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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凡夫
忙里偷闲之际，总会萌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背上简单的行囊，一个人徒步，去那些自己向往的角落。一路上，采几片云彩，挽几缕炊烟，拾几瓣心情，听几则故事。尽管，我羡慕“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惬意放达，但我更向往一种安静的旅程。不需要同伴，一个人悠闲地看山水，淡然地观世情。我敬佩那些经历无数沧桑磨砺，目光却依旧安详、淡定的人。敬佩那些，在世俗纷欲的权贵下，做到宠辱不惊的人。在烟尘飞扬的路径上，我们都是这世间疲于奔命的人，来自天南地北，带着各自的追求和使命，以匆忙和缓慢的姿态行走。看尽红尘陌上花，在黑暗里绽放，在光明中凋谢。就像是一段旅程的开始和结束，一样的寻常。一个人在似天涯的空间里，总是会想起一首叫《唐多令》词：“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中的买花载酒，诗意而风情意境，而且是秋天独有的清凉。三秋桂子，禅意地开在遥远的枝头。曾经为了如同一剪清月的桂子，宁愿隔阂别的季节，期盼流光快速更替。似乎秋天是一个让人安静的季节，让人舍弃一切诱惑，让自己遗落在某个叫霜降或寒露的节气里，因为喜欢这种清凉。这首《唐多令》是一个叫刘过的词人，登武昌安远楼时所写。刘过是一个好言古今、喜读书论兵、少怀志节却屡试不第的文人，终身布衣。漫游江南一带，以诗文会友于江湖，与辛弃疾、陈亮、陆游等人交往甚密，写下了许多感慨国事、豪放悲壮的诗词。一个怀才不遇，一生不为帝王所用的寒士，他的诗词，他的感叹，不免会有一种难言的惆怅和苦闷。]6在偏安的南宋王朝，似乎始终没有刘过立身之处。然而不是因为他缺乏政治谋略和才华，奉献不出辞赋，陈述不了良策，而是因为帝王不赏识他，没有机遇，所以得不到重用。他用忧郁的目光和激昂的文字，丈量着一寸一寸的国土，却终究只是天涯倦客。一匹瘦马驮着形容憔悴的他，行走在秋风古道，老尽英雄，剑钝锋冷。这是刘过重游故地的忆旧之作。二十年前，他曾经在安远楼和朋友名士聚会，把酒畅谈人生，言论政治。二十年后重游此地，感慨今昔，此时的刘过已是垂暮之身，又逢朝廷乱局，看着浩淼的江河，想自己一生怀才不遇，更是辛酸无比。“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开篇之句，就给这首词泼上了一层淡淡水墨的底色，笼罩了整幅画面，将思想意境定格。他居高临下，看汀州残芦、浅流如带，这萧索的景象，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离家赴试，在安远楼度过一段青春狂放的的生活。二十年后，重返故地，拾起昨日的回忆，却拾不起留去的时光。以身许国的刘过却“四举无亲，十年不调”，仍然一袭布衣。然而这一次，他依然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登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不过是暂时的歇脚，船还没放稳，也许就要起程，风流时序，也这般催人。不几日，又是一年中秋。当年崔颢登武汉黄鹤楼，写下“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感慨。悠悠千古，多少人，带着不同的情感，登楼追溯过往，探看未来。烟水苍茫，这空寂的楼阁，除了有过相聚和离别，能记住的，又有什么？白云还在，唯黄鹤一去不复返，似那无情的光阴。二十年前如云烟过隙，二十年后，依旧只是来去匆匆。“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他登此楼，并不仅是追寻远去的黄鹤，不只是怀想故人，也不为悲秋，叹老。而是想登高看看壮丽的河山，如今又是如何被战争的阴影笼罩。“旧江山浑是新愁”让人感到巨大的愁苦，似有旧愁未拂尽，又被新愁层层包裹，并且愁闷已经到了“浑是”的程度，没有任何舒展的空间。他空有壮志，却报国无门，面对这日渐沉落的江山，他无能为力。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买上几坛桂花酒，消解郁积在心头的愁闷。“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只是，国仇家恨，世事沧桑，又岂是三两盏花酒，可以冲淡得去？而这番登楼再也回不到年少的疏狂，无复当年的乐趣。就连酒中也掺杂了太多沉重的世味，又怎么还能闻到年少的青涩？读过这首词，就像在秋天品尝一壶桂花酒，有萧索的凉意，也有沉郁馨香。刘过的这首《唐多令》，蕴藉含蓄，耐人咀嚼。他的词，不会拘泥于狭窄的思想感情、个人的病愁悲苦。因此，刘过这首秋日饮唱、忧国伤时作，要高于宋玉《九辩》单纯的寒士悲愁之感。他站在楼阁的高处，看到南宋王朝，河山日下，不胜寒凉，悲痛不已。这首词，别具一格的风味，也在他深沉的思想中，呈现出来。无论多么沉重悲愤的历史，都已散作成烟；无论多么不如意的坎坷人生，都以成为过往。也许我们无需记住那段已经远隔千年的王朝，以及那个王朝所经历的风云和没落。无需记住刘过这首《唐多令》忧国悲怀的情绪，只需记住买花载酒时的洒脱和闲逸。那么做个在尘世中轻松的行者，漫游各地，一壶酒，一剪风，不必快意恩仇，只安静行走。直到有一天，脚下停步，立于秋天的路口，看一树桂花，在清月下，静静开落。
人在羁旅，无人相依，无人想问，只有斑驳的树影、密实的墙影和清冷的月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五春秋，风轻云淡，却道尽了孤独。孤独隐忍不露，寂静疏狂无声，只有自己一人知晓。五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世间的人们流连于江湖里的沉浮。五年世事辗转，有人高升，有人跌落。我却始终犹如天际的一颗孤星，闪烁着那淡淡的，微不足道的光。孤独，不意味着孤僻与停滞。在这光怪陆离的江湖里，我始终坚持着自己，守护着属于我自己的那一片天地。五年，我卑微修炼；五年，我孤独成仙。我便在这种孤独的境遇里，愈发地自在烂漫，红尘明灭，却不妨碍我一个人孤独的花开。或许，人原本就是一个孤独者。我们的一生注定要成为过客，便习惯了独自一人，一个人仰望如水的星空，一个人看花开花落，一个人听湖水叹息，一个人闲赏千古残阳……看着世间江山如画，可尽管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能看到我。可我并不着急，一直很平静，一直在等，等待幸福来临的那一刻，等待美梦成真的那一瞬。等待，平静地不过是表面，内心却充满了沧桑。尽管沧桑，我却一直坚持做最好的自己，因为总有一天会有人理解我，那个粗糙坚硬的我，那个风吹雨打的我。到那时，我曾经的那颗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心，将会春暖花开。五年晦涩无言，五年倾心等待。那些逝去的时光，对于我来说，更像一场毫无生命的埋葬。几度长歌笑，岁月怜人老。醉舞长袖，风采如旧，只是白发染霜华。隔空对月，梦里看花，伊人还在天涯。桃枝灼灼，不知几曾惹风沙。岁月静好，昔日少年如歌。逝者无迹，如今虚鬓微霜。经历了人世的虚幻，才知道无常才是有常，于是，在憧憬未来的静谧岁月里，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享受那份孤独的期待。而在每一个寂静无眠的午夜我便拿起书笔书写着过往的一切。屹立在我心中的真善美信仰，来驱散这冗长的夜，慰藉这如水的星空。其实，要走过这条路确实很艰难。可是，彼端还有梦在等着我，我便要征服当下的一切。梦，代表一种力量。因为有梦，所以我拒绝身体的懒惰，拒绝对失去世界的期待和憧憬 ，拒绝心灵的不自由。一路走来，看着自己愈渐坚强，自信满满，豪气渐生。幸好，我还有梦可做。尽管遥不可及，尽管孤独地梦着。或者注定要孤独。我虽独自一人，却从未感到寂寞。五年尘光殆尽，五年风雨如敝；五年，我以孤独为粮，在时光的缝隙里轻歌曼舞，孤芳自赏；五年，此心不改，有所梦，有所向往！
作者：张凡夫，研究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过诗集，散文集，短、中、长篇小说，曾获省、市“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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