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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荐语： 独特的选材，独特的视角，生动流畅的叙述，加上重要的史料价值，让文章的《路得的清江浦》荣获征文一等奖] 
“整个夏天，游泳池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乐趣。在游泳池里，我学会了跳水、浮游、水下翻筋斗，和所有鸭子能做的事情。”路得在给爷爷奶奶的信中写道。 这是1929年的秋天，路得和父母刚刚从美国回到他们在清江浦的家中。前段时间因为中国各地战火不断，西方国家纷纷要中国境内的本国居民撤离，钟爱华（Lemuel Nelson Bell)一家只好回休斯顿呆了半年多。现在，中国大门一打开，钟爱华就拖儿带女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清江浦。这一年，路得只有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能如此得体自如地表达，长大是不是就可以吃作家饭了。 钟路得（Ruth Bell Graham)，淮安仁慈医院第三任院长钟爱华的二女儿，当地人亲热地叫她“钟二姐”。我有点怀疑这个称呼的准确性，按我们中国人的语言习惯，应该叫“钟二小姐”才对吧？在美国，钟路得的身份定位是著名宗教领袖葛培理（Billy Graham)的太太。葛培理是一位风靡全美的布道人，白宫主人的心灵导师，在民众中的威望远在总统之上。路得因此成为他身后的女人。虽然两人在惠顿学院相遇时，很难预料各自未来的走向，这个结局多少让我惋惜。如果当年没与成功人士葛培理结婚，而是嫁了个渣男，路得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赛珍珠，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她的小说中或许没有王龙，写写曹大夫、王奶奶总是不会错的。 因为是在清江浦出生，并在这里长到17岁，路得讲一口“淮普”，她是先学淮安话，然后才学英语的，所以淮安话是她的母语。有一次，钟家人乘船去牯岭度假。在船上，乘客要穿过狭窄的甲板，而他们的船舱正好在过道上。于是一整天，不断有人透过窗户窥探里面奇怪的外国人，嘴里还大声议论着：“天哪！看他们的脚有多大！天哪，他们的鼻子也够大的！”路得和罗莎听了直乐：哈哈，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其实听得懂中国话的。 儿时的路得是一个顽皮、快乐的孩子，她的心里有满满的爱，从不吝惜分发出去，哪怕对方只是一只小动物。她和姐姐罗莎养了鸽子、喜鹊和一对金丝鸟，还为它们造了舒适的小窝。医院的员工都摸透她的脾性了，食堂买了鸭子改善伙食，宰杀之前先送了一只过去，护士出去散步看到小乌龟也捉回来供她们爱。 但是，路得最上心的宠物还是塔宝贝（Tar Baby,路得把它叫做T.B)。这其实就是一只黑色的杂种狗，但在路得看来，它完美无缺。遗憾的是，这只狗并不像它的主人那么友好，总爱追着中国人叫。它最大的乐趣是咬住裹脚女人的裹脚布，然后把人家拽倒。路得姐妹一天要跑出去好几次“救人”。后来塔宝贝对人越来越危险，搞得钟家很为难。留着它是个祸害，送给别人吧，又怕它会遭到虐待。最后，钟爱华决定让它提前去见上帝，用麻醉剂对它实施了安乐死。 这件事对路得打击很大。多年后，她回忆说，孩子和大人看事情的角度是不同的，塔宝贝的死让我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心碎。我怀疑世界上有任何的苦难会超过孩子承受的苦难。塔宝贝是我最初的爱，对我而言，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狗。我曾常常向它倾诉我的烦恼，它会聚精会神地听，褐色的眼睛里充满同情，而且它从来不会泄露任何秘密，我能感觉到人们对它的敌意，可这都让我更爱它。我对它的爱和它对我的爱在当时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20世纪20年代战火纷飞的中国，路得度过了成长中关键的性格形成期。在她的记忆里，每天晚上他们都伴随着村里传来的枪声入睡。即使没有军阀和土匪的搅扰，也会有邻居的争吵、路上的抢劫或是其他意外事故发生。有一天，城里燃起大火，他们爬到三层的阁楼，见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还不时夹杂着爆炸声。他们以为有人攻打清江浦。后来才知道是运油的驳船起火，引起有关爆炸。幸运的是，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环境里，勇敢仁慈的钟爱华夫妇，给予年幼的他们足够的爱和安全感。 “我还记得当时家的模样，”路得说：“是一栋大房子，灰色砖墙，红色尖顶。房子两边是宽阔的门廊，进门之后是前庭。门庭的右边是客厅。客厅的基调是蓝色的：蓝色的坐垫、蓝色的窗帘、带花的蓝色墙纸。房间的中央是一张桌子，下面铺着一块蓝色带花边的中式地毯。房角有一个壁炉，冬日的夜晚我们常常围坐在那里。在我的印象中，清江浦的老房子是最像家的地方，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 路得在清江浦的童年，就是这样经历着她所经历的，感悟着她能感悟的。死亡与战乱让她早熟，但她用一颗女孩子敏感的心，捕捉生活中点滴的温情。多年之后，记忆中那些炮火、流离与残酷都被岁月过滤了，留下的是全是美好。屋后的游泳池，在父亲书房的保险箱周围找硬币，还有保姆王奶奶，“她是我认识的最善良的人之一，人人都喜欢她。” 1937年8曰17日，清江浦遭遇了日军的第一次空袭。大使馆不断重复罗斯福总统亲口向传教士们发布的警告，说坚持滞留是固执和不顺服的表现，而且会破坏外交领事保护权。钟爱华决定先想办法把路得送走。这一年，路得17岁，按照计划，她该回美国读大学了。但是，在上车的最后一分钟，她还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全家被封锁在清江浦，快乐地生活，直到自己长大，然后去西藏宣教......
你们好吗？真希望我能在你们身边帮你们整整花园什么的。 整个夏天，游泳池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乐趣。在游泳池里，我学会了跳水、浮游、水下翻筋斗，和所有鸭子能做的事情。 我们现在拥有你能见到的最好看的布偶小屋。我们还有好多宠物。医院的厨房里有很多鸟，我们常逗它们玩。他们还给了我们两只鸭子，一只给我，一只给罗莎。 伍兹太太邀请了四位大人物吃晚饭，但她要我和罗莎晚些时候去她家过夜。 中国人的老习惯没什么改变，女人们抽烟，男人们赌博、打牌、喝酒，还有其它我们不做的事情。 我们很喜欢你们寄来的新房子的照片。房子从外面看上去很棒，我相信里面也同样棒。 我们把刀客大叔的兄弟叫做佩兹大叔。我们要是把他头发弄乱了，他就会发火。 T.B.变得越来越平和也越来越胖了。我们的鸽子窝还没建好，所以还没见到太多鸽子。我们已经有了一对金丝鸟。 昨天李凯西阿姨带着护士们出去走路，一位护士看到一只小乌龟，刚想把它放回水里李阿姨说我可能想要，那位护士就拿来给我了。但是今天我把它放在游泳池地上一个玩具桶里，我们去教堂时它从桶里爬出来爬到游泳池里了。爹地看到它出来然后很快沉到水里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它。 那天（我不记得具体哪一天了）我和罗莎去托尔伯特家去玩，汉姆顿说罗莎可以和他的柯达合影，罗莎要我站在汉姆顿和威廉之间，让他们的鸽子站在我手上。照完之后，威廉把鸽子扔到空中，鸽子飞了一小会儿，就落在地上。这时鹰先生从它藏身的树上跳下来，叼住可怜的鸽子先生飞走了，它将成为老鹰夫妇的一顿美餐。我们就站在距离它们不到一米的地方，我们都很惊奇我们竟然在它飞了20英尺之后才尖叫起来。不管怎么说，在那只鸽子死之前我们留下了它的照片。我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很有趣，希望你们喜欢。标题就叫“浴后”。 我很高兴爷爷的身体好多了。可能的话下封信请从后院采一片树叶和一朵花寄给我。1930.9.21 
作者：文章，真实姓名章云，江苏省淮安市人，理学博士，任职加拿大农业部Harrow研究发展中心，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中国笔会理事。著有长篇小说《情感危机》《失贞》《剩女茉莉》，随笔集《好女人兵法》，译作《瓷狗：方曼俏短篇小说集》。获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暨书稿交易会小说类一等奖，2014首届京东杯“锐”作者征文大赛长篇作品二等奖，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2014-2015）一等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