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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黄土地之爱情篇 || 王利雄

 作家平台 2020-08-11

铲碳就要镂底底,交朋友就要交好女女

当西北风最后一次哀嚎,黄塬上的雪花,在颤抖中融化,菊花一个人走在碾子村,春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到来,柳树、杨树、花果树,争着发芽脱青。

迷糊爷爷坐在山格蛋蛋上,拉着他那把二胡,唱道:

杨柳开花飘毛毛,

你是哥哥的嫩条条。

白格生生的脸脸太阳晒,

苗格条条的手手拔苦菜。

毛突生生眼眼白格生生牙,

红格丹丹嘴唇该叫哥哥咋?

菊花向山格蛋上望了一眼,迷糊爷爷收起二胡,起身下山去了。春风刮过黄塬,一股浓浓的黄土气息,在受苦人心里,是一股多么亲的气息,迷糊爷爷曾说过,黄塬是整个陌上最好的土地,也是最能走进受苦人心里的物语。

菊花她大李林才,肩上扛着一个蛇皮袋子,手里提着一个大帆布包,沿着黄土小路,翻了一个坡,才到去县城的柏油路,把蛇皮袋子往地上一立,把手中的帆布包往脚边一放,圪蹴在路边等第一趟去县城的班车。李林才婆姨,跌跤滚囵的爬上土坡,手里提着个塑料袋,袋袋里装着十来颗熟鸡蛋。给菊花送来,嘴上说:“你个死女子,说早着了,早着了,偏不信。”她大扭过头说:“怕耽误娃娃的营生,幸好车还没来,赶紧圪蹴那,趁热吃几个。”菊花接过她妈手里的塑料袋,顺手宛了一个疙瘩,往包里一放,说:“青大早起的吃不下,等路上饿了,再拿出来吃。”娘老子也没再说什么,一起陪着等车。

菊花她大圪蹴着,从腰间取下旱烟锅子,装满烟叶,猫着腰点烟,狠是狠吸了一口,烟还没有尽情的释放,一阵猛烈的咳嗽,她大李林才吐出一口浓黑的痰,老汉感觉气息好出些,不由得在烟袋里,又抓了一些,吧嗒、吧嗒吸上了。

初春的太阳已经照进黄塬的沟岔了,一些背仡佬自然要等的后晌,方才照的见。村中大多数人起来,婆姨倒尿盆子,男人则是给圈里的牲口,倒上些草料,婆姨女子倒完尿盆子,顺便去柴火堆上,搁夹一把柴,回家烧火做饭。

进城的班车,在一处急转弯转过山面,来到了李林才跟前,车上的售票员跳下来帮菊花,把东西往车上拿,李有才刚要说声感谢的话,车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菊花她妈望见车上人不多,自然女子会有座位,和老汉一前一后往家里走。

在车子拐过一个弯时,菊花听见迷糊爷爷拉着二胡唱道:

拔不起黄芥带不起艾,

下不下个狠心怎来来?

长腰腰蚂蚁虚土土上爬,

写上封书信你捎回家。

菊花进城,是去她姑家的餐厅帮忙,实际上是她大背地里央求她姑,让给菊花在城里找个好后生。

话说菊花进城在她姑家安顿下,除了在店里端茶倒水,也没什么事做,就在餐厅门口放一把板凳,坐在那看着门前的行人,阳春三月,那些城里姑娘,穿的花里胡哨,菊花想要是在黄土塬上,谁家的女子敢穿成这样,看娘老子收拾死不。

初夏,菊花已成半个城里姑娘,穿着长裙,坐在柜前望着门外发愣,哦,原来我们的菊花恋爱了。菊花对象是她姑父单位一名技术工,名叫何小平,是个懂事的孩子,家住县城边,在她姑父有意安排下,最后,两人确认朋友关系。

今日,是何小平带菊花回家见父母,所以菊花早早收拾完,坐在她姑的餐厅等,一开始还能坐得住,可是,快到晌午也不见亲爱的人何小平,心里不由得着急。在门口转来转去,突然,感觉不太好意思,尤其她姑在旁收拾餐厅,也顾不得脸热,回去拿起抹布,帮她姑擦桌子,她姑赶紧挡住说:“不用了菊花,你还是在街上走走,看小平走哪了。”

菊花放下抹布,一出门就碰到小平,刚要开口,就被小平轻轻制止,从身后拿出一顶漂亮的帽子,菊花不好意思的接过,戴在头上小声问:“好看吗?”小平说:“比嫦娥还好看。”菊花和小平给她姑打声招呼,就去街上买些礼品,然后,坐公交向小平家出发。

自然见面当天,小平父母欢天喜地,热情招待菊花,一味地责怪小平,没有邀请菊花姑姑和姑父,到家来坐坐。菊花帮小平解围,说姑父去外地出差去了,姑姑一个人忙着饭店,抽不开时间,等有时间再说。小平父母也不好再责怪儿子,心里美滋滋的,这小妮子,还没结婚,就护着小平。

五月端午前几天,菊花给家里稍了口信,说引对象回黄土塬,娘老子一听,自是不敢慢待,又是擀豆面,做豆腐,虽说忙忙乱乱,但是心里着实高兴,她大专门去集市上理了个发,把胡子也顺便一刮,人自然年轻了不少,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也有劲,身后抛起一股黄尘。

五月端午那天,婆姨汉两特意起了个早,李林才杀了两只鸡,婆姨烧了一锅开水褪鸡毛。李林才把旱烟锅子,往躺柜上一放,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纸烟,装在身上,手朝后一背,迈着八字步去公路上等娃娃们去了。

当第一趟班车开进黄土塬,已是半晌午,李林才圪蹴在路边,也不知道吸了多少根纸烟,烟巴子倒是扔下一地。班车在李林才跟前停下,车上下来一拨年轻人,李林才尽量张望,没有找到女子菊花,刚转过身子,去树荫凉下等,听见背后菊花喊:“大、大,这儿了。”

回头一看,吓了跳,菊花头戴大撇子凉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太阳镜,穿着一条米色长裙子,刚要骂两声,发现身边跟着个后生,也不好意思发作,后生叫了声叔,赶紧给菊花她大,敬了根纸烟,她大也不着急点燃,别再耳朵后,帮着提了两个箱子,头也不抬,前面走着。

李林才边走边想,这后生比菊花稳重,穿的体面大方,不像自己的死女子,穿的花里胡哨的,哎,让世山上的人笑话啊,背地里肯定说:“李林才养下个晃脑女子。”好在端午节这天,村人基本不下地,在家操办吃食,李林才想一回到家,把女子叫到跟前,赶紧把这身花里胡哨的衣服换了。

就这时,后山上传来迷糊爷爷拉着二胡唱到:

哎哟!年轻人看见年轻人好, 

白胡子老汉不中用了...... 

逗得菊花和小平笑了。

水蘸麻绳三股股拧,打死打活不回心。

小平在菊花家呆了三四天后,就和菊花一块坐车回县城,菊花她大给城里的妹子,捎了一些爱吃的瓜果,小平帮菊花拿到她姑的餐厅,恰巧菊花她姑父也在,闲坐在柜台前,戴着眼镜看新闻报纸,把眼镜框扶了一扶,报纸搁在一边对婆姨说:“弄上几个菜,就留小平一块吃饭吧。”她姑向后厨走去,菊花赶紧把外套脱了,挽起袖子进去帮忙,她姑父起身给小平倒了一杯茶水,让坐在身边,询问一些关于农村趣事。

从小平的言谈举止来看,她姑父感觉到这次去菊花家,小平还是较为满意,尤其是对碾子村的环境,留下难忘的记忆。话说那天闲来无事,小平央求菊花去后山找迷糊爷爷,因为小平第一次听到原生态的信天游很是痴迷,菊花拗不过小平,只好带了一些吃食,和小平一前一后,向后山走去。菊花她大说:“迷糊老汉,在后山给村里照看水坝,水坝西南角有两间木房子,也是迷糊老汉的休息的地方。”菊花说:“大,我知道了,要是那没有,就是对面半山腰那。”“昂,那注意安全。”她大在走出院子时说。

菊花在前面引路,小平在后面紧跟着,虽说,小平家在城边边住着了,也算半个农民,但是,打小没见过蛇,听菊花说后山蛇比较多,小心翼翼,手里拿着一根柳棍子,每走一步都拿棍子,扒拉一下前面的野草,打起十分精神,逗得走在前面的菊花笑个不停,小平红着脸说:“也不至于你那样笑吧。”菊花顿感有碍小平的面子就说:“小平,你也不要太紧张,我们这的蛇属于草蛇没有毒,我走在前面,早给你把路清理干净了。”小平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说:“那你不早点说,看我收拾你。”说着,一把抱住菊花挠胳肢窝。”菊花很快就讨饶。

两人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迷糊爷爷,小平略感有些失望,把给迷糊爷爷哪的吃食,挂在门栓子上,两人就在河堤上转悠,恰在河提对岸长满了红高粱,那阵式,密密麻麻的把下游的河床霸占了,风一吹,高粱杆连绵起伏,又是一道奇景。小平说:“咱们走到跟前看看吧。”“嗯”菊花应声道,两人一前一后,向红高粱走去。

红高粱里,菊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把头发顺耳后一绕,而小平搂起裤子,痴痴地望着菊花,还浸在刚才美好中,这是两人第一次在野外实战,多少不免有些紧张,菊花说:“小平,你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没人的话你在河堤上唱两声。”小平提起裤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拨开高粱杆,往外面走去。菊花等小平走了后,重新解开裤子,在那蹲了一会,一种透明液体,顺着下身流到地上一滩。菊花听见小平在外面唱歌,简单的擦拭一下提起裤子,走出高粱林子。

等菊花走上河堤,小平远远的望见迷糊爷爷那木屋上挂的吃食,自然是迷糊爷爷没有回来,菊花看着小平有些悔气,就对小平说:“我还知道一个地方,迷糊爷爷肯定在那。”小平立马有了精神,问你咋不早点说,菊花红着脸说:“人家不是想你了嘛。”小平走过去,把菊花抱在怀里,亲了一口,菊花赶紧推开,眼向四下里张望,说道小心让人看见,不然羞死人了,好在后山基本是一片荒地,很少有人走动,当然,除了迷糊爷爷。

菊花引着小平,向对面的半山腰走去,远远的望见迷糊爷爷在半山腰的一个黄土圪堆旁迷瞪,而土圪堆旁边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一根杂草,小平刚要张口喊迷糊爷爷,菊花一把捂住小平的嘴巴,拽到一旁躲起来说:“迷糊爷爷旁边的土圪堆,是迷糊爷爷年轻时相好的墓,这些年来,迷糊爷爷,一年四季就守着后山,不管刮风下雨,总会走过去,待一会儿。”小平知道原委后,自然不敢打扰,对迷糊老汉更加佩服。两人蹑手蹑脚走下后山,远远的望去,迷糊爷爷倒像是一块无言的墓碑。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爷爷拉着二胡唱道:

杨柳开花飘毛毛,

你是哥哥的嫩条条。

白格生生的脸脸太阳晒,

苗格条条的手手拔苦菜。

毛突生生眼眼白格生生牙,

红格丹丹嘴唇该叫哥哥咋?

双手搂住你的细腰腰,

就像老羊疼羔羔。

花椒树上落雀雀,

一对对撂下个单爪爪。

麻柴再好不如碳,朋友再好不如汉。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好的像掉进蜜罐似的黏在一起,小平父母怕两个年轻人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就急的和菊花她姑商量,其实,菊花她姑更急,只是碍于面子上,不好意思说,后经两家大人一商量,决定冬上举行婚礼,自然介绍人是菊花她姑父。

等收完秋后,菊花她大专程去了一趟县城他妹夫家,自然给把今年新打的粮食、瓜果,给他妹拿了一些,一下车站,背着一大包,向他妹开的餐厅走去,菊花和她姑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菊花赶紧过去帮忙拿东西,他妹说:“哥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车站接你。”他哥说:“没什么,就是今年新打下的粮食,给你们送一些来。”他妹说:“哥,以后再来不要再拿了,城里吃什么有什么。”菊花也在旁边说:“就是,省得麻烦。”她大瞪了女子一眼说:“城里的要掏钱买嘛。”她姑赶紧收拾一下,给他哥倒了一杯茶水,从柜台里拿了些钱说:“菊花你上街上买些猪排骨,顺便上一盒烟。”菊花接过钱转身出去了,菊花她大说:“不要买了,随便吃喝点就是了,庄户人没那些讲究。”他妹说:“你就先坐着歇会儿,我进后厨收拾一下。”菊花她大喝了一口茶水,感觉屋子里闷热,就端着茶水,圪蹴在门口,看着街上下班的人流,一些年轻人穿的花里胡哨的,哎,这些晃脑娃娃老汉想。又兀自叹息自家的菊花,要不是有个城里姑父,这会儿还在村里受苦,城里是好,可就是做甚也得花钱。老汉掏出旱烟锅子,装满旱烟点着,吸了一口,望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路人。

菊花买回肉来,拿到后厨挽起袖子要帮忙,她姑说:“你去你姑父单位,把小平也叫来一起吃。”菊花答应一声,急忙去她姑父单位叫小平去了。一会儿,菊花就回来了,说他姑父单位在开会,已经说了估计回来晚点,就和她姑帮忙做饭去了。快到吃饭时间,菊花她姑父和小平才回来,她姑父说:“厂里决定把小平送到省城去学习,开会商量了一会。”菊花听说后,喜得向小平眉来眼去的,吃过晚饭后,小平还有事情就先回单位了。

她姑父说:“择日不如撞日,凑巧姐夫来了,明日让小平把父母叫来,大家商量着把日子定下。”菊花她大说也行,省去礼数简单好。翌日,小平请了一天假,回家请父母来商量结婚事宜。菊花引着她大,去了理发馆,给他大理了发,买了一身像样的衣服,这毕竟是两亲家第一次见面显得隆重些。快过半前晌,小平父母提着礼品,来到菊花她姑家的餐厅,她姑在门口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有事外出,放假半日。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把婚事办得体面些,菊花她大说把日子定在腊月十一,一切结婚事宜在晌午时基本敲定,小平母亲和菊花她姑两个女人张罗饭菜去了,她姑父叫小平提来一捆啤酒,菊花在后厨弄了几个凉菜,喝起酒来。

菊花她大在县城呆了两天,就急急忙忙回碾子村去了,老汉和婆姨商量,计划请的亲戚朋友,好提前漏粉、磨面粉等琐碎营生。日子越来越近,菊花和小平准备完结婚事务用品,一起回了碾子村,看老丈人李林才再需要帮忙做什么不了。李林才自打回来以后,把房屋收了一下,豁了牙的院墙,也补了起来,和婆姨两捡了一些石块,垒了个厕所,省得人在前面拉屎,还得提防着猪在后面拿嘴拱屎。

腊月十一,菊花家红火日闹,小平在县城雇了几辆面包车,车上挽着红绸子,小平胸前挽着一朵大红花,出现在碾子村。自然,迷糊爷爷也不迷糊了,坐在酒席上,露牙豁齿吃喝。外面唢呐吹得格外的豪爽喜庆,酒过三巡,小平抱着菊花上了引亲的第一辆面包车,其他引亲的和送亲的也纷纷上车,一阵炮竹声过后,小车开出了碾子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爷爷走在对面的土山上,拉着二胡唱道:

发一回山水落一层泥,

交一回朋友蜕一层皮。

墙头上跑马还嫌低,

面对面坐着还想你。

想你想得眼发花,

把谷子锄了草留下。

备注:(文中歌词,来自陕北民歌)

作者简介:沙柳,原名:王利雄,字:觉也,号:疯癫散人;男,1985年出生于陕西神木,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煤化作家协会会员、燕赵文学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人民文学》、《诗导刊》、等;中国诗人论坛、中国诗人网、中国煤炭新闻网、中国文学梦网、大西北诗刊、突围诗社等发表诗歌、小小说、散文百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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