

[11] Lacan J., <…ou pire>, Scilicet 5, éd. du Seuil, 1975, p.9

[12] Lacan J ., <Position de l’inconscient >, in écrits, éd. du Seuil, 1966, p. 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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