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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说到，张义的母亲康氏历经千辛万苦，走了些庵观寺院，经过了古庙无僧的凄凉境地，又走过了许多的山林，最后终于在张义鬼魂的引领与帮助下，身心疲惫，全身无力地来到了祥符县。老太太一路打听，也找到了祥符县令大老爷，自己的大儿子张宣的府邸。要说这老太太沉着冷静机智，真不是一般的老太太。是她，根据家庭的情况因材施教，量体裁衣，设计制订了分两步走的家庭发展规划纲要：大儿子读书求功名，小儿子打杂苦生活。现在这一规划已经实现，目标已经完成，大儿子张宣现在已经考取了功名，成为了河南祥符县的县令。下面，老太太需要走的就是第二步。让先富起来的，先强起来的，功成名就的大儿子一家，来带动扶持没有富起来的张义，还有她这个白发的老妪。只要大儿子与媳妇一家付诸行动，把他们接到祥符县来，就算对接成功了。这样，她就是县老爷的娘，张义就是县老爷的弟弟二老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全新的生活就光灿灿的开始了。张义这会儿找媳妇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他是县里的二老爷，肯定有那么多的小女子，哭着、喊着、叫着、争着要做这祥符县里的二娘子。这时候，她康氏老太太，可以慢慢的端详，慢慢的选，挑肥的选瘦的，就要选那个脸盘儿好的，胸儿丰的，臀儿翘的，能生养的作为她的二儿媳妇。这时的老太，才是真正的，从此后享荣华再不受那苦难了。但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老太太这时也不敢打包票啊！你想是你想，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人家先富起来的，为什么要带你玩呢？为什么要扶持你来共同富裕呢？即使你是他的亲娘，是亲兄弟那又如何？（这会儿，老太太还不知道，她的这个先富起来的大儿子的媳妇，不仅不想让他的小叔子及婆婆后富起来，甚至为了抢劫他们的宝贝，还害了小叔子的性命，这是大大出乎老太太意料的。）这样看来，老太太也是想到这一点的，她没有匆匆忙忙地就叫家院通报给张宣，说是你的母亲来了。这样太直白，这样没有悬念，这样也太没戏了。既然是演戏，总得要有点戏的分量在里面才对。她要来一个投石问路，她要来一个虚晃一枪，她要探一探张宣的底细究竟。成名后，是变成了人，还是变成了兽。于是，老太太非常坦然地对家院讲：请通报你家老爷知道，有孟津县来的乡邻求见。家院进去之后不一会儿来了。老爷说了，在家乡的时候未尝得过乡邻的周济，不见！康氏老太太一听，大吃一惊，都说这些做官的，翻脸比翻书都快，没想到一旦入了官场，就果不其然，不出所料，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禽兽了。你不见，扯个别的由头也行，却直接道，没有得到过乡邻的周济，你难道真的就没有接受过人家的帮助吗？这到哪里能谈得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没有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就算是万幸了。你就不能从乡邻的口中，来问一问你的母亲与你弟弟的情况吗？看样子这个畜牲，把家乡人的故土亲情已然忘却了。做了官了进了城了，就不认家乡人了。暂且打住，做了官进了城，认不认家乡人，不管现在还是过去，都是一般的从乡下进城的人，绕不过去的话题。我们上辈的，早点到城里生活的人，都是从乡下进城的。自然有乡下的穷亲戚穷邻居，他们进城来，或是看病，或是路过，或是有大事求助，他们会找到他们认为能帮上忙的城里的亲戚，希望住宿吃饭借钱，能够得到帮助。到后来的，乡下的姑娘嫁进城里的；再到后来的，农村的孩子上了学在城里工作的，他们都面临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好与不好，你看这个人回到家乡你就知道了。我在农村工作过，每到清明，在城里工作的人，要回家乡祭祖圆坟。人缘好的，到了家不用动两锹，早有乡邻把你家的祖坟圆的高高的，新土湿湿的显着鲜黄的油亮，你只要象征性地挖个四方的土块，放置到坟头上压顶，便一切妥当。庄邻们这一家拉着你到他家吃饭，那一家也拉着你到他家去吃饭。做的最好的，是几家子一起办一场乡下的宴席，一起请你喝酒吃饭。还有那就不一样的，巴巴的从城里来了。心里话回到老家来清明祭祖圆坟，锹就不要带了，到时就到庄邻家借一把吧！谁知不曾想，借了一圈子铁锨子没借到一把，好不容易从别处借来了铁锹去到自家祖坟，再一看，前往的路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开，变成了一条小沟。这时候，你这个来的人，就要坐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了，你是得罪了你的先人了呢？还是伤着了你的乡邻了？小的时候，我家的后边，住着一个八十多岁的三老太，她虽然是孤身一人，但遇到上门要饭的，她一定要把饭热好了，让人家坐下来吃。有一次早上，我在她家玩，来了一个农村汉子，这人叫她三姑，说是进城来卖菜的，送了一小把的青菜给她。但就我看着他的样子，说是吃了，但肚里肯定是缺食的，因为我见着他面黄肌瘦啊！这汉子便接过了碗，背过脸去躲到门后，我都没有听到吃饭的声响，更没有听到呼啦呼啦的吞咽声。不一会儿，他调过了头来，他腼腆着脸笑着，他的两个嘴角一撇一撇的，他用他的脏袖头子擦擦嘴，碗底已经干干净净。到现在我都记得，他戴着的坏的棉帽，那挂下来的两片耳捂子，耷拉到红红的腮帮的下面，和他那裂开了嘴，露出宽宽的牙缝笑的样子。但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躲到门后去吃？那么热的烫饭，他是怎么的悄无声息地那么快地吃掉的？后来，三老太以八十八岁的高龄去世。这一回她的女儿没有能把她再喊回来，真的走了。五年前，三老太死过一回，她的遗体已经放到冷凳上了，她的在乡下的女儿来了，对着她就是呼天抢地的一阵哭泣，接着又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的这哭喊声惊动了半条街，就在这哭喊声中，老太太悠悠醒来了。她说话了：大小姐啊！你到现在还没有改变这个咋咋呼呼的臭毛病，你妈睡会觉都不安生，快去弄饭，妈妈饿了！大小姐破涕为笑，于是安排来吊唁的人，包括家门口的邻居吃饭喝酒，以示庆贺，老太太还阳又获新生。二年前的夏天，她老人家又是一个故伎重演，又被女儿喊了回来。可是，这一回是冬天，滴水成冰的冬天，老太太再也没有被大小姐喊回来，这一回真的去了。地冻三尺的雪天哪！挖墓穴就成了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吃过三老太烫饭的汉子，硬是在雪天里，领着自己的儿子，用棒头秸秆烧烤穴地，烧化一层土就挖一层，后来村上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烧了两天两夜，挖成了墓穴，一点也没影响三老太的出殡入土。在出殡的当天，我们门口的人，听到这个墓穴挖土的事情，都流泪连连啧嘴称颂，都说三老太这是好心有好报啊！三老太从小当童养媳进的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的累，但她善心不改，一直善心对人，一直没有忘记她的家乡的乡亲们……你现在再看看这个舞台上的张宣，他居然说出了未曾受过乡邻的周济，故而不见的话来，真的是没有人性啊。这时的康氏，内心虽然恼怒，但嘴上又来了一套说辞，跟家院说道：请家人再去通禀，就说是孟津县的蜂儿的妈蜜儿的母来了。你说你这时候对母亲再热情，这老母亲会给你好脸色看吗？引母亲进屋，又让媳妇王氏为母亲敬茶，这婆媳二人本来心中各有盘算，这一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氏做贼心虚，她杀了小叔子张义，抢了宝贝，她能容婆婆好好的在这儿吗？她想做点让婆婆生气的事情，好气走这个老婆子。在喝茶的问题上就生起是非来。媳妇非要让婆婆喝茶；婆婆说在外面凉水喝多了不喝，王氏非要叫婆婆喝，在这一推一让的纠缠中，王氏一下就把杯里的水倒在了老婆婆的身上，一下就露出了她的狼子野心。王氏倒完水扭头就走，你看这下把康氏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七窍生烟。老太太有气没处撒，就只有教训儿子了。接下来，就是京剧《金龟记》中老旦的著名的大段的念白。有人问了，京剧都是唱段著名，那还有念白著名的？哎！我跟你讲啊，《金龟记》的这一段念白还就真著名。据说，现代京剧《红灯记》中，“痛说革命家史”一场戏，李奶奶对铁梅说的那一长段念白，就是从康氏训子的念白中受到的启发。在京剧中有一句行话叫：千斤话白四两唱，三分唱念七分作。这下知道这念白的分量了吧？老太太下面会说出什么话来，接着又会有怎样的故事，我们下期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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