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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来运转哮天犬(十三) || 黄鑫

 作家平台 2020-08-11


长篇喜剧神话小说

《时来运转哮天犬》

                                黄鑫◎著

第五章     破规

五月大,初五。

1、我能

我能迅速认出吴刚,并非与这哥儿们有多熟——就算熟,对方正忙着倒地昏迷,一张小白脸被人揍得血肉模糊,肿成了猪头,辩认起来难度也颇大。

首先,吴刚手中紧握的盘古斧,让我初步辩定,这应该是吴刚本人。接下来,从一边为伤员包扎一边八卦人家旧闻的玉兔嘴里,我也进一步得到了确认。

月球人都知道,吴刚因为犯了点儿事,而有幸被玉帝亲手责罚。至于犯得是啥事,因版本众多,咱不好定论;但玉帝的责罚手段,却是众口一词,且比较另类——玉帝颁旨,先是用冷气打造一付玄冰脚镣将这厮锁在心窖洞口,再在其面前种上一株长势旺盛的蔓藤植物,叫什么月桂,然后把自己的独门法器“盘古斧”丢给吴犯,令其日夜伐桂,啥时完工,啥时刑满释放。这盘古斧与轩辕剑的柔性威力不同,是遇硬则硬,遇软则软,月桂本系冰霜雾化所生,正是月宫中最为丝滑的一种植物,触之如棉,吹之如烟,想想哪是一把斧头能砍倒的!据兔子解释,吴樵夫并非不知是玉帝佬儿在耍自己,也了解自己这辈子是出狱无望了,他只所以依然没日没夜地瞎忙活,十有八九是因为在这个冰天雪地、荒无人烟、前途惨淡、孑然无趣的月宫冰窖里,再不砍砍树找点乐子,时间一长,搁谁也得疯!

吴刚坚持健身成就的一副好身板,果然不是盖的,虽受重创,但在玉兔的细心敲打下,没一会儿,竟低呻一声,豁然清醒!而随后喃喃出的一席话,也迅速拉近了我俩的距离:“玉兔仙子,刚才,我受到了天庭总管托塔天王的攻击,都怪我没防备,失了心窖重地……”

我双肩一松,便仰头朝现场的小妮子吹起了口哨,心想,现在,这只妄自菲薄的大白兔子,总该偷偷飘我一眼,然后满含歉疚地说声:啸天哥,阿木骚瑞……“胡说!”可惜,事与愿违,我只听到了兔子高声为乱臣贼子做得无罪辩护,“你怎确定那是李天王,你见过他手上的宝塔吗?”

这咋还出了个李家律师啊!

好在我正直的吴刚哥,也锲而不舍地往死里指证:“那来者是没宝塔,但上次李靖奉旨囚锁我时,我们却是打过照面的,虽说现在没了当初金盔银甲的英姿,但那语气和面相,在下却是记得清楚,必是李靖无疑!玉总管,赶紧给嫦娥宫主发警报吧,心窖受染,责任重大,可不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

我疑惑不解地瞅着原地乱转的兔子,心想,给主子报个警,有这么难为情吗?

我终于相信了玉兔的读心水平,只见她怒气冲冲地剜了我一眼:“你以为容易,宫主现正在桂花酒窖闭关酿酒,如果冒然开窖,花汁必然酸腐,今年的桂花酒便成桂花醋了,耽误了天庭供应,照样是不赦的重罪啊!”

说到最后,玉兔的声音中已然添了几分哽咽。

哥儿们生平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哪怕是假哭。“好了好了,别转了!”我自腰后抽出照妖镜,瞧瞧电量,还算满格,“不就是打发个病退神仙嘛,况且老东西手头又失了看家法器,能有啥能耐,走,哥陪你进去会会他!”

吴刚摸着自己饱满的脸,好心提醒道:“那李靖就算没了神器,但他毕竟拳脚工夫了得,二位可要小心应对啊!”

兔子小脸儿一嗔,语气也添了几分豪气:“若果真是那托塔天王逆天行事,我玉兔就算舍了性命,也要与之抗衡到底,本姑娘一手寒冰针的功夫,也总算没孤老终生!”说着,只见小妮子就地一滚,竟现出了白兔原型,只是那身本应柔顺松软的绒毛,却根根竖立,寒光闪闪,活脱脱一只冰清玉洁的长耳朵豪猪啊!

我暗笑一声,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单手作一个“礼让先行”的手势——就是,妹子这身犀利的行头,不在前面乘风破浪、披荆折棘,实在太浪费了。纯种兔子剜我的眼神非但没变,还顺便龇了龇一对招牌的大板儿门牙。厌恶神态表达完毕,小白兔这才一头钻进洞内,左右侦察着,傍地前行。我随后念个“亮”字口诀,手中的铜镜,直映出一道光柱,经洞内冰晶几翻折射,整个走廊立马如同白昼!

强烈的光线加上窖子的通透,李靖果然无处遁形……当然,也可说人家压根儿就没打算遁形——因为我们距其不过十步远的时候,看到的完全是一副洋洋自得的嘴脸。为了壮胆儿,我毅然大喝一声:“逮!李靖逆贼,我哮天犬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认罪伏法,若敢抵抗,定让你在照妖镜下化为灰烬!”

李佬儿哼了一声,语气平静的像只陈年老鳖:“大黄狗,拿个破手电筒子吓唬谁呢,杨二郎没告诉你,那面镜子离了阳光直射,不出半刻钟就会威力尽失吗?”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萤火棒,知道此刻自己与赤手空拳并无二般,但还是鼓足了底气,腾出一只狗爪子指指老滑头:“捉你这破落户子,还用得着法宝吗,老子的狗牙狗爪,你以为只是用来吃屎的吗?”

还没等对方答话呢,只听被忽视了的玉兔喝斥一声:“这是冰心净地,别恶心人了,你那副下货还是留着就餐吧!”说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扭头逼视着李靖,“老天王,我一直敬您是位德高望众的老前辈,老英雄,我不管您受了何等不平待遇,但这一窖子冰心材料,关系着天庭诸仙的性命,我劝您还是放下屠刀,回天庭把问题交待清楚了,量天庭念您功厚年高,必不会为难,像残害无辜这等恶行,您是万万不应该……”

玉兔早朝我施个止步的手势,自己却边说边往前行,说至最后,已距李靖不足两米,眼见那老贼越渐气喘如牛,我举着手中的萤光,刚要喊声小心,却听前方一声狂吼:“哪儿来的野兔子,也佩在此教训老夫,拿命来!”

接下来,果然就传出几声惨叫!

我大吃一惊,凌空腾跃间现出原型,直扑了过去!等我紧紧咬住李靖的大腿时,却发现原是自己多虑了——老小子已然全身冰凉,硬如僵尸!想必是李靖刚才急于抓捏兔毛时,一不留神中了玉兔的寒冰针刺,只是连我也直呼意外,这寒冰针竟有如此威力,扎在手上,就能冻僵全身?

我刚要找玉兔夸赞一番,却四下寻不到对方踪影。我睁大眼睛,就着微弱的萤光,再扫描了几圈,好不容易发现地上有一簇黑影。我轻声叫唤了几声,没有应答,这才上前嗅了嗅……是兔子没错,只是小家伙正冷冰冰地伏卧在地面上,蜷作了一团!

我顿时感觉不妙,赶紧变回人形,口衔铜镜,尽量念厚筋斗云,裹好这团刺球,疾速窜出了冰窖……经过洞口时,吴刚也没来得及解释个中缘由,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我片刻不可耽误,立马找到有阳光的地方,将玉兔晒醒,否则,小仙女性命堪忧呢!

我哪敢怠慢,朝着先前勘定的山尖,一路狂奔而去!

 

2、我一直对狗的奔跑速度,非常满意

我一直对狗的奔跑速度,非常满意。

虽然自己的舌头和肺有点受累,但看到灿烂的阳光下玉兔正悠悠醒来,我还是忍不住满心的欢喜……充足了能量的筋斗云,也似乎超常识趣,没得到任何口令的情况下,竟私自蓬松起身躯,将我俩归拢在了一堆暖洋洋的棉花中。变回窈窕身材后的兔子姑娘,却冷冷地瞪着我,语气也不怎么热乎:“刚才,是你抱着我?”

因暂时感觉后果叵测,我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轻得不能再轻的那种轻。可惜兔子一双火眼绝非摆设,一个明查秋毫,便尖声吵道:“你凭什么抱我?谁给你的权力抱我?你有什么资格抱我?”

我狗鼻子一酸,跳崖的心都有:“不抱,你会死的……”

面对如此明朗的冤情,兔子不但熟视无睹,反而变本加厉,怒目圆睁,还把声调提高了八度:“谁告诉你我会死的,乘人之危,还助人为乐了你!”

原来这厮的山寨读心术,是选择性的啊!

我张口结舌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扭着头,一言不发地隔空虚点了虚点兔子脑袋,心想,若不是这家伙……发火的时候也美得要死,我真恨不得……呸,老子才懒得暗叹那么多呢,说不定这厮正读着心乐呢。我驴声丧气地朝筋斗云喊了声,收!棉花糖也没啥好心情,竟然一反常态,回了声,嘭!便如拔了气芯的皮球,瞬间瘪成了饺子皮。

想想还是正事要紧,我正打算再次入洞,扛着李靖的僵尸回天庭复命。身后的“心理医生”却又提醒了一句:“本姑娘建议阁下,还是放弃亲自带走李天王的打算吧,那寒冰针,是本姑娘集了毕生的寒功修行所炼,受其重创者,只要心魔不除,是万万醒不过来的,而且期间如果有其他人靠近,稍有心术不正者,亦会连坐受创——以阁下那满腔的花花肠子,敢以身试法吗?”

老子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

就是,长相顺眼点,就可以肆无忌惮、没边没沿的诋毁异类异性吗?天庭倡导的公平、博爱、和谐哪去了?修行者惟善、惟谦、惟仁的底限哪去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我们男人也能顶半边天了,你不知道吗?动不动就瞧不起男同胞,这是哪路霸王神仙定的“新交规”啊——叔叔,别误会,交往的交。

“兔子!”这次,我没再暗骂、心想或小声嘟囔什么的,而是以“须眉不让巾帼”的气势,直截了当地吼了出来,“我黄啸天,大小也算条口碑良好的纯种食肉目、犬科类、雄性哺乳动物,首先,作为品种,并不比你们兔形目、兔科类、雌性哺乳动物的档次低多少,至少一亿年前,大家喝的奶都是同一个牌子吧;至于品相,长脸,圆脸,各有特点......我脸长点怎么啦,至少耳朵短吧,要搞相貌歧视,有驴在那儿垫着呢,也轮不到我是吧;再说品德,说我花......噢!你长得漂亮,哪个正常的雄性动物看一眼,不会心猿意马呀,怪我吗?再者说了,你闲着没事儿,长那么漂亮干嘛?漂亮就漂亮了,还会读心,连装的权利都给哥抹杀了,你这不明摆着没人性吗?”

说实话,这种恰到好处、明贬暗捧、见缝插针、一针见血的马屁技巧,的确不是一般神仙能抵抗得了的——当然,也不是一般神仙能灵活运用的,这都是哥儿们我长年醉心做狗的成果所在呐!

谢天谢地,兔子笑了。

为了近一步拉动拉动关系,下山的路上,我坚定地想: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玉兔也应该是喜欢幽默的吧……“我是喜欢幽默。”稍不留神,又被读心了,兔子一边坏笑,一边眯着我自以为是的脸,“可惜,长得幽默,不算幽默。”

脸蛋儿的确不是狗狗的强项,我赶紧把话题引向男人比较擅长的宏伟事业:“大妹子,这李靖的下场,我是必须得尽快回禀天庭的,而且月宫也得出个人证,你看,是不是派个使者,随我去趟天宫啊?”

我眼神氤氲着,尽量不去深思熟虑心中的计划,以防被对方读穿,其实,我也没要求自己的小算盘有多如意——如今,嫦娥闭关,吴刚服刑,偌大月宫中能够自由活动的,自然只有玉兔了。乏味的公差途中,找个赏心悦目的驴友,总不为过吧?

说话间,已至月宫界门。玉兔歪着嘴巴想了片刻,庄严地点点脑袋:“对,月宫是要出个证人,对了,想必你也听说过,月宫中还有只捣药的三肢母金蟾,要不,让她陪啸天君走一趟?”

呃!的确,坊间时有传闻。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常年冰天雪地的月宫,能存活癞蛤蟆……可转念一想,这神仙行事,基本不太按套路出牌啊,若这妮子果真摸出只“残疾蟾蜍”扔我云驾里,哥儿们这一路子,还不得活活被鸡皮疙瘩给压死!我眼睛一转,干笑几声:“玉妹妹啊,你看,这次不过是个出庭作证,论说你这边就是出只蟑螂,只要把事情的缘由说清了就行,实在与我干系不大……但是,贵方使者此去,代表的却是月宫的威容啊,哥久居官场,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上层的神仙们,眼界势利着呢,还个个心胸狭窄,你若果真派个歪瓜劣枣去,他们第一感觉便是,不敬,大不敬!”

我用力挺了挺胸脯,任由兔子眼睛里外扫描——读!逐字逐句地读!哥儿们此番所表,日月可鉴,问心无愧!玉兔好歹吃吃一笑,接下来的话,也让我豁然开朗。人家说了,逗我玩呢,月宫哪有什么金蟾。再说,今日正是月宫向天庭进贡桂花酒的最后期限,就算无此节外之枝,玉兔也需携酒进宫的……

返庭途中,我们一路的欢声笑语,就不必细表了。

只是临到北天门,玉兔一眼瞧见那两头熊门卫,却是嘴唇一抿,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我内心生疑,刚要开口询问,她已及时解释道:“以往送酒过门卡时,是必需要给二位门神天王留下两坛的,否则定要找些麻烦,但这次因桂花酒数量有限,本就不足,若再克扣……差额就更大了。”

噢,北天门这两只狗熊,与南天门的两只,果然都是当年的四大天王之原形。我身形一正,拭了拭挂在腰间的真君府牌,大摇大摆地领着美女走上前去。看门狗熊倒也识实务,身子一弯,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哮天神君,请!”

我大咧咧地一摆狗爪子:“后面,是我朋友,一起放行吧!”

俩黑熊相对一视,不识抬举起来倒也同心同德:“神君有所不知,您身后的是广寒宫的玉兔使者,每次进宫,只为贡酒,卑职为保天宫诸神的安全,必须要抽检两份样品,以备不测的……”

不提这茬,差点忘了,当初,南门您那俩畜生兄弟还贪过我哥儿们的几包鱼干呢!心念至此,我不由地起了高腔:“玉兔仙子此次进宫,另有要事!再说,不久前因供应蟠桃盛会,月宫桂花酒消耗过大,本次进贡的酒量稀缺,就免检了吧!”

黑熊们头都没抬,和风细雨地背出一句:“《天规》所定,职责所在,卑职万死不敢渎殆,还望神君体谅!”

兔子开始在身后偷偷拽起了我的衣角,我却胀红了脖子,打算摸出照妖镜,与这俩给脸不要脸的比划比划……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耗子叫:“哎呀,哥啊,大家找得你好苦啊!”

正好,是哥儿们,就帮我一把,亮出你的小针锥,咱一人一头狗熊,整残丫的!我这心里话刚喊了个开头,便被兔子拼命拖到了云驾上。没多工夫,一脸茫然的松毛鼠也跳了上来,嘴里直问:“咋?咋了?到底咋了?”

玉兔简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又精悍地归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耗子一听,一拍干瘦的大腿:“哥,不就俩脑残吗,对付他们,用得着动手吗,想耍他们还不小儿科,嗯……有了!仙子,您这儿有空酒坛吗?”

玉兔竟莫名其妙的脸红起来,咧着嘴,喃喃道:“每坛酒本就七八成满,坛子倒是能腾出两个,不过……神尊想得这法子,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耗子一惊:“咦?我想的法子,没说呢,你咋知道的?”

我捅捅哥们后背,小声提醒:“读心术,这妮子会读心!”

松毛鼠不由双手捧住胸口,浩然呃叹道:“这成了仙的女人,能再毒点吗!”

 

3、松毛鼠的点子

松毛鼠的点子,可比兔子毒多了。

两只酒坛子倒空后,玉兔早已跳下云驾躲了起来。耗子也没客气,当我的面,褪下裤子,两泡长尿,愣是把一对儿高脖容器灌了个足斤足两。

完事后,耗子一脸子心满意足,还不忘笑着抱怨:“不瞒哥说,兄弟这几天,正为这一肚子的污秽发愁呢,这天庭街道上不建厕所也就罢了,还找了一群比下界都敬业的小脚老太太,日夜巡逻,给兄弟憋得跟蜘蛛似的……如今,总算变废为宝了。”

说完,松毛鼠便抱起两坛子新出炉的“样品”,径直送检去了。远远瞅见,二位保安果然没客气……咕咚,咕咚,伴随着欢快的节奏,转眼便干了个底儿朝天!

我们用筋斗云拉着其余的贡酒穿过北天门时,酒鬼们也早已“检验”完毕,玉兔提心吊胆地问了句:“二位天王,这酒品,还算合格不?”

其中一只狗熊竟打着尿嗝,直夸味道醇厚;另一只也伸着拇指,大赞月宫酿酒工艺的突飞猛进,肯定加了麦芽的成份……总之,这扎啤,挺地道的!

走出百步,大家终于按捺不住,前仰后合地爆笑起来。

压抑了多日的灵霄宝殿,终于恢复了热闹。

杨二郎手头的案子基本了结,现正交由哪吒一人在五指山打理,据说阎龙二犯,已然伏法,两颗玉心由如来亲自收于座下,诵经净化,两具窍体却分别被封在了冲、巫二山的山底,面壁思过,洗心革面,估计没个万把年,出不来了吧。

派驻龙族、地狱和凤凰山的虎猪牛马蛇猫鸡,也受召回天宫述职。此刻,正熙熙攘攘挤在殿外听宣的,竟有十多人不止,诸位也不必担心因出场人物太多,会造成自己眼花性缭乱或头昏性脑涨,“宣旨官”正为大家一个个捋呢:玉帝召曰——本次天庭拨乱反正,除魔卫道,无论力度或成果,均属开天之最,实为众生之福,对作出突出贡献者,理当论功行赏。

一等功,杨戬,更玉心一枚,任宫卫一职,分管天宫军务。

一等功,哪吒,更玉心一枚,任庭卫一职,分管天庭警务。

二等功,哮天犬,更磐心一枚,掌一年生肖(这所谓的“掌一年生肖”,是天庭推出的新花样,譬如说,如果本年属狗,我作为当事神仙,便需坐班执勤,引导众生,原则上全年所生的娃,命理、性格啥的都得像狗——说句心里话,我总感觉天庭的这套“属相”教育体制极不科学,想想,就算同年出生的人,天性也该因人而异,迥然有别吧?但天庭却硬要给他们打上统一烙印,醍醐灌顶地宣扬摒弃个性,听天由命……靠谱吗?)

二等功,玉兔,更磐心一枚,掌一年生肖(胆小的白兔曾当庭表示,此封赏需由嫦娥宫主同意后,自己才敢拜受,结果,王母竟怜心大发,现场追加懿旨,即刻起,玉兔任瑶池特使一职,派驻月宫,负责监督事宜,言外之意,这只兔子完全可以与旧主子平起平坐了,结果,兔子当场就被吓得“平坐”了。)

三等功,天蓬元帅,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猪临时倒没发表啥反对意见,下同。)

三等功,黑爪锦毛虎,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金鼻松毛鼠,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银合马,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六耳窜天猴,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跳山羊,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独角开山牛,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庆功大会进行至此,原本可以完美收场了,但玉帝可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多说了句“诸神还有何要求,寡人可一并答复”,这才节外生了枝……还都是蒺藜。

首先,大蓬与我依次跪倒,怨妇兮兮地哭诉着被遗忘的红蛇,还有飞天猫、报喜鸟,也是功不可没,理应受封!玉帝沉思良久,声称红蛇尚可,只是那黑猫和公鸡,是罪犯孙武的随从,按律当贬的。我正手足无措间,却见二郎上前,拜倒言称,孙武成仙时,南天门的登记簿上并没有随从记录,再说剿灭孙贼一役,那二人作为内应,也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玉帝听后,终于释然一笑,命下人朗声追封:

三等功,红头蛇,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飞天猫,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三等功,报喜鸟,更晶心一枚,掌一年生肖。

玉帝长嘘了一口气,起身走下神案,待从高宣,庆功会就此圆满闭幕,我们十二生肖也集体行完了跪安礼,正打算鱼贯退下……却发现,先前的二郎神依然身形未变,长跪不起!玉帝见状,转身僵笑道:“杨戬,还有何事?”

二郎低头沉寂良久,脸色已憋成了茄子,刚才的话,玉帝又重复了三遍,而且一遍比一遍生硬,直至衍变成了喝斥,大外甥才一字一顿地说道:“玉帝,我杨戬自愿为天庭安危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并非贪图丝毫名利,如今,末将功德小成,但求天庭法外开恩,放我母亲出山,回家颐养……”

“放肆!”老头子愤然摔开上前规劝的王母,一拍案机,勃然大怒。宫殿之上,顿时雷霆万钧!“我原本念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才,才这般信任你,重用你,却不想骨子里也是个徇私枉法的孽种!此次行动,我冒着天地不合,四界大乱的危险,忍断足之痛,削腐摘疖,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怕除恶不尽,浅尝辄止,长此以往,我泱泱天庭,必会神性丧失,仁心丢失,诚信缺失,道德流失,最终落得天规戒律形同虚设,神仙鬼魅沆瀣一气,那天庭还有何威信立于四界之前,诸神还有何脸面立于庙堂之巅!你若敢再存半点邪念,坚守自盗,知法犯法,可别怪寡人不念亲情,灭了你元神!”

等杨二郎涨红着脸,想再要辩解什么,玉帝已然拂袖而去。

能见识到玉帝发火的人,并不多;但敢惹得玉帝发火的人,估计也没几个。我们集体围上前,个个嬉皮笑脸,七嘴八舌地对主子的勇气赞不绝口。神君却一味迷离了双眼,空洞洞地望着玉帝空洞的座椅,眼神中竟不含半丝情绪——没有爱恨,没有情仇,没有喜怒哀乐,甚至都没有无奈和辛酸。

我本想找兔子帮帮忙的,却发现这只读心高手,正痴痴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目光,同样呆滞如偶。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黄鑫,男,山东诸城人,1974年出生,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诸城文学》社长。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作家,山东省第十三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潍坊市首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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