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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怒(大结局)|| 简单就快乐;张合荣

 作家平台 2020-08-11


震怒(大结局)

狗剩也像疯了一样地蹿过去,刚刚闪身进了验票通道的春花被狗剩一把拽住了头发,四大和栓牛也赶了过来,几个人连拉带拽地把春花从进站旅客的队伍中扯了出来。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家的憨憨,我家的憨憨……”看着惊讶的旅客们指指点点地议论,狗剩四大满脸堆着歉意的笑给大家解释,着急赶车的人们也只是好奇地看着一脸疤痕的春花在狗剩的手里挣扎着,“呜啊呜啊”叫唤着,没有人停下匆匆的脚步去问清究竟是什么缘由,毕竟现在的春花真的就是一副憨憨模样。

狗剩象恶狼咬住了羔羊,恶狠狠的眼里透着凶光,三下两下就把春花拉出了验票口,用粗壮的胳膊一把夹起瘦弱的春花,快速地离开了检票厅。

春花在半空中拼命地挣扎着,哭叫着,两条腿用力地乱踢蹬,两只手在狗剩的身上乱撕扯,那张脸因恐惧痛苦而扭曲得已完全没有了人样,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被兽夹嵌住了身子,身上滴着血,心里也滴着血。

“站住!干什么的?”巡逻民警发现了狗剩他们,两名民警快步跑过去挡住了狗剩的去路。

“咋介?他是我婆姨,跑了,我找婆姨回家,我犯球甚王法了?“狗剩见被民警挡住了路,恼羞成怒,他血红的眼睛喷着火,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因为在他眼里,婆姨是他的私有财产,逮自己的婆姨回家,谁他娘的也管不着。

“嗨,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家的婆姨是个憨憨,家里人带着她去延安城里看病,没想到她趁我们不注意跑到这达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四大一看狗剩这浑球又要惹下麻缠事了,连忙跑上前去打拱做揖,擦着额头上的汗,满脸堆笑地跟警察解释。

“先把人放下来,我们例行检查!”民警指着狗剩,要求他把夹着的春花放下来,命令的眼神不容置疑,威严的口气不容违抗。

“狗剩,放下,先放下!”狗剩四大一下子慌了,生怕再出什么乱子,他想着春花是个半脑子憨憨,翻不起什么大浪,再说硬抗也不是办法,他用力掰着狗剩的胳膊,栓牛也跑过来劝着,狗剩犟了半天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春花。

春花脚一落地,撒腿就跑,她判断不出谁是好人,只是本能地想要逃跑,想要逃出狗剩这个魔鬼的手掌心,栓牛一把揪住春花,又和狗剩死死地箍住了春花的身子。

民警仔细地打量着春花,枯黄的头发如乱草般披散着,头发上脸上沾满了在花池子里蹭的泥土草屑,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是结着痂的伤疤。“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民警同情地询问春花。

“啊…不…赵新虎…故市乡…”经过一夜的煎熬,加上刚才又受了狗剩的惊吓,春花的大脑一片混沌。她结巴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恐惧到了极点,嘴唇发抖,身子发抖。

“警察同志,她是个憨憨,我没骗你,她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更不要说你们了,你看这乱跑摔得浑身是伤,家里人急着给她看病呢!”四大解下白羊肚头巾,跑过去给春花擦着脸上的汗,真就像一个父亲心疼闺女,四大的演技简直是无可挑剔,太逼真了!

“这……”年轻的民警有些犯难了,火车站广场每天客流量大,来来往往有讨吃要钱的,呆傻残疾的,逃学离家的,各色人等纠葛不清,看着春花的神态,的确与正常人有所不同,而这位老汉又声称是来给这女子看病的,看样子是亲爷俩,年轻的民警犹豫了,在一旁,四大的嘴角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察觉出了年轻民警的迟疑,他可能要得逞了,这个憨厚又狡黠的老江湖用他的伪装又一次欺骗年轻的民警。

“咋回事?怎么围这么多人?”突然有人大声地发问,这问话声惊着了正暗自得意的四大,站在他跟前的是刚才经过的那个穿着白色警服的警察,四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马上变得惊惶失措,四大的神色也引起了周天的注意,当然更逃不过这位穿着警监制服的火眼金睛,原来周天陪着处长在广场上研究方案时看到这边围着一圈人,以为有什么案情,就立即赶过来了。

“报告处长,刚才那个女的准备进站,被她家里人给拦住了,我正在问情况呢。”年轻民警见到警监,马上立正,并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警监扫了一眼春花和这些她所谓的家人,看似不经意,其实是在仔细扫描和分辨着。他是大名鼎鼎的客车反扒英雄,年轻时常常化装成民工,蹲坐在绿皮车厢里为乘客保驾护航,他的眼睛如鹰一般犀利,筛着眼前的每一个嫌疑对象,他是令犯罪分子胆寒的一把利刃,这是一个真正从一线冲杀出来的指挥员。

“你叫什么名字?”警监看着春花,语气温和地问,而他的脑海里在迅速地做着判断。

“啊…火…车…赵新…虎…”春花语无伦次地回答 ,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惊恐地瞪大眼睛,脸涨得通红,扭曲的脸上表情痛苦。

“噢,这位老师傅,你们是哪里的?”警监转过身来亲切地问四大。 “嗨,领导,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家的憨娃娃,在家里犯病了,我们是到这给她看病的,一时没看紧,她就从医院偷跑出来了。”四大从年轻民警尊重和紧张的态度中看出这个穿着白衣服的警察肯定是个大官,他也紧张地直咽唾沫,但还是得硬着头皮扯谎应对。

“噢,明白了,这样吧,刚好刑警支队的同志在,你们几个与延安所的同志询问一下,看看什么情况,如果群众需要帮助,你们配合一下。”警监拍了拍周天的肩膀示意了一下,一旁随同看视频现场的刑警队长老桑和延安的张所长也都会意地点了点头。


根据处长的指示,随行的同志和派出所的民警把狗剩等一干人带到车站派出所,刑警支队长周天了解心思缜密的处长,他知道处长之所以安排把这些人带往车站派出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处长边走边给周天交待,这个女人并不疯,她焦急的神态,与想表达出的声音是相符的,这不是一个神经病不经大脑的情感表达,这个女人的口音断断续续的,但从音节中能听出她是关中一带的女子,这个老汉不是延安本地人,口音接近志丹、吴起那一带口音,那里是陕甘交界处,这么大段的距离,一个关中半明半憨的女人,你不觉得这里有蹊跷吗?

“噢?嗯,对。”听着处长的话,周天边走边想着,“对呀,二马一错蹬,闪转腾挪间,这个老辣的处长居然筛出这许多问题,佩服!”此时的周天一下子从视频切割的思绪中被拉回他的阵地,案情就是命令,看来,该轮到他登场了!

外表儒雅的周天凭着非比寻常的刑警生涯,坐上了刑警支队的第一把交椅,他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千次战斗,实战的残酷与磨练已将他打磨成一把思维缜密,果敢勇猛,善于攻城拔寨的尖刀,这把尖刀捉鬼剜毒,除妖伏魔,常常令犯罪分子闻声丧胆。这一次,又将面临一场什么样的恶战呢?

周天迅速赶到延安车站派出所,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叫狗剩的在走廊上上蹿下跳大声吼叫,那个老汉在旁边黑着脸连骂带劝,周天径直走到询问室里,看到刑警小邰正在 对那女子进行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小邰微笑着问春花,但春花依旧什么也说不清楚,小邰问了几遍,春花都所答非所问,问话没有结果,小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叫春花,是我的侄媳妇。”走廊里,狗剩四大一直侧着耳朵偷听询问室里的动静,并对着小邰讨好地笑。

“老同志,你到这边房间坐。”周天回过身看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老汉,礼貌地把他请到了隔壁办公室,安排民警对他进行询问。

“别害怕,喝点水。”周天面带笑容地对浑身打着哆嗦的春花说,他对小邰使了个眼色,小邰赶忙递过一瓶矿泉水。

春花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不,应该说是灌,看来她是渴到了极点,直到那瓶矿泉水灌完,春花的情绪才又稍稍稳定下来。

“你叫春花吗?”周天微笑地问她。

“嗯!”对面的女人点着头。

“家里人送你去看病,你为啥跑呢?那个叫狗剩的是你男人吗?”周天的话还没问完,春花一听见狗剩的名字立马就紧张起来,她的脸开始痉挛抽搐,浑身发抖,双手用力地拧着衣襟,身子狠命地往后躲,好像有人追着要打她的样子。

春花的表情让周天感到吃惊,为什么一提到这个叫狗剩的男人,春花就象见了恶鬼一样的恐惧?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站起身把小邰叫到一边,吩咐小邰,一定要有耐心,说话一定要软乎,必须查问出清楚。

走出询问室,周天来到隔壁办公室,办公室里老桑和一名年轻同志正在对狗剩四大问话。老桑是周天刑警生涯中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老战友,他俩在战斗中配合默契,他们之间的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往往都能契合出神来之笔。

办公室里,狗剩四大一脸的无奈,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家里日子过得如何恓惶,狗剩为了婆娘的病怎样受治难熬,家里有吃奶的娃娃,还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讲到伤心处更是老泪纵横,直接用衬衣袖子擦着眼泪鼻涕,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汉哭成这样,听了还真让人心里不忍,这时,狗剩四大的手机在裤兜里响了起来,他掏出一个破旧的波导手机。

“四大,你们在哪儿?那疯婆娘找到了吗?”电话接通,手机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四大接电话时非常紧张,支支吾吾的,这是一款适合老人用的手机,通话声音很大,虽然没有按免提,但对方的声音还是被周天听到了。

老桑和周天同时皱起了眉,“为什么刚才还一脸可怜样的老汉突然如此紧张警觉?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难道他们一起的还有别人?如果是家里人询问,按说电话接通首先应该报告好消息的,他为什么支支吾吾不敢明说?“

“谁打的电话,看来找她的人还真不少呀?”老练的老桑脸上笑着,看似不经意地随手拿过了老汉准备塞进兜里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是来宝的电话。

“噢,不,是家里打来的,对,家里人也是着急得很,打电话问问嘛……”狗剩四大一下子慌了,虽然他尽量在稳定自己的情绪,但语无伦次的回答和头上冒出的汗暴露了他发虚的内心。

老桑不露声色地拿起手机,笑着拍了拍老汉的肩膀,突然象有事一样站起来转身走出办公室,老汉一看手机被拿走更加紧张了,但年轻的民警又开始继续问话,他只能心不在焉地答着话,并时不时无奈地往门口瞅瞅。毋庸置疑,老桑又有了对付老汉的点子,他的招数总是最快最多的。

老桑一个人跑进会议室,“鬼鬼祟祟”地坐到角落里,他用老汉的手机给那个叫来宝的发了条信息,“来宝,你现在哪里?”信息刚发出去,来宝就打来了电话,老桑直接挂断电话,又回了条信息:“我有事,一会再说。”

汽车站里的来宝接到四大的信息感到疑惑也好笑,“好你个死老汉啊,出来一天成精了?大字不识几个,还和我拽洋词,我在哪里?我他娘的日闲感呢?”他也想回条信息,但大字不识几个,再加上觉得发信息没有直接打电话利索,只是电话拨过去后,却让老汉给挂断了。

“顺子,四大来信息了,问咱在啥地方,我给他去电话,他挂了,你给他回个信息吧,我懒得回”,来宝嘟哝着把手机递给顺子,其实来宝不是懒,他是不识字, 只要和这些字字码码打交道,他心里就发怵。

顺子拿过手机,回了条信息——我们还在汽车站守着,很快,四大那边又回了信息,让他们去出站口等着,顺子回了信息“好的。”

原来这老桑在玩谍战啊!看见周天进来,老桑诡异地冲着他笑了笑,知道这家伙又在使鬼点子,不过看到他那诡异的笑,了解老桑的周天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他转身又来到另一间询问室门口,听了听侦查员与那个栓牛的对话,这个叫栓牛的与隔壁的老汉还真是一对亲父子,回答的都是滴水不漏啊。

派出所的走廊大门打开,老桑走出去了,不到十分钟,老桑和几名派出所的同志带着两个和狗剩差不多打扮的汉子走进来,把他们带到了另一间询问室,果然,这两个人就是老桑用信息引过来的顺子和来宝。

周天舒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静静地在张所长办公室等着讯问结果,看似悠闲,其实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着,他在脑子里把春花、狗剩、栓牛、狗剩四大这个老汉等人的表情和对话过滤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一会儿,小邰推门进来向周天报告,这个女子叫春花,好像是被这一家人打怕了,听不懂她说的其它话,只能听清她嘴里一直念叨着“阿黄,阿黄”,说的好像是只狗,派出所的同志也说她进站时确实是抱了个箱子,可能狗在箱子里边。听完报告,周天立即向小邰交待,让他马上联系巡逻民警,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个箱子,也许这条狗就是解开春花心里谜团的钥匙。

不一会老桑也跑过来了,他先坐在那喝了口茶,然后告诉周天,找这个春花的不止派出所里的狗剩等人,外面可能还有别的人,如果只是为了给一个憨憨治病,犯得着带这么多人来延安城吗?疑点越来越多,周天和老桑决定,必须把外面的几个人找到,必须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老桑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来宝和顺子,他发现这个来宝伶牙俐齿挺镇静,而那个顺子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只会不停地擦汗,于是老桑以顺子为突破口,单独询问顺子,果然三两番问下来,顺子就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打电话叫四喜和东东打车赶快来出站口来。

其实四喜和东东就一直没有跑远,他们在七里铺一带游荡,祈祷老天保佑春花能逃走,当接到顺子打来的电话时,他们心里忐忑不安,猜想是不是那婆娘被狗剩他们发现了,他们听顺子的,跑到出站口,自然很快就撞到了老桑的网里边。

四喜和东东一到派出所,得知春华现在在警察手里后,索性来了个竹筒倒黑豆,把狗剩如何花八千块钱买来春花、如何虐待春花,春花是怎么逃跑的的情况全说清楚了。

事情全弄明白了,周天两眼放光,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一声令下,“老桑,走,控制所有人,调集人马,查!”

正在上蹿下跳的狗剩被刑警戴上了铐子后还一脸茫然,等他回过味来后突然挣扎起来,瞪着充满血丝眼睛大声咆哮,法盲的他想不明白,找自己的婆娘为什么还能被戴上铐子?四大、栓牛等人也一并被带到刑警大队,在警车上,狗剩四大佝偻着腰,头深深地埋在裤裆处,头上的白羊肚头巾也已经扯下来搭在脖子上,汗水把满头的白发紧紧地贴在了脑袋上。

在广场巡逻民警的帮助下,小邰终于找到了阿黄,阿黄应该是在狗剩揪打春花时被甩出了箱子。当小邰牵着阿黄回到春花身边时,春花激动地抱起阿黄,在阿黄的头上身上又摸又亲。小邰给春花买来了肉包子和馄饨,原本精神紧张的春花终于能放松下来吃东西了,她边吃包子边喂阿黄,甚至把阿黄放到桌子上,让小狗直接喝饭盒里的混沌汤。“我的那个天呀!那是我食堂打饭的饭盒。”小邰拍着自己的脑袋,当春花的脸再一次面对他时,他又挤出那“灿烂”的笑容。

下午16时,刑警支队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侦察员,各工作组汇报着初查情况,队长老桑将目前整体的调查情况进行了梳理,“从案情看,这是一起拐卖妇女案件,目前,被拐妇女春花由于受了惊吓,还不能完全说清楚被拐的细节,但从知情人四喜和东东提供的材料看,这个春花是从吴旗县雷家河畔拐卖来的,调查线索应从那里开始”。听完老桑的汇报,刑警支队长周天传达了处长的指示,立即成立专案组,对主要犯罪嫌疑人狗剩进行突审,并分组对其同伙栓牛、其四大等人进行讯问,争取连夜摸清情况,迅速开展侦破工作。

各小组立即投入工作,所有嫌疑人分别被带进讯问室,讯问过程中同步录音录像。讯问室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醒目大字像一把利剑给人以震慑,白炽灯下,冰凉的审讯椅上,坐在那里的栓牛头上冒着细密如麻的汗滴。

“你的名字?年龄?家庭住址?”从四喜的口供中得知,栓牛是参与春花拐卖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对于这个一直直着脖子口呼冤枉的栓牛,周天倒感了兴趣,决定亲自提审。

“我叫陈天义,小名栓牛,今年35岁,家住吴旗县白马腰镇大掌梁村。”坐在审讯椅上的栓牛明显比之前规矩了很多。

“不用我给你提醒,也少给我废话,刚才已与你录了口供,其中真伪,你自然清楚,现在你坐到了讯问室,你的每一句口供同步录音录像,你已涉嫌拐卖妇女犯罪,你清楚,进入这里的不是你一个人,你考虑清楚,一切取决于你的态度!”周天点燃了一根烟,眼睛直视着头上冒汗的栓牛,此时栓牛的头发上也开始滴汗,像一只从河里捞出的水蛭,半分像人半分像鬼。

栓牛沉默着,他的汗水滴在胸前的审讯椅台板上湿了一大片,钟表“滴答滴答”的在鸦雀无声的讯问室里发出回音,栓牛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周天又沉沉地低下去,他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在忍受着煎熬,他的心理防线在慢慢溃堤。

“陈天义,沉默就说明你选择了抵抗,我们给了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说完周天站起身转身要走,他知道栓牛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崩溃,是时候给他重击一下了。

“别,别,我说,我说……”栓牛抬手用力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这也是一张乡下受苦人的脸,额上的抬头纹已经像山梁上的一道道深深犁沟,脸上皮肤黢黑,耳朵上、手指上全是长年在煤窑里挖煤留下的洗不尽的煤黑印,土里刨食的苦日子把这个才35岁的农村汉子折磨得像五六十的人,那无助的眼里也满是委屈。

栓牛的心理防线一旦溃堤,就索性交待了拐卖春花的全部过程。两年前栓牛和狗剩在白马腰镇赶集时,遇到了镇子上的混混麻六,麻六在中间牵线搭桥,花八千块钱从雷家河畔一杀牛老汉的手里买来了春花,至于那杀牛老汉从什么人手上买的春花他就不知道了。全部交待完后,栓牛心里倒如释重负了,周天看看他松懈下来的肢体动作,心里有了底。

各工作组的审讯全面铺开,进展顺利,那困兽般难以驯服的狗剩,现在也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眼神黯淡,垂头丧气,原本狡黠的狗剩四大趴在审讯椅的铁板上哭得老泪纵横。

在刑警大队办公室里,小邰端了杯热牛奶给春花,他试图用各种方式与春花交流,这是大队长交代给他的任务,这个任务真难啊!小邰尝试了各种方法,春花依然什么也说不清楚,急得这位于蒙古小伙子满头冒汗。

“故…市…乡,赵…新…虎…,故…市…乡,赵…新…虎…,”等春花的神色稍恢复平静点,她就反复和小邰念叨这句话。

“故…事…乡?赵…新…虎…?”小邰终于听清春花说的这几个字后,非常兴奋,这应该是春花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可能是她的家乡和亲人的名字。

小邰打开电脑,上网查询“故事乡”, 全国百度出来几十个故事乡,就是没陕西的,有大故事村,小故事村,那是山东莱芜的。不是这个“故事”?继续查,“固始乡”,唉,有倒是有,河南信阳有个固始县,河南商水有个固始乡,唯独陕西没有,“古诗乡?”有这么诗情画意的乡吗?春花的口音是陕西关中的,小邰模仿着春花的土话口音,把凡是个“故事”沾边的音全查了个遍,他下载了谷歌地图,从商洛到铜川,从宝鸡到渭南,八百里秦川翻了遍,“我就不信找不到这个有故事的地方“,小邰也是拼了。

在电脑上,把谷歌地图由小放大,由大放小,小邰的眼睛都快看花了,长时间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小邰脑子都开始发晕,心里直犯恶心,“啊!”倒着骑坐在椅子上的小邰突然大叫一声,抱着椅背翻倒在地上,春花见小邰倒在地上吓得抱起阿黄一下子蹿到墙角,蜷在那儿浑身哆嗦,小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春花跟前,激动地拉着春花的手,兴奋地喊着“找到了,找到了。”这个率真可爱的的蒙古小伙子光顾上自己兴奋了,他不知道他高兴得张牙舞爪的样子,在春花的眼里却是面目狰狞。

小邰在整个关中各地市密密麻麻的地图中,终于找到了渭南市临渭区故市镇,故市镇五年前撤乡并镇,原来就叫故市乡,如果春花是这个故市乡的人,那她至少已经被拐卖了5年多了,小邰看着眼前的春花,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小邰马上把这个重要的线索向周天做了汇报,周天立即向专案组下达命令,通知邻近的渭南市蒲城站派出所的同志,立即赶赴故市镇查证春花的身份。

等待,等待,漫长的等待,焦急的、满怀希望的等待……办公室里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钟摆声和周天焦急的心跳声,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周天又点起一根烟来到小邰的办公室,小邰还趴在电脑桌前仔细地搜寻赵新虎的信息,公安部人口信息网上查找出一大溜赵新虎的名字,光渭南市就有200多个赵新虎,小邰逐一甄别,但没有一个赵新虎在故市乡,小邰查得焦头烂额,本来挺帅的发型也让他挠成了鸡窝,周天拍拍小邰的肩膀,只能以这种方式鼓励支持他继续查找,这个在战场上能打硬仗的蒙古汉子较起真来也不输于任何一个专业网警,能文能武,粗中有细,的确是个破案的好苗子,但愿他能在“赵新虎“这个信息上找到突破口。

此时,蒲城站派出所的仵所长打来电话,他们已赶到临渭区故市镇,并且与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取得联系,对当地近几年来的报警信息和失踪人口信息进行了详细的查询,并没有叫春花的女性,而且人口信息网上也没有赵新虎这个名字。

唉,这绝对是一个带着冰碴令人失望的消息。周天清楚这个仵所长,他是刑警大队刚刚选拔推荐到基层锻炼的优秀侦察员,是与周天一起摧枯拉朽,攻城拔寨的急先锋,是关键时刻冲得上去的战斗英雄,“这块硬骨头你拿不下,谁拿下?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理由,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春花的下落,也要寻到赵新虎!“周天掷地有声地对仵所长下了死命令!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仵所长与故市镇派出所的同志进行了详细的沟通,各地公安机关连夜加班寻找着蛛丝马迹的线索……

各工作组的工作都已顺利得到了突破性进展,大队长老桑组织了简短的工作汇报会后,立即开展部署,刑警一大队的8名同志整装待发,直扑200多公里外的吴旗县白马腰镇。

夜里十一点了,周天和老桑还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抽烟,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尼古丁味道,周天拉开门伸展着困倦的腰,他又走到小邰的办公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到小邰仍然趴在电脑桌前,那个春花抱着小狗睡在沙发上,她的身上搭着一件警服,那宽宽大大的警服一定是小邰的……

在小邰门口站了许久,周天又转身回到办公室,他怕进去会打扰小邰,给他增加压力,更怕惊醒了睡梦中的春花,这可怜的女人颠沛逃亡了这么久,终于能静静地睡一会了。

此时,仵所长打来了电话,他兴奋地告诉周天,赵新虎找到了,是故市镇钳二村人,三年前已经病逝,所以户口在派出所注销了,而他的信息是在以前的档案中查到的。听到这令人振奋的消息,周天高兴得直抡手臂,他命令小仵,连夜赶赴钳二村,一定要找到赵新虎的家人。

在周天和仵所长通话时,老桑也站起来凑到跟前听电话,电话挂断,他们俩兴奋地击掌拍肩,周天分明看到老桑熬得通红的眼角有泪光,他知道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在为那个可怜的女人庆幸,庆幸她离家离亲人更近了一步。

这一夜,周天和老桑都没合眼,他们不停地在几个讯问室中间回来转,一遍又一遍地核实口供,实际上他们更是悬着心在等着仵所长的消息。

凌晨两点二十分,仵所长终于又打来了电话: “找到了,找到了,赵新虎的儿子找到了,我把春花的传真照片拿给他看,他认出来了,是他的女儿,她的真实名字不叫春花,她原来的名字叫赵腊妮!”小仵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激动,他告诉周天,这个赵腊妮是七年前在故市乡赶集时突然失踪的,她们全家当时发动亲戚朋友找遍了周边的大小村子,赵新虎是赵腊妮的爷爷,老人从小很疼爱这个孙女,三年前,由于伤心过度患了重病,已经病逝了,赵腊妮的父亲叫赵世德,为了找春花,几年来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挂断仵所长的电话,周天的眼眶有些湿润,终于帮这可怜的女子找到了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告诉仵所长连夜带着赵世德到蒲城,坐最快的一班车赶到延安,要有民警亲自陪着过来,心急的周天只怕这可怜的父亲在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仟所长把春花的信息传真过来,周天立即用电脑打印出春花的相片,圆圆胖胖的脸,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扎着马尾辫,留着齐刘海,嘴角一个小酒窝,穿着碎花的小衬衣笑盈盈地看着人。拿着春花的照片,周天真的惊呆了,春花,不,赵腊妮,这是她吗?一个美丽俊秀、青春活泼的山村姑娘,失踪的时候只有17岁,失踪七年,现在也只有24岁,本该是一个女孩子最美丽的年龄,而现在已被折磨得没有了人样,更别说女人样了。

春花的照片在周天手里传到老桑手里,又传到小邰手里,他们都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老桑默默地点了一根烟走出办公室,小邰低下头又趴在电脑桌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周天知道他俩都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他拿着照片盯着熟睡中的春花看了很久,在她的脸上身上怎么也找不出照片中原有的模样,原来的马尾辫现在变成了一篷枯草,原来胖乎乎的脸上现在满是血痂,原来笑盈盈的面容成了就连睡梦中都始终紧蹙着的眉头,这可怜的女孩子在失踪的这七年里究竟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啊?望着沉睡的春花,周天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把自己的警服脱下来盖在她的腿上,只希望能给她蜷缩的身体增加点温暖。


两个小时后,仵所长又打来电话,他已赶回蒲城,安排民警连夜乘做4941次列车,送赵腊妮的父亲赵世德赶赴延安!

可怜的春花,受尽苦难的赵腊妮,就要见到她的亲人了,她的父亲就要到了,失踪七年,离别七年,现在已经半憨半傻的她还能认出她的父亲吗?

“4941次,凌晨6时50分到,老桑,小邰,我们亲自开车去接站,这个孩子太可怜了!”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周天对老桑和小邰说着。只是相互点了点头,都没有多说话,周天懂得他们的心情,对于这些警察来说,面对犯罪分子时的恨远远比不上面对受害人时的同情,甚至不止是同情,更多的时候是无奈、心酸和痛苦。

六点五十分,4941次列车缓缓驶进站,周天与老桑和小邰早早地站在火车站一站台上,远远地看到两位民警陪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那位男子穿着破旧的军绿色作训服,裤子上还沾着泥土,这可怜的父亲听到女儿的消息,都没来得及换下干农活的衣服,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他满头白发,满脸的皱纹。

“妮妮啊,妮妮,我的妮妮,你在哪啊?”赵腊妮的父亲见到我们,一下子激动得大哭起来,他紧紧拽着我的手,问我要他的妮妮。

“老师傅,您先别激动,孩子在我们公安处。”这可怜的父亲一哭,周天也心酸难受了,只能紧紧地握住赵世德的手安慰他。

警车开到公安处刑警大队,车没停稳,赵世德就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小邰在前面带路,大家一起走进春花睡觉的办公室,进到屋里,赵世德看着沙发上睡着的春花,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摇了摇头,他可能几乎想要逃离眼前这个女人,他不愿意相信这是他的闺女,昨晚已经看过春花现在的照片,应该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才24岁的闺女就成了眼前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在沙发跟前蹲下身子,轻轻捋起春花额前披散的头发,仔细地盯着看了好大一会,突然疯了一样的抱着春花撕心裂肺地大声哭了起来:“妮妮啊,我的妮妮,妮妮啊,我的妮妮……”这憨厚可怜的父亲只会一个劲地摇着尚在梦中的女儿哭。

赵世德抱住沉睡中的女儿放声大哭,赵腊妮一下子被惊醒,呼地一下坐起来,对着赵世德又踢又咬,可怜的她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本能的反应又是逃跑。

“妮妮,我是爸爸,我是你爸爸呀!”赵世德紧紧地抱着赵腊妮,任凭女儿的拳头打在他脸上身上,他没有躲闪,只是用力地摇晃着赵腊妮,转而又轻柔地爱抚赵腊妮,摸着女儿如乱草般的头发,摸着女儿脸上手上的血痂,一个父亲面对自己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女儿,哭得是肝肠寸断,这种凄惨,这种愤怒,这种痛苦,这种人间悲剧,即使是铁石心肠也是难以接受的。

“爸…爸…,爸…爸……”赵腊妮在父亲的脸上身上又是打又是咬,她打累了,咬累了,才终于回过神来,她慢慢地恢复了17岁以前的记忆,她认出了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父亲,她认出来了,这是背着她去田里玩的父亲,是给她烤红薯喂她吃的父亲,是秋天给她逮蛐蛐,冬天拉着她在雪地里溜滑滑玩的父亲,赵腊妮一下子抱紧了父亲,趴在父亲的肩头激动地大声哭起来,如雨的泪水浸湿了父亲的肩头,她苦难的心终于可以轻松释放所有的恐惧了!

看着眼前的人间悲剧,周天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老桑哭了,小邰哭了,在场的所有民警都哭了。

父女俩抱在一起大哭,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突然赵世德拉着赵腊妮跪在周天和老桑脚下,赵世德边哭边喊着“共产党好啊!共产党好啊!感谢恩人啊!”周天和老桑连忙扶起这一对可怜的父女,把他们请到沙发上,周天懂得赵世德的心情,对于一个半辈子面朝黄土背对天的淳朴农民来说,下跪,可能是他作为父亲所能表达的最诚挚的谢意了。

周天一路小跑地向处长汇报了案件的整个情况,得知春花父女团聚,处长也立即赶到刑警大队,见到正在抱头痛哭的父女俩,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眼圈也红了。他吩咐办公室买来早点,亲自劝慰他们吃早点,在详细地了解了情况后要求刑警大队,一定要彻查此案,同时叮嘱专案组一定要照顾好这对苦难的父女。

赵世德说女儿失踪后的这几年里,他和家人不仅找遍了渭南周边的大小村子,他还远赴河南、山西、四川,一边打工一边打问女儿的消息。他说赵腊妮在5岁时因为一场高烧引发脑膜炎,导致反应迟缓,但是并不傻,平时在家帮着母亲做农活,他们家兄弟四个,生的都是儿子,只有腊妮是唯一的孙女,所以腊妮的爷爷赵新虎非常疼爱她,从小把她当宝贝一样的抱着,扛着,背着,呵护着,腊妮失踪后,爷爷赵新虎受不了打击,伤心过度,突发脑梗,从此卧床不起,三年前病逝了,腊妮的奶奶听说孙女找到了,昨夜一直哭个不停,老人家也急着要赶来看腊妮。

看着眼前这位满脸皱纹的苦难父亲,周天告诉他,拐卖腊妮的人贩子他们一定会抓到,一定会为腊妮报仇!

专案组很快整理好赵世德的报案材料,处长亲自安排办公室给他们父女俩买了返乡的车票,周天和老桑及刑警大队的同志们一起到站台为这对父女送行,由榆林开往西安4911次列车缓缓驶进站台,赵世德在站台上流着泪不停地向刑警们鞠躬致谢,老桑把车票交给他,就在他们准备上车时,赵腊妮却在站台上一脸愁容地左顾右盼。

“腊妮,给。“小邰跑过来递给她一个箱子,”“啊,阿黄!”看见阿黄,赵腊妮开心地笑了,小邰告诉赵腊妮,列车上是不允许带小动物的,不过他专门给列车长交待了,“你,特事特办!“小邰真是个细心的性情汉子。列车缓缓启动,车窗边,赵腊妮偎依在父亲的怀里,赵世德的脸在抽搐着,他一定哭了,此刻,他一定对人民警察感激涕零了!

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刑警们的眼神周天已然读懂,一定是不用扬鞭自奋蹄了,清早的一幕激怒了所有准备战斗的刑警,他们的眼睛里喷出的是为赵腊妮报仇的火焰。

“出发!”三辆警车呼啸着朝着数百公里外的吴旗冲去,几路人马同时展开抓捕行动,三个小时后,白马腰镇的麻六在麻将馆被抓捕,雷家河畔的杀牛老汉雷宝福在卖牛肉时被抓获,夜里十二点半,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贩子罗茂盛在张大沟的土窑里被抓获,凌晨四点,人贩子陈瘸子在百余公里外的志丹县王家砭镇被抓获。

白马腰镇东八旅社的窑院里,专案组的前沿指挥部不断接到各个行动小组传来的捷报,一批人贩子被押送回来突审,但让周天他们心情沉重的是不断有新的线索被发现,这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一轮又一轮的行动在展开,一张大网正在撒开……

晨光洒在高高的大掌梁上,山顶一片金黄,周天和老桑站在崖上的那颗柳树前,扶着树杆探着身子往下看,看到深深的崖底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赵腊妮真是命大呀!万一她要跌伤跌死了,谁又能知道这可怜的女孩子在这大掌梁上受的这些折磨啊?天不藏奸!这帮失去人性的人贩子和买家,必将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代价!

前方抓捕组传来消息,除温二狗外,七名涉案嫌疑人全部被抓捕归案,三名被拐卖的妇女全部被解救,既定目标全部完成。

“收队!”押解的民警不顾日夜奋战的疲劳,租了一辆依维柯,将人贩子和被解救的妇女全部带回延安。

又是一轮艰苦的突审工作,处长调集了机关所有的警力,由女民警对被解救妇女进行安抚和询问,刑警们对带回的所有嫌疑人进行审查。

张大沟的罗茂盛,王家砭的陈瘸子,白马腰的麻六,三个人贩子是这个犯罪团伙的主犯,十年前,王家砭的陈瘸子,伙同张大沟的罗茂盛与白水县一个叫温二狗的人,在西安市临潼区将一名智障的少女骗上汽车后,一路拉到志丹县吴堡乡,将智障少女轮奸后又以一万块钱卖给了双庙子村的一个傻子,他们三人将一万块钱分赃。后来三个人又租车到河南方城县,将一患有血管性痴呆的的中年妇女骗走,以六千块钱卖给了绥德县逆河乡一个放羊的老光棍,他们就是以同样的手段先后在关中、河南、四川等地共拐卖智障妇女七名。

赵腊妮是在跟着爷爷去故市乡赶集的时候被拐卖的,当时爷爷赵新虎去一家蔬菜种子店去买种子,赵腊妮看着集镇上烤得焦黄的红薯直流口水,温二狗先是以买红薯为诱饵,接着趁赵腊妮不防备,强行把她拉上了一辆五菱面包车,汽车飞快地逃离故市乡,一路开进深山,温二狗伙同陈瘸子、罗茂盛将赵腊妮连夜绑到张大沟,在罗茂盛的土窑里,他们殴打赵腊妮,对赵腊妮实施了轮奸,七天后,罗茂盛通过白马腰镇的混混麻六,将赵腊妮卖给了雷家河畔杀牛的雷宝福,雷宝福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春花。

三年前,已经为雷宝福生下两个孩子的赵腊妮突然呕吐不止,被送到了医院,原来因长期被殴打、关押、饮食不卫生,赵腊妮患上了肝炎,雷宝福的母亲害怕肝病传染给她带把的孙子,多次把娃娃抢回到自己窑里喂养,腊妮舍不得娃娃整天又哭又闹,再加上要为春花治肝病又得一笔大花销,雷宝福由此产生了卖掉赵腊妮的想法,他到张大沟去买牛,在罗茂盛家里看到罗茂盛又拐回来个女娃娃,女娃是四川的一名学生,因高考失败精神分裂,被温二狗和陈瘸子拐到罗茂盛这里,雷宝福看上了这个白皙清秀的女学生,与罗茂盛谈好价钱,买下这个女学生后,又通过麻六把赵腊妮卖到了大掌梁狗剩手中。

“王八蛋,真是一群畜牲啊!”读着手里的案件卷宗,原本儒雅的周天也难以自控地爆粗口骂娘了。他气愤这些畜牲仅仅为了自己的一已私欲,毫无人性,泯灭良知,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人间悲剧,毁灭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怜的赵腊妮,第一次被拐卖后,已经为雷宝福生下了两个孩子,仅仅是因为有了肝病,就又一次被当牲口似地转卖,落到更残暴的狗剩手里,受尽摧残。

王瑛,河南方城县某事业单位的会计,因患有血管性痴呆在家休养看病,丈夫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负责人,两个女儿都上了名牌大校,家境非常优越,却被温二狗、陈瘸子和罗茂盛一伙拐卖到绥德逆河的大山里,拦羊,割草,喂猪,挨打挨饿,而大山外的丈夫找妻子,女儿找妈妈,倾家荡产,找遍了大江南北,全家人都以为王瑛死了,两年前,她的户口甚至被注销了。当王瑛的丈夫和女儿赶到延安看到了消失八年的王瑛时,丈夫痛苦地用头撞墙,女儿望着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母亲一次次哭昏过去。

除了温二狗以外,其他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

厚厚的卷宗上,每一个字都在描述着赵腊妮、王瑛等人的惨状,都是她们的血泪控诉,手捧卷宗,义愤填膺的周天在心里暗暗发誓,“温二狗,你他娘的跑不了,老子抓不回来你,我这刑警就是白干了!”周天用拳头重重地砸着桌子,暗暗给自己立下军令状。

周天和老桑带上队伍,直奔白水。

狡猾的温二狗没有给陈瘸子他们留下真实姓名,多年前的手机号码也已经停用了,侦破抓捕工作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局,但刑警们怀着仇恨,带着怒火,他们历经重重困难,经过抽丝剥茧般的细致工作,,终于在陕西潼关的一个小镇上将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鬼抓获,抓捕时,温二狗强烈反抗,愤怒的周天用铐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血溅在了出租屋的墙上,老桑瞪着眼制止着这个血性汉子,一想到赵腊妮的惨状,周天气得就血涌上头了!

这个特大的犯罪团伙被剿灭了,犯罪嫌疑人受到了应得的法律严惩,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刑警总是要面对形形色色的苦难和残忍,刑警的心永远被浸泡在悲与愤的苦水与泪水中煎熬着,解救赵腊妮,抓捕暴残的人贩子,只是周天刑警生涯的千百次战斗中的一个瞬间画面,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但对于一个受害家庭来说,这何尝不是灭顶的灾难呢?而对身经百战的周天来说,存储于他大脑中的这样一个又一个刻骨铭心的案件确实是太多太多了……

又进入常态的工作生活,周天带领刑警们在千里铁道线上打了一场又一场精彩的战役,有时的确太累了,甚至无暇顾及自己的父母爱人和孩子,但是他偶尔会想起赵腊妮,他会在心底里衷心祝愿这可怜的女孩子在父母身边恢复健康,重新找回生活的自信和幸福。

前年夏季的一天,仵所长打电话告诉周天,办案路过故市镇,他专门买了礼品代替周天和老桑看了赵腊妮,他说腊妮胖了,脸色红润了,虽然还是有点结巴,但说话基本恢复得正常了,见到他们,腊妮非常的亲热,看着一点都不傻,很阳光。

腊妮回家后,亲戚四邻都来看望苦难的腊妮,腊妮的家人对她更是百般呵护,父母兄弟觉得腊妮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感觉亏欠腊妮太多了,都在尽力补偿她,尽力地用家庭的爱温暖她。周天听了这些很激动,也深感欣慰,他终于放心了。

时间过得真快,繁忙的警务让周天渐渐淡忘了这个叫赵腊妮的可怜女孩子。

今年七月的一天,周天带领专案组到榆林侦办一起贩毒案件,汽车正在高速路上行驶,他突然又接到仵所长打来的电话,“赵腊妮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周天吃惊地张大了嘴,他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腊妮真的死了,她死于严重的肝癌。仵所长说赵腊妮回家后,家里人并不知道她患有肝病,只是以为她胃不好,父亲赵世德还专门到渭南为她抓了中药,前年冬天,赵腊妮突然在家里吐了血,父亲雇车把她送到了县医院,但病情很严重,诊断为肝腹水,并且报了病危,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后病情稍微有所好转,回家休养,但去年八月病情突然加重,父母又把她送到省城的,这虽然是陕西最权威的医院,但是赵腊妮的病已被拖得太久了,在被拐卖的七年中受到的非人折磨严重损伤了她的肝和其他脏器,最后诊断出她患了肝癌,而且已经是晚期,父亲赵世德不甘心苦命的女儿再次从他身边被夺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终于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可怜的孩子。

仵所长在哽咽中挂断了电话,周天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不断闪现着17岁的赵腊妮和24岁的春花,七年时间,一次次的拐卖把一个青春少女折磨成肝癌晚期,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解救现场,又看到了赵腊妮父女相认的凄惨画面。

汽车驶出包茂高速段,天气异常的闷热,车窗外已响起阵阵炸雷声,一束束闪电像一条条白蛇劈在路面上,汽车到了白于山顶,这里是毛乌素沙漠的起点,是黄土高原之巅,悲愤的周天命令停车,他不顾即将而来的狂风暴雨闪电,拉开车门突然冲了出去,他越过路边的栏杆奔到山坡上,同行的战友知道赵腊妮的死剜了这位支队长的心,都呆呆地在车里看着疯狂奔跑的周天,没有人敢去劝他回来,他跑到山顶一颗虬髯怒簇的红柳树下,脑子里满是春花父女相见时哭成一团的画面,这个刚烈的汉子失声痛哭起来,闪电劈在周天的脚下,电闪雷鸣中,红柳的树枝乱颤乱飞,抽打着周天的脸和背。

一道道闪电白光如一条条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像要吞噬掉这白于山,又是鹅蛋大的冰雹夹杂着豆大的雨滴重重地砸下,砸在周天的背上头上脸上。    

雨水混着泪水,雷声衬着吼声。

“为什么?为什么?”愤怒的周天对着乌云垂垂的苍天大吼,他恨这不睁眼的老天为什么要这般荼毒苦难的生灵啊!

又一声炸雷撼天动地炸响,啊!天真的怒了……

2016年10月15日星期六


作者简介:简单就快乐,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写作是一种快乐,我在追求这种快乐,平时很忙,总是想挤出点时间制造这种快乐,真想静下来从事文学创作,文人是最可爱的,愿交天下最可爱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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