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排律《承沈八丈东美除膳部员外阻雨…》读记

杜甫五排《承沈八丈东美除膳部员外阻雨…》读记

（小河西）

承沈八丈东美除膳部员外阻雨未遂驰贺，奉寄此诗

今日西京掾，多除南省郎。通家惟沈氏，谒帝似冯唐。

诗律群公问，儒门旧史长。清秋便寓直，列宿顿辉光。

未暇申宴慰，含情空激扬。司存何所比？膳部默悽伤。

贫贱人事略，经过霖潦妨。礼同诸父长，恩岂布衣忘？

天路牵骐骥，云台引栋梁。徒怀贡公喜，飒飒鬓毛苍。

原注：府掾四人，同日拜郎。

沈八丈东美：沈东美。初唐诗人沈佺期之子。沈东美本为京兆府府掾，天宝十三载（754）秋，除膳部员外郎。【《唐六典》卷4礼部：“膳部郎中一人，从五品上；员外郎一人，从六品上。”】这首诗是贺诗。杜甫本要亲自去祝贺的，因“阻雨”，只好“奉寄此诗”祝贺。【全唐诗存沈东美诗一首。綦毋潜有诗《题沈东美员外山池》。】

今日西京掾，多除南省郎。通家惟沈氏，谒帝似冯唐。

西京掾：京兆府府掾，指京兆府诸曹参军。《闻裴侍御朏自…》（唐-孟浩然）：“故人荆府掾，尚有柏台威。”

南省：尚书省。《通典》卷21：“时谓尚书省为南省，门下中书为北省，亦谓门下省为左省，中书为右省，或通谓之两省。”《自考功员外授给事中》（唐-沈佺期）：“南省推丹地，东曹拜琐闱。”

通家：世交。《后汉书-孔融传》：“语门者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弟。’”《哭明堂裴主簿》（唐-卢照邻）：“缔欢三十载，通家数百年。”

谒：拜谒。《赠白马王彪》（魏-曹植）：“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相逢行》（李白）：“朝骑五花马，谒帝出银台。”

冯唐：典“冯唐已老”。《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冯唐者，其大父赵人。…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

大意：今日京兆府的僚属，多数都拜为尚书郎。只有您与俺是世交，晚年拜郎如同汉代冯唐。（据考，沈东美约比杜甫大十岁，时已年过半百。）

诗律群公问，儒门旧史长。清秋便寓直，列宿顿辉光。

诗律：《新唐书-宋之问传》：“魏建安后迄江左，诗律屡变。至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密。及之问、沈佺期，又加靡丽，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学者宗之，号为'沈宋’。语曰'苏李居前，沈宋比肩’，谓苏武、李陵也。”

儒门旧史：指沈约修《晋书》、《宋书》等。详见《南史-沈约列传》。

寓直：泛称夜间于官署值班。《远戍江南寄京邑亲友》（隋-孙万寿）：“凤池时寓直，麟阁常游止。”《奉和苑舍人宿直…》（唐-沈东美）：“传闻阊阖里，寓直有神仙。”

列宿：众星宿；特指二十八宿。《后汉书-明帝纪》：“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赐钱千万。明帝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非其人则民受其殃。’”《和刑部成员外秋夜寓直…》（唐-岑参）：“列宿光三署，仙郎直五宵。”

大意：您父亲精于律体，众人都与之讨教诗律；沈家世代为儒，史官名声源远流长。清朗的秋夜，您将在官署值班。郎官像星宿，顿时光辉明亮。（沈家祖籍吴兴，沈约亦吴兴人，或为同一家族）

未暇申宴慰，含情空激扬。司存何所比？膳部默悽伤。

申：到，至。《西征赋》（晋-潘岳）：“夜申旦而不寐。”《过大哥宅》（唐-李隆基）：“戚里申高宴，平台奏雅歌。”

司存：职掌；官吏。《为周弘正让太常表》（陈-沈炯）：“责以司存，云谁之咎。”《赠献纳使起居田舍人》（杜甫）：“献纳司存雨露边，地分清切任才贤。”

膳部：杜审言在神龙元年（705）流放前，曾任膳部员外郎。《旧唐书-杜审言传》：“拜著作佐郎，俄迁膳部员外郎。”

大意：没来得及亲自到宴会庆贺，俺只能空自含情激扬。膳部员外郎这官职哪一个可比？想到曾任此职的祖父，俺默默悲伤。

贫贱人事略，经过霖潦妨。礼同诸父长，恩岂布衣忘？

经过：行程所过；通过。《赠阴梁州》（魏-荀济）：“经过道路长，往来日月久。”《拟咏怀》（北周-庾信）：“榆关断音信，汉使绝经过。”

霖潦：淫雨；雨后积水。《思友人》（晋-曹摅）：“密云翳（yì遮掩）阳景，霖潦掩庭除。”《唐石雪中》（宋-朱熹）：“春风欲动客辞家，霖潦纵横路转赊。”

诸父：指伯父和叔父。《汉书-王莽传上》：“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送李庚先辈赴选》（唐-刘禹锡）：“一家何啻十朱轮，诸父双飞秉大钧。”

布衣：平民。《荀子-大略》：“古之贤人，贱为布衣，贫为匹夫。”《咏怀》（汉-阮籍）：“布衣可终身，宠禄岂足赖。”《寒女吟》（唐-李白）：“昔君布衣时，与妾同辛苦。一拜五官郎，便索邯郸女。”

大意：身居贫贱常忽略人事交往，已经启程拜访又被淫雨积水阻挡。礼节上您如同叔父长辈，说起感恩，岂能因布衣而忘？

天路牵骐骥，云台引栋梁。徒怀贡公喜，飒飒鬓毛苍。

天路：天上的路；高远的路。《箫史曲》（南朝宋-鲍照）：“龙飞逸天路，凤起出秦关。”《春日登金华观》（唐-陈子昂）：“还逢赤松子，天路坐相邀。”

骐骥：骏马；喻贤才。《劝学》（荀子）：“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云台：汉宫高台名。汉光武帝用作召集群臣议事之所，后用以借指朝廷。《为武帝与谢朏敕》（梁-沈约）：“今方复引领云台，虚己宣室。”《宋中遇刘书记有别》（唐-高适）：“白身谒明主，待诏登云台。”

贡公喜：典“贡公弹冠”。后以为贺人当官之典。【《汉书-王贡两龚鲍传》：“王吉字子阳。…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元帝初即位，遣使者征贡禹与吉。吉年老，道病卒，上悼之，复遣使者吊祠云。”】《广绝交论》（梁-刘骏）：“是以王阳登则贡公喜，罕生逝而国子悲。”《奉赠韦左丞丈》（杜甫）：“窃效贡公喜，难甘原宪贫。”

大意：您如上了天路的骏马，您是朝廷引入的栋梁。徒然如贡禹为您升迁喜悦，俺现在也已是鬓发苍苍。

诗意串述：本诗首8句写沈八升官。今天京兆府掾吏有四人“除南省郎”，只有咱俩是世交，您如冯唐晚年当了郎官。您的父亲在诗律方面造诣很高，您沈家的儒生在历史研究上也源远流长。秋高气爽时您将在南省值夜，您当郎官就如星宿一样明亮。（羡慕。）接着8句写未当面道贺之因。俺没机会参加贺宴，只能独自为您高兴。您的这个郎官，正好俺爷爷也干过，想起爷爷俺就悲伤。杜甫与沈的交情来自杜审言与沈佺期，这两人在武则天时都受女皇重用，沈佺期的官大些，当过给事中，还当过尚书，正三品的官。（“三春给事省，五载尚书郎”。）杜审言在尚书省最高职位是膳部员外郎，是个从六品上的官。不管怎样，二人是尚书省同事。还一起在神龙元年被流放。杜甫说俺现在“贫贱”，人事交往常忽略，但您这次升迁俺还是要去祝贺的。只是雨路泥泞实在去不了。从礼节上，您如同俺的叔伯长辈，就感恩来说，俺虽为布衣也不能忘。（够细。）末4句抒发感慨。一是您是“天路骐骥”“云台栋梁”前途不可限量。二是俺只能为您高兴，俺自己已也白发苍苍。末句是杜甫当时心情的自然流露。京兆府的掾吏一下提拔四个，咋俺还要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