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面包 · 牛奶

这是一篇散文……

面包 · 牛奶

这是两只小狗的故事。

我发现它们的时候是在一个闷热的夏日的午后。我在小院里照顾我的那些向日葵，邻居跑过来跟我说，她好像听到有小狗的叫声，于是我丢下向日葵下没除完的草，加入到顺着叫声寻找小狗的行动中。最后在院子外面那一大片低矮的冬青丛里发现两只小奶狗。

其中一只黄色的小狗，耳朵大大的，看起来两个月大的样子，听见我们的呼唤，摇着尾巴很开心地从冬青丛里跑了出来，看起来很亲人；而另一只始终躲在冬青丛里，任怎么叫也无动于衷。看起来是一胎两只，不知从哪里跑到了这里来。

我跟它们的缘分伴随着傍晚的一场大雨而继续加深。雨下得很大，而且几乎下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被一阵狗狗打闹的声音吵醒，到院子里一看，是它们俩。原来下雨的时候，它俩跑到我家院子门口之前给流浪猫准备的小木屋里躲了一夜雨。雨停了，天亮了，也许这次躲雨让它们对这里有了归属感。总之，它们便不走了。 

看到我走到院子，小黄狗又摇着尾巴很热情地冲了过来，任由我蹲下来摸它，抱它，非常开心。而这个时候我也才看清另一只小奶狗的模样，它是灰色的，比小黄身形小一点；最不同的是，见到我过来，它是赶紧缩到了小木屋里，不出来献殷勤。这简单的第一印象，让我自然地喜欢小黄，于是我从家里拿了些猫粮放在一个盘子里给它吃。而我回到屋里之后，小灰也出来去吃猫粮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给它们喂食，而它们的表现也一如既往。不管怎样，抱着怜悯之心，我不想让他们饿着。后来我发现，小黄简直就是一只天生的social狗，见到小区的每一个人它都献出它殷勤的摇尾巴和热情蹦跳，以至于见过它的人都想给它点吃的。而小灰却从来都是缩在角落，不敢见人。我心里想，这是小黄在用自己的卖笑来为兄妹两个乞讨谋食吗。

尽管如此，我却慢慢地有些讨厌小黄了。它天生的那种殷勤，对任何人都不遗余力的那种谄媚，让我觉得太过“世俗”。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我发现它殷勤不只是专属于我的一种嫉妒吧。但总之，我不太喜欢它了。“小灰也挺好的，高冷，不去迎合人。”我甚至对邻居这么说。

而由于疫情不能上学一直在小区里玩闹的孩子们也开始越发关注这两只外来的小狗了。甚至他们给它们起了名字：面包和牛奶。于是，一直喊小黄和小灰的我也不知道该叫他们什么名字了。

过了不一段，小黄的好性格迎来了它人生的转折，隔壁小朋友天天往家里抱它，于是孩子的父母为了孩子便把它领养了回家。于是，在我家院子里逗留的只剩下了小灰，不，牛奶。

牛奶还是继续高冷，见了我到院子里它就往栏杆外面躲。虽然我说过喜欢它不去迎合人，但心底里却还是没法自发去喜欢它。作为一只乞讨谋食的狗，你不懂得对人热情，怎么能混得下去？

可能因为小黄，不，面包不在了的缘故，牛奶虽然依旧高冷，但我能感觉到它见了我也慢慢试图表现出它的热情来。见我走到院子，正在躺着的它，会立刻弹跳到远处，然后装作很热情似的蹦跳着摇着尾巴。但我一走近，它却又跑更远。于是，我总是骂它几声，却依旧给些吃的放在那里。而它也总是等到人走远了才过来吃。

小区的孩子们依旧会来看牛奶，但由于它的性格，没有人愿意领养，甚至没有人能亲近并摸到它。有几次我趁着给它吃肉骨头时不注意，抓到了它，摸它几下，但它就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甚至还尿失禁，完全不讨人喜欢。最后我也不想跟它去亲近了。

图｜ 这两个图都是牛奶，面包没被领养的时候没给拍照

但几个月过去了，牛奶还是一直在我家院子里躺着，见到我还是装作热情地跑开摇尾巴。“真的是一只癞皮狗！”我恶狠狠地对邻居说，“近之不得，驱之不去，就赖在这里讨吃的。多可恨！”虽然这么说，但出于怜悯又不忍心不给它补充吃的东西。

有一天早上我出门上班，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牵着一只小狗在那里站着，而小狗见了我走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我过去一看，是面包！它见我特别开心，我抱了抱它，看见它被主人养得皮毛顺滑泛着光泽，我也很开心。我说，面包是你啊！主人也很惊讶，说，难怪它这么兴奋，原来是看到了你！我说它对别人不这么热情吗？她说，不啊，它肯定是记得你！我竟莫名感动。

后来我想到这两只狗的性格，竟有些哑然失笑。多像我们生活中的人类世界啊！善于迎合，喜欢献殷勤的人，可能是很多人都看不入眼的。但在各个圈子里，又不能否认，这种性格确实会比我们想得更容易获取领导或者客户的认可。而那个秉持着自己个性的牛奶，跟初出茅庐的我们多么地像！我不想去迎合谁，我只想做我自己。有多少人这么想过，但又有多少人为了吃得上“牛奶面包”而不得不慢慢地去扭曲了自己的性格，让自己变得更“合群”一些。我甚至还讨厌或者笑话牛奶，但我何尝不像它。想到这里，我真得有点怜惜它了，也更有些可怜自己了。人在彀中，万物在彀中，谁又能笑话谁？

牛奶，我想通了，你就在这院子里尽情呆着吧！而面包，也更祝贺你找到了好的归宿……

图｜ 曾经被照顾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