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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川独行】赵恺传•鹰翼凛然(一)

 一犁_书馆 2020-08-10

我仰视过一只鹰。

    ——赵恺

还记得那只鹰吗?
喀拉昆仑山巅峰的那只鹰。
天地混沌,四野茫茫,朔风呼啸,周天寒彻。
雪,是启明雪,如黎明前的一缕东方之白,
喀拉昆仑山上,那一只苍鹰,金子一般钉在空中。
雪域之上,生命禁区。
呼吸,不再是人的首选;心跳,不再是自然的动静。
呼吸和心跳成为雪域峰巅的稀缺品。
他与鹰对视,鹰与他默语。
鹰说:生命即飞腾,高度即视野。
他说:如果飞不到这个高度,鹰怎么能把辽阔的青藏高原浓缩在自己的双翅之下呢?如果飞不到这个高度,人们怎么会把它称作苍天之翼呢?
群山粗犷,白雪皑皑,层层叠叠,逶迤不尽。
他的目光,如鹰俯瞰雪山,将大地揽入翼下。
这一揽,便将文学揽到了喀拉昆仑山的高度。
文学的尊严,是精神的自由。
鹰翼下,粲然日出。

鹰,是有个性的,更有血性。
飞翔高度即是证明。仰视,还是俯视,需要心血的付出。
个性需要冶炼,但血性是与生俱来的,犹如狼图腾。
这种带有胎里带的血质印记,对于世界、对于人生,就是一种指引。
这个民族太需要这种指引,如果一个民族带有天然血性,恐怕就不会被人挥刀砍去30万颗脑袋,而跪地求饶。
人格需要血性,精神需要血性,灵魂需要血性。
这种血性,是经得起岁月风雨考验的图腾。过了一千年、一万年,高贵的还是那双鹰样的不屈眼神。
死亡和艰难,已无法遏制血性贲涌的鹰眼。鹰,对此不屑一顾。
荣辱成败,去留进退,只能蜷缩成戈壁滩上的滚石,把动静滚得山响,而无能为力,只能眺望鹰远去高飞的身影,兀自叹息。
犹如那首诗歌《我爱》——有人这样评论:《我爱》的建构是反笔。这种建构“非众人习径”,诗人的审美体验得以获得如此充分的表现。①
这时候,人们才幡然醒悟,读懂那句话:“因为鹰翼就是诗集”,“这苍鹰之双翼就如同一册诗集顽强铺展在我的记忆里”。
用翼写诗,铺展诗集。
鹰,属于大写意的人。

1998年,全国文学大赛,赵恺的诗歌《走向青铜》获得诗歌一等奖。
同时并列一等奖的还有一位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女学员,26岁。
赵恺接到领奖通知时,发现颁奖嘉宾中有一位“著名歌唱家”,他觉得这位“著名歌唱家”实在没有资格颁奖。万一领奖时由这位“著名歌唱家”给他颁奖,岂不纠结?!
诗歌与奖项本身就没有内在联系!诗人把奖看淡了。
他当即给组委会打电话,表示不去领奖。
第二年春天,中国诗歌研讨会在广州举行。
那位军艺诗人叫人领着挨个房间找赵恺。
见面后,她问:你就是赵恺?
赵恺点头称是:正是在下,有何见教?
军艺诗人劈头就说:你真牛B啊!全国一等奖都不去领!
赵恺呵呵一笑了之。

有一年,赵恺跟随中国作家协会代表团去菲律宾访问。
团长是中国老作家、海军诗人叶楠。
按照日程,他们拜会了菲律宾总统府新闻发言人。见面时,他们发现这个代表国家的新闻发言人竟然赤裸上身,穿着一条短裤衩子会见中国作家。
赵恺一进门,见到这副情景,心中顿然不快。
双方落座后,这人大大咧咧地就介绍这些是菲律宾的著名诗人,赵恺更觉不快!
中国方面由叶楠介绍,这些是中国的著名诗人。
介绍赵恺时,这是从南京来的。
待一番寒暄后,赵恺先发制人,开口占一首菲律宾的诗歌。
他对这个赤裸上身的新闻发言人说:请你也占一首中国南京的诗歌!
主人顿时傻了,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满场寂静,目光如剑。
出了门,叶楠说:赵恺啊,你今天也太大胆了!
赵恺头也不回地说:这叫维护尊严!国家代表团必须维护国家尊严!

2012年,母校晓庄师范学院举行军训结业典礼。
赵恺作为老校友应邀出席,同时出席的还有韩国大学的代表。
在讲台上,韩国大学的代表对学生们说:你们的学期里有一年是到韩国去实习,你们要学好韩语,否则在那里是无法学习生活的。
赵恺讲话时,对同学们说:同学们,你们还没有出生时,我就扛着锄头在校园里锄草。汉语有五千年历史,是文明的极致,你们首先要学好的不是英语、更不是韩语,而是我们的母语——汉语。我们的祖先给了汉字以横平竖直、顶天立地、铁骨铮铮、大气凛然,教我们懂得如何做人、如何做事!
台下的校友们以热烈掌声报以回答!

    巴黎昂热大学
1999年12月,受法国方面邀请,赵恺和中国作家代表团出席在巴黎举行的中法文学交流活动。中国作协党组书记金炳华任领队。
他们应邀来到巴黎昂热大学,在校长办公室里,中国作家见到了校长。
这位法国校长见到中国客人来了,端坐在办公椅上,纹丝不动。
赵恺一见怪了,是你万里迢迢把我们请来,进了门,你坐着不动,你又是不是残疾,怎会如此待客呢?
法国校长坐在那里和中国作家握手。当问到赵恺来自哪里时,赵恺回答:来自中国江苏淮阴!
法国校长不知淮阴在何地?表示疑惑。
赵恺看着他,告诉他:周恩来——知道吗?!
校长一听此名,顿时哗地站起来了,握住他的手,面露尊敬之色。
淮阴有让你站起来的人——赵恺心底漾起浪花。
事后,金炳华感慨地说:赵恺是最爱国的!有他代表中国作家出访,我就放心了!
赵恺真挚地说:中国作家,不是代表个人,而是代表一个国家,国家要有国家的份量!
鹰,懂得激情,更懂得理性。
他的诗是激情的,又是理性的。
早期激情,后期理性,在激情与理性交织中,他走得沉稳而飘逸。
他写风景,“一支翠竹轻轻一点,\锦绣画舫便嵌入琥珀秦淮里。\扇上绽放桃花,\堂中呢喃燕子,\深巷试穿乌衣。\薪炭乍红,\紫砂微温,\汤汁初绿:\便已然醉倒千年百年,\却方才染就十里八里。\诗泊桃叶渡,\曲肱听潮汐”。(《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他写胡琴,“一组手指在一片月光上,\雕刻一粒水珠的诗剧。\山泉在后半拍悄然起步,\最初的空间,\为接纳宁静。\从心头,\到指头,\命运滴成时间。\时间,\在时间中老去。\耳朵踏过月光,\溅起一片涟漪。”(《二泉映月》)
他写孩子,“一位孩子是一位哲人,\倾听他们就是倾听原创的生命。\不斟酌,\不设防,\一片不设栅栏的草坪。\不可规范的闪电,\不戴墨镜的太阳,\不穿裤子的云。\安徒生划亮火柴,\只轻轻一响,\便灼痛魂灵。(《倾听孩子们谈话》)
他写心灵,“我给叔叔买票吧!\人丛中举起一只柔嫩的臂膀,\中华民族那银色希望,\复苏在孩子高擎的掌心里。\是我们‘救救孩子’,\还是‘孩子救救’我们?\1981年也踏上电车,\去追寻1918年那个呐喊的警句。”《镍币》
他写“馈赠”,“如果能返童,\如果能再嫁,\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条瓜蔓,吸不尽悔恨的河。\如果我是一颗‘如果’,\我将如何?我将馈赠,\赠给一所托儿所。\让孩子们知道:\那\是禁果!”(《如果》)
对于写作者的性格,他是这样理解:

性格应该说是一个综合因素,含他的出身,含他的经历,含他的修养,含他的追求,更重要的核心就是含他的大苦难,关键在大苦难里,是谁讲过一句有名的话,大概是丘吉尔,就是那位英国首相丘吉尔先生,他说任何一部伟人的传记,都是一部苦难的传记。对我来说,作品即生命,作为一个写作者,如果没有作品,或者不能投入创作,就意味他的创造和生命已经停止了。一个没有延续的强烈的穿透力的作家,没有一个强性的再生力的作家,那是一个悲哀,你知道不知道,残酷的说,是一个短寿的作家。
2002年9月赵恺访谈录

文学坚守的美丽与崇高,是婉约大气、心灵开阔,感情激越、奔放豪迈的崇高。人格的崇高,光明磊落,迸发光芒。
这样的作品,是用鹰翼来铺展。
尤金·奥尼尔说:“在绝望的境地里继续保佑希望的人比别人更接近星光灿烂、彩虹高挂的天堂。”②
这就是桀骜不驯、决不屈服的鹰,鹰身上有着那种让我们的心灵为之震颤的力量。

注:
① 《吕进论写诗技巧——立象与建构》(《新月诗刊》2007年9月22日)
② 朱栋霖、王文英:《戏剧美学》(东方文艺美学丛书)(江苏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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