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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来运转哮天犬(19) || 黄鑫

 作家平台 2020-08-11



长篇喜剧神话小说

时来运转哮天犬

                                黄鑫◎著

第九章 守规

九月小,二十二

4、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失踪了!

我们里里外外翻遍了金星府,都找不到他的踪影。黑猫还去隔壁的兜率宫问了,只见到了烧火的青牛,小伙子对新邻居的动向也不甚了解。

我与玉兔急着回禀雷锤的状况,黑猫却自告奋勇想留在金星府,在太白回府前,替老神仙守护家园。出于礼貌,我们是不该用完人家,招呼不打便偷偷溜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嘛,八卦炉的租赁费我们至少该当面打个白条不是。

黑猫最终如愿以偿留在了金星府。

我百般叮嘱一番,便领着玉兔直奔到了杨二郎的办公室。正好,雷神也在。旁边还站着不停记录的毛驴,前面提到的“勒狗的”一词,就是此时此刻他看到雷锤后的创意。

雷神早没了先前的失落,见到修缮一新的雷锤时,也没有我想像中的流光溢彩,只急促地朝我点了点头,便继续与杨戬探讨着某个未尽的话题。我与玉兔刚要转身回避,却被二郎扬声留住,我只好牵着兔子找个角落坐下。

雷神正说到:“自由啊!神君,我们神仙生活的最高理想是什么,自由啊!我们身体自由,我们思想自由,你闭上眼睛想像一下,让自由的思绪飞出你的脑海,无拘无束,任马由缰,放纵,放纵,毫无节制的放纵,飞!飞……”

雷神说到动情之处,整个身躯做着要起飞的样子,频频舞动着两只笨拙的胳膊,加上参差着邋遢胡子的满面红光,我感觉他越来越像只发了情的鸵鸟——因为我没见过火鸡。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爽了?你有没有一种俯视天庭的感觉?你的思想有没有一种质的升华?有没有?”再表演下去,雷神就有点离谱了,“你曾经与之生生相息的那些神仙佛陀,是不是一个个都成了尘土?你还屑于与他们为伍吗?”

为了躲避雷神的张牙舞爪,我推着玉兔已经往门口靠了三靠,加上听到“尘土”的字眼,实在忍无可忍,赶紧猛烈地佯咳起来。

关键时刻还得靠身边人,我对兔子多日来的关照,终于有了回报。只见小妮子“噌“地站起身来,伶牙俐齿的本事倒没失忆:“大黑脸,你载歌载舞的时候,能小点声吗,都把我同事给震咳嗽了,没瞧见吗!”

因受“同事”一词的刺激,加上些许的感动,我终于感觉胸腔一阵憋闷,瞬间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哮天喘”,一咳而无法收拾。二郎赶紧跑过来不明就里的慰问,我急切地摆着双手,示意“狼心狗肺”是天下最坚强的下货,不碍事的。但毕竟主仆情深,杨二郎还是一手拍打着我的背,一手指示毛驴,先带雷神先生前往成仙班,为学生们讲讲“自由”的理论内涵。

雷神没了踪影,我的咳嗽也基本止住了。

杨二郎何等聪明,一眼便瞧透了我的心思:“啸天,针对自由,你有什么看法?”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主子的问话,而是把他爹的遗书,一字不落地背给了他听。那里面的内容并不难懂,杨二郎却背着手沉默了许久。

自由,该不该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这句话,他咕囔了不下百遍。

杨二郎并没有再征求我的意见,跟一条从小被拴在笼子里的大黄狗探讨自由,也实在没多大价值:“啸天,你们陪我去趟五指山,咱听听那群失去自由的神仙,有什么想法。”

对,倒不如去探探监,反正都与笼子有关。

自从天河工程启动以来,五指山监狱的环境,有了大幅度的改善。

若不是门匾上的提示,我都怀疑是不是误入了自然风景区。怪不得哪吒那小子乐不思蜀呢。与杨二郎分头走访之后,我便牵着玉兔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时大声喊着哪吒的名字。

在走过桃山第二个囚神洞口时,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大黄狗,你喊啥喊,叫魂呢?”

虽然多日未见,但我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出了哪吒的声音,赶紧趴了过去:“哪将军,您在这世外桃园享够了福了吧,天河工程竣工时都没见您露个面,开始视主席台为粪土了?没想到啊,您还真就淡薄名利了!”

不知道哪吒是否正双手合十,但说的话,却十足的佛态佛气:“家父犯案,家族蒙羞,我这不肖了孙,还有何脸面立于天庭台面,如今,我必随父亲一起修心养性,念佛诵经,为所有受害者超度亡灵。”

我忽然想起当初被我们灭掉的梅山八怪。

为了排除异己,托塔天王竟纵容手下,残害无辜百姓,这等罪孽,是得关笼子里吃几年猪食。但一想到哪吒的孝心,我还是有些动容,真诚地安慰道:“将军,这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吧?让您受苦了……”

哪吒却语气一转,显得无比愉悦:“啸天,谢谢你的关心,说实话,我在这儿,还真有点回到家的感觉——伙食很差,哪儿也不让去……”

我挂念着杨二郎的安排,赶紧扯出正题,问哪吒针对天庭的自由,有什么建议,就拿监狱来说,这儿是最没有自由的地方,但如果在这儿凸显自由,应该怎么做?是把单身监舍的面积扩大一圈,还是把放风的时间延长几倍呢?

沉默了几分钟,哪吒才长叹一声:“唉,自由,呵呵,再怎么改造,监狱还是监狱,你让他们住十平米还是二十平米,有区别吗?除非你们把监舍的门全部除掉,否则,就别来监狱扯什么自由,啊!”

这环境下提这话题,是不是有点伤口撒盐的嫌疑,瞧把三太子刺激的。

我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哪吒建议把监舍的门全部除掉”。

刚要起身打算再踩几个点,却忽然被五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个子围了起来,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架式和脸上的面具,定然来者不善。我虽然从不欺负弱小,但还是谨慎地把玉兔护在身后,一言不发地揣摩着这帮小矮人的身份。

“黄狗,不想找麻烦,就站一边去!”对方一开口,便自动暴露了身份,就梅山山神这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甭说戴个面具,就是摁进瓮里处理,变音都是个难题,“兄弟们,哪吒和李靖就囚在这儿,他们在囚神洞里可是动弹不得的,老五,钥匙呢,赶紧打开囚门,我们这就取了那爷俩的磐心分食了,看杨二郎还能拿我们怎么办!”

哦,都是老熟人啊,正是先前逃脱的五指山神!

见我抱着膀子站在洞口前一动不动,梅神老大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黄狗啊,我不动你,源于我是个爱狗人士,并不是我怕你的装腔作势,你们十二生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信不?你身后的兔子咱就不提了,都给观音治成小儿痴呆了吧!你也强不到哪儿去,别以为吃了几副太上老君的止疼药,就万事大吉了,你现在功力全失了吧?听说还没了照妖镜和红水晶,你也就只剩龇牙咧嘴的能耐了吧?”

我的确在龇牙咧嘴,我正乐呵呵打算,如何用手中的碧水珠,把他们一个个弹成蛤蟆!

率先出手的是桃山山神,他用尖锐的拐杖戳向我的左眼时,我只扬手对着他的眉心弹了一下,他便挂在了十米开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上——那树原本是挺直的。

我优雅地将双手抱回膀子,笑吟吟地望着震掉了门牙的四兄弟:“诸位,我啸天也是个尊老爱幼之人,再说,今天我也不是出来缉凶的,所以我不会主动出击,你们要想以牙还牙,我劝你们还是等过了这个季节,牙长齐了再说吧。当然,如果你们现在一心想找死的话,我只能说,你们离成功不远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识实务。只见老山神们忿忿地丢下几句“后会有期”,便分头爬树上,“摘”自己的桃子兄弟去了。

我只道危机化解,转身拉了玉兔,便想离开现场,却不料听到身后却疾速传来了几丝诡异的“嘶嘶”声。我突然想到了被暗器所害的豆虫天将,心中大骇,高喊一声“狼毒刺”,便纵身扑到了玉兔身上——哥们,玩儿高尚,是要照顾到对手档次的。

再名贵的香水,也干不过韭菜合子啊! 


5、我静心等待

我静心等待着致命的狼毒刺,钉进我的身体,却只等来了一片浓重的月色。

咦?烈日当空,哪来的月色?

但我与玉兔,的确被一层皎洁的白色月光,团团包裹着。那几根黝黑的狼毒刺,也在穿透月色屏障的过程中,滋滋化作了青烟。我还透过光幕,朦朦胧胧地看到那几个山神跳跃着跑远了。

然后,我就听到了几声顽皮的笑。

月色散尽,我才看清原是太白金星!只是,老头儿头顶上扎了个小辫儿,小辫上别了个发簪,簪头是一个亮晶晶的弯月。

我赶紧拉着玉兔,向老人家拜谢。当我尊称道“太白仙翁”时,对方却好像并不领情,还怄气一般呶起了小嘴:“大黄狗,怪不得别人都说狗眼看人低,我月老堂堂一表人才,风流才俊,太白那老头子能跟我比吗?”

月老?

我惊诧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五官,又后退几步,比划了一下他的身材,再回味了一遍他刚才的语气,最终认定,这老小子是在淘气:“太白老仙,您就别逗我们了,我们是真心感激您刚才的救命之恩,啸天知道,被那狼毒刺伤到的神仙,十有八九就废了,您若不出手,我早被那帮山神剁成狗肉酱了。”

没想到,老神仙却一收嬉笑,满脸的正经:“大黄狗,第一次见面,我原谅你的有眼无珠,因为像你这眼神的神仙比比皆是,但我最后再说一遍,听好了,我是月老,月亮的月,老师的老!我是月老!月老!月老……”

月老师的确只说了一遍,因为从第二遍开始,就变成了拍打我脑袋的配音了。

我开始捧着狗头四处躲避,却听到洞中的哪吒,吃吃作笑:“月老,你长得像太白,就那么丢人吗?你以为自己扎个小辫就返老还童了,你成就了那么多姻缘,就没从小姑娘们手里讨点养颜秘方?要扮嫩黄瓜,你倒是刷刷绿漆啊,说实话,人家太白金星看上去,比你皱纹少多了……”

“嘿嘿!”老头子受此羞辱,竟能出奇得笑出声来,“三蹦子,你尽管损我,我再也不会上当了,是烦我在这儿扰了你的清修,所以还想把我气走是吧?没门!”

话音未落,只见囚神门“咣当”一声,豁然大开,哪吒扛着双肩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咦?这牢房的门锁该换了吧!

哪将军很给我面子,先扭头朝我解释到:“啸天,刚才你提到监狱里的自由,以为这牢门是限制自由的瓶颈,我来告诉你,牢门是困不住任何神仙的,只有他们真正忏悔时,他们忏悔的心,才是真正的牢门,这些所谓的柴扉气锁,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被晾在一边的老顽童,早就不耐烦了,一味嚷嚷着,自己怎么就比太白老了,怎么就皱纹多了,怎么就不嫩黄瓜了……甚至一步跳到玉兔面前,让小妮子说句公道话。

玉兔真诚地一指对方嘴巴:“老爷爷,你的牙齿很年轻!”

没想到老神仙竟是个坦诚十足的主儿,张嘴吐出两排假牙,然后窝着嘴唇锲而不舍地问,除了牙呢——兔子便只是微笑,她太善良,除了我,从没伤害过别人。

哪吒跟我聊完哲学,开始转到数学,“算账”的时间到了。

原来,是我和月老破坏了哪吒酝酿了良久的一场计谋。他本是想利用自己作诱饵,擒拿山神五兄弟的,最近这几个家伙在天庭口碑极差,兜率宫急救的伤员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他们的手笔,身上清一色的狼毒刺伤,还丢了两颗晶心。哪吒知道那狼毒刺正是父亲在职时流出宫卫的,惭愧之余,才放出风去,自己受困牢房,引他们上当。不成想,关键时刻,却被我们给搅和了。

月老一听,可算逮到了对方的不义:“三蹦子,为了成全自己的英名,方才黄狗他们危难之际,你也不出手相救,人家可是为了保全你爷俩的性命,才身处险境啊!太不仗义了吧!你还真不愧为老铁塔的亲生儿子啊,够铁石心肠的!”

这位铁血将军的人品,是有点对不起他的职位。

哪吒只道了声“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便唤出七彩座驾,朝月宫方向一路奔去。月老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这小子可能担心那帮混蛋山神去抢劫月宫的冰窖,赶去护卫了,自己的红线团还在嫦娥首饰箱子里呢,一定要去看看。

说完便驾着一团月色,瞬间没了踪影。

我知道,那几个山贼绝对不是哪吒的对手,但因为忧心小莲的安危,还是打算跟杨二郎汇报一下,是否派人前去照应照应。

我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找到二郎神的时候,他正在同一群囚犯聊得兴起,手中的笔记本也记录得密密麻麻,看上去收获颇丰。那是一群犯了戒的蛇妖,她们虽然身着囚服,但依然叽喳笑闹着,不成体统。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老实稳重的许仙何以会被这等货色搞得五迷三倒,声名尽失,现在看到二郎真君面若桃花的笑容,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喜欢蛇的男人,绝不仅仅是农夫。

我黑着脸,从一片歌舞升平中把杨二郎拖了出来,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二郎略加思索,便嘱咐我去趟月宫看看,但别忘了顺便采访一下当地居民,尤其那吴刚,最有发言权的,一定要听听他对自由的看法。

包括捉到了山神,也要问问……

我想如今的月宫,应该没那么冷清了吧?

我按下云头,便跟在玉兔身后,兴冲冲地进了院子。咦?没人!我四下喊了声小莲,金蟾仙子,哪吒,月老,嫦阿姨……毫无反应!

今天的院子,也比平常灰暗了许多——这环境,没理由闹雾霾啊!

天越来越暗,我像个幽灵般,游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轻咳了两声。再过片刻,又咳了两声。

正当我咳嗽的间隙越来越短的时候,从屋子里窜出来的玉兔,仿佛也起了异样——不,是恢复到了很久以前的模样!她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彩,她看我的眼神开始不那么漠然,她甚至开始不叫我“同事”了:“啸天,快!跟我去冰窖!马上要月食了!”

过后我才知道,月食期间,月宫温度会骤降到零下好多度,外来居民一定要进入冰窖进行“食眠”的,否则必将遭受寒毒侵蚀!但我当时没跟着玉兔跑出院门,一是因为我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二来我一身狗毛,也没瞧得起什么大风降温,还笑话失常的玉兔,至于像被人丢完臭鸡蛋又家里停水似得,如此歇斯底里吗?

玉兔回头见我佝偻着身子咳得厉害,飞速折返回来,试图拖拉我的手,触到后却又瞬间放开,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掌心。

玉兔终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捧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瞪了我半天,才幽幽地说:“原来,你的金乌火毒跟本就没有去除,只是借用月光临时压制了,每当月食,便会发病一次……”。

天色已临近黑暗,我的咳嗽在那一刻突然停止,我刚回了半句“没事,一会儿跑跑步就好了……”,那一股股久违的疼痛,便从周身的每一寸关节中,迅速蔓延开来!

我知道,玉兔的失忆症在月食的作用下,暂时康复了,我也知道,月食结束后,她的柔情也将随之逝去。难以名状的疼痛,让我几近昏厥,我该用尽全力,去追逐那片能为我解除痛苦的光明了,但那该死的光明,一定会提前把玉兔带回失忆。

我决定不急于摆脱身体的痛苦了,我决定一刻也不离开这只转眼即逝的兔子了,我不希望自己日后在回忆中承受的痛苦,比现在强烈百倍……天已完黑,气温也低到了极点,严寒并没为我抵御半点火毒,我仿佛被那蚀骨的灼烧感,掏得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狗皮了。

神仙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失败。

但我面对兔子忧伤的脸时,却一直在笑。 


6、阴霾

阴霾彻底散尽后,我正从玉兔的怀里悠悠醒来。

玉兔的眼睛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伤感,但转眼便消逝的无影无踪,我这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呢,便给一脚跺出了十几米。

我再回头时,兔子竟像一个刚从恶梦中惊醒的孩子,哇哇哭闹着:“你条该死的大黄狗,刚才一定是疯掉了,看把我胳膊抓得,全是狗爪子印!”

我惊悚地望去,玉兔洁白的手臂上,的确伤痕累累,血痂纵横。定然是我刚才疼得丧失了神智,把她抓握的太紧。但玉兔本身是有玉女结的,哪怕最不攻击人的三级,也具有很强的反弹性,而且受外力越大,反力越大。当时清醒的玉兔一定是怕伤到我,才忍痛卸掉了植入骨髓的玉女结。

就算玉女结可以再生,但目前她的防疫系统尽失,哪怕一束司空见惯的太阳射线,都可让她千疮百孔。我的心中一阵刀绞,走上前想确定兔子现在的防御能力,果然一把便捉牢了对方的手腕。兔子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才拼命叫喊着拳打脚踢,期间还动用了几次牙齿。我却任由她撒泼,一刻也不想放手。

兔子后期的尖叫,已经发展成了月宫的一场灾难,不但近处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远处的雪峰山好像都有了反应,好在引发雪崩前,率先吵醒了嫦娥。

嫦阿姨毕竟是过来人,对我俩的反常行为只字未提,只是看到兔子身上的血印,知道小妮子的玉女结出了问题,赶紧凌空捻个兰花指,在她背上点了几下,我握住兔子的一只手顿时被一股戾气弹开。

我早该想到,与王母齐名的月宫宫主,是有能力为仙女重植玉女结的。

玉兔好歹停了海豚音,却又变成了一只尖酸刻薄的小辣椒,拽着着嫦娥的袖子,朝我控诉:“宫主,这条狗一定疯了,先前用爪子挠的我呀,您看看我的手!刚才您也瞧见了,您再晚来一步,我一定会被他给吃掉的!这一定是条疯狗,咱给真君府送回去吧?”

嫦娥见我一脸疲惫的笑,只道是刚才躲避月食不及,受了寒气,待好心捏着我的手腕施救时,却不由面露狐疑:“啸天,你身为天庭正宗神君,为何会有如此浓郁的妖气!你是不是为了升天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冤枉!我就在未成年时吃过一次屎。我成仙后鬼使神差吞下的那只金乌,也不是我自愿的,我早就知道那东西没多少营养,还会造成消化不良。

嫦娥听完我的解释,盯着我的眼神才变得怜悯起来,但忽然又显过一丝恶毒:“啸天,你的病要除根,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下点狠心!”

心想老子对自己都狠成这样了,还有啥下不了的狠心!

嫦娥转身把玉兔打发出去,找找金蟾和小莲,然后拉着我进入内堂,这才神秘兮兮地把头伸过来——这种举动,大都生不出什么正大光明的点子来,果不其然:嫦娥只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要想制衡我体内的金乌,必须要吞食一只凤凰!凤凰必须是长年生的彩色凤凰……听说真君府就有一只叫杨彩的?

我不由打了个冷颤,我终于不敢再去直视嫦娥的眼神。我不信任这个秘密,我宁愿这是一场借刀杀人的把戏。当我过后听说,那只凤凰曾在某场宴会上献舞时,得罪过宫主娘娘,我更是深信不疑。

我借口帮忙寻找莲丫头,便匆匆窜了出去。

一出院门,却与正匆匆赶来的吴刚撞了个满怀,他身后还跟着玉兔。

待看清是我,玉兔小脸一扬,对我不理不睬。吴刚却显得焦急万分,摇着我的肩膀说,小莲姑娘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连那金蟾婆婆也失去了联系,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向真君交待。

原来月食来袭时,吴刚与她俩一起躲进了冰窖。但中途小莲却举着宝莲灯要出去试试灯火的抗寒作用,那金蟾掐不过,只好答应陪她一起。然后两人就再没回来,吴刚等月食过后,出洞搜了个遍,连流云行书的专用警铃都用上了,至今也没看到人影儿。

“理论上,那金蟾是天庭要犯,应该无权离开月宫的,如今与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同时失踪……啸天,危险呐!”吴刚最终意味深长地表达着对此次事件的无比担忧,他笃定,事态的发展,绝不逊色于自己枝繁叶茂的遐想。

我受了吴刚的鼓动,也禁不住担忧起来,但说到金蟾婆婆会挟持小莲,逃出月宫,我是断然不信的,单在月宫中比拼道义,癞蛤蟆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我更担心,她们是不是受了山神们的迫害!

但随之出现的哪吒和月老,立即让我松了口气——哪吒扛着的枪头上,正挑着捆在一起的五棵人参,嘴巴咧得像半拉子西瓜,不时嗤笑着被收服了的几个小毛神,我这才知道,“山神”的原形,竟是“山参”啊!

月老却边走边招呼滞后的哪吒:“小子,快点,捉完了山神,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牵姻缘的红线团!”经过我们面前时,也每人点我们一下,每点一下,都会说一句:“牵姻缘的红线啊,你也见识见识!”

然而,当月老刚走到正堂门口处,却迎面碰上了出屋的嫦娥,嫦娥将手中的方盒往月老怀里一塞,声音高挑着:“老媒婆,红线团全在里面呢,一根不少,以后别来月宫烦我了,要作媒找织女去,再来忽悠我,别怪老娘不讲同学情面啊!”

说完,便将房门一摔,闭关去了。

月老脸上讪笑着,朝我们一味解释,嫦娥应该有段姻缘的,只是时机未到……我对别人的黄昏恋提不起兴趣,心中着急着小莲的安危,正想赶紧回天庭禀报,却忽听月老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声尖叫:“啊!姻缘线少了一根!”

少就少了呗,再去南天门市场批点儿,大惊小怪!

“姻缘线不能丢的!”老头子开始捧着盒子原地打转儿,嘴唇抖得像个电动簸箕,“不能丢的,丢一根就是一段孽缘啊!孽缘就会生出孽障啊!孽障就会惹出滔天大祸啊!”

我与哪吒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老小子,把根红毛线吹得太神乎其神了吧?身边的玉兔却白了我一眼,上前安慰月爷爷,说自己亲眼见过,那小莲姑娘曾取了根红线,扎在自己头发上的,红线真的如此重要,找到小莲姑娘便是了。

月老一听,果然顾不上唠叨,嘴里喊着“小莲小莲”,冲出了院外。

吴刚正想起身追去,却被我一把拽住:“吴先生,不就一条扎头绳吗,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我来月宫前,真君曾有交待,让你提点关于自由的建议,正好,哪吒也捉了山神要回天庭复命,咱还是一起去面见真君吧?”

吴刚一听重返天庭,自然喜出望外,就怕我有反悔,抬腿便要带路,却被哪吒一枪杆子拨到了旁边,自己抢了个排头——将军与樵夫的位置,是万万“自由”不得的。

我知道,玉兔对刚才的伤痕,记忆犹新,是绝对不屑与我同行的,所以在经过她面前时,我停都没停,只在心中默默祝福道:你一定要幸福啊……玉兔读心的本事,想必还剩点残余,只是准确性上有了偏差,我听她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本姑娘姓玉,不姓福!”

第一次拐角时,我忍不住回头留恋了一眼。

兔子扭头发现,也开始“深情”地望着我,最后,嘴唇还动了一动——我清晰地读到了再熟悉不过的那两个字:

疯……狗!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黄鑫,男,山东诸城人,1974年出生,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诸城文学》社长。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作家,山东省第十三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潍坊市首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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