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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枣儿红 || 吴迎果

 作家平台 2020-08-11

      

 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坐落在山西省地图的最南端。这里是小平原地带,四季分明,天旱地糯,南临潺潺汾河水,背靠巍巍吕梁山。世代务农的父老乡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收获了一辈又一辈,在这片不太富饶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板枣是我县的重要经济支柱。板枣的主要产区在县城周边的陶梁村,姚村、贾庄、胡家庄、南阳、下迪、马村、坡西、辛庄、西段村等地。酒香也怕巷子深,现在流行做广告,在稷山的高速公路口就打着响亮的广告词:“稷山板枣,唐朝遗株,传统特产,千年贡品”。

       为什么叫板枣呢,传说一位叫板儿的砍柴人,得仙人指点身怀法术却不自知,无意中调动了天兵天将给后稷故里栽种了大片枣树,所以称为“板枣”。枣树四月吐嫩叶五月开花六月挂果,七月十五枣花红,八月十五枣打了。十月里枣树叶落尽,还不影响种麦子。

        成熟的板枣呈扁圆形,红光闪闪,肉厚核小,质地细密,含糖分多。大枣核小、小枣无核。有诗云:

皮薄肉厚胡核小,

掰开扯丝芬香甜。


吴付村,位于西环路,靠近河津地界。离城三十里,村民不以枣为生,但也不缺枣树。那时几乎每家田间或院落都有一两棵枣树,一是供孩子们解馋,二是做药引子,过年炸油糕,不至于欠缺。 在我家老果园的埝崖边,早先有几丛酸枣树,父亲巧妙利用,嫁接了梨儿枣——形状像梨,味道像水果,让人食之不忘,缺点是只可鲜食,不如晒干的板枣好保存。

        沿村西的大路下去,隔一条沟就属于邻县。这个村庄名叫北里,满沟枣树,盛产水枣。顾名思义,水枣水份高,个头大,皮薄,脆甜,产量高。那些年,每到仲秋,北里人提起吴付村的人就害怕,家家轮流派人去田间地头看枣,因为夜里许多人下沟偷打了青枣卖给蜜枣坊。后来人们生活条件好了,也不再费劲去偷了,我估计北里人现在也不用看枣了。

        还记得生产队挣工分时期,秋天随着母亲去后沟打过枣。在一堵陡峭的崖边,有一棵古老的“铃儿枣”。其实是成熟的圆枣,圆溜溜像个红色的小球,握紧它在耳边摇起来枣核会“啷啷”作响,是以得名。每个下沟走近铃儿枣树的人都会重复摇响铃儿枣的动作,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那样的场景无数次闪过我的脑海,毫无疑问,铃儿枣,真的好想好想它!岁月蹉跎,有一次我下沟去找寻,后沟旧颜虽在却不见铃儿枣树的影踪,也不知道消失于何时。


        常常想着,那时的自己真容易快乐,真容易满足啊。拿把小刀在枣树下用枣子左切一片右切一片,留个窄窄一条做提手,挖掉枣核,就是个小篮子的模样,一个接一个的做,可以玩一晌;扛根打枣棍爬到枣树上左敲右打,红枣“嘭嘭”落地,立刻成就感大大地;鲜枣吃了个肚儿胀圆,可嘴里还继续吃,只怕明天就没的吃的可笑想法……

        在我家曾经的老院,东墙根有棵板枣树。我记事起她就在那。枣树碗口粗,一丈来高。有一段树枝搭在院墙上,硕果累累枣子眼圈发红向路人展示的时候,招来许多馋嘴的毛孩子,过来过去在巷子里拿杆子敲枣,我总是忿忿不平,可奶奶说,好吃的分给大家吃才好,只要孩子们下雨天不摇咱家树就谢天谢地了———下雨天打枣对枣树是种致命的伤害。另外,据说再好吃的枣也不能一颗枣分给两个人吃,要不然枣树要生一种怪病——树冠上生许多小枝芽,很快就会枯死。这种病称为枣疯病,是枣树大敌,得了枣疯病的枣树,只能砍伐烧毁不能根治,不知这些年科学进步了有了解决这病的办法没有。

老院的枣树在我们姊妹几个的轮翻轰炸下,每年还能有几十斤“漏网之枣”。被奶奶晒在阁楼的天窗外,过年的时候,包枣泥油糕最好吃啦!

称呼老院的枣树为“她”,是因为觉得“她”不只是棵树,而应该是个模范枣妈妈似的,从栽种当年起,她就开花结果贡献那么多可爱的红色小精灵,让儿时的我快乐,招少年的我欢娱,惹青年的我惦记,直至今日我已人到中年还对她念念不忘,只怕是穷尽一生也此情依依无休止。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是鲁迅写过的句子,我初听到老师讲这段,心有诧异,旋即才明白,成为大师,他即使是啰嗦的重复或者错误,也会流传下来,并美其名曰“语言艺术”。我的老院只有一棵枣树,就不用学前贤“一棵枣树另一棵枣树”地这么麻烦了。

        实际上,成家后的我,在分给自己的小院,曾经也有三棵水枣一棵板枣。前面说了,水枣又脆又甜鲜枣时最好吃,那几年一进入秋天,饭桌上的一碗蒸枣,是我的必备品。后来进城打拼将小院卖给了邻居,我还在枣树下潸然泪下,万分不舍得我的亲亲的枣树!多少次梦回小院,枣树下乘凉,枣树下纳鞋底,枣树下洗衣裳,枣树下看蜂舞嗅花香摘青枣打红枣……

        今天回家的时候,特意吩咐爱人从上路走。从这里能路过万亩板枣基地,这时节,绿莹莹的枣叶,红彤彤的枣儿,正好一饱眼福。

       傍晚时分赶到了胡家庄的大路旁,此时晚霞满天,太阳的余光照耀着马路两边千株万株挺拔傲立的枣树。这里已是半红半绿叶子掩盖不住,大颗小颗红灿灿发亮,秋风倏地刮过一阵,枝头的红枣颤抖,浑想掉落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奔过树下,张嘴接住一颗,然后囫囵吞枣!

        用不了十天,园子里定是人声鼎沸,竞相打枣忙了。成熟的红枣,要在火炕上煨几天除去水份,再捂在塑料布下阴干,之后挑了好次,大小,分装起来待售。“日食三枣,长生不老”,愿家乡的板枣,带给更多人甜蜜与健康。

        站在这里尽情欣赏着满园的枣,直到爱人催我回家,也怕被枣农质疑,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我悄然离去,没有带走一片枣叶一棵枣核……


作者简介:吴迎果,稷山人,久居晋城。生于1971,喜欢写作,没有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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