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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飞作品《凹底柏记》

 渭南文坛 2020-08-12


王晓飞,男,1953年生,老家在渭南阳郭镇三官庙。陕西教育学院毕业,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协会员,曾在《散文》《中国校园文学》《陕西日报》《延安文学》等十余种报刊发表散文诗歌等,先后在“延安文艺杯”等大赛中获奖10余次,出版散文集《云横秦岭》《雪拥蓝关》等。现任陕西渭南市杜桥中学校刊《杜桥》执行主编。电话1390913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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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秦要道渭南沿107省道往南,岭愈上愈高,林渐行渐密,忽觉眼前赫然开朗,突兀摆出一片村落来,乃牛寺庙也。塬把岭高高举起,岭又相互竞争,此处据说乃岭上之最高也。由此处往西,极像汉字行草书写的一撇,地势急切切的洼陷下去,洼陷下去。下完很长很长的一段徒坡,地势便渐渐平缓起来,形似一个盆地,随势赋形,密林之外,也摆出一片片齐整的村落,高湾村也。从沟垴向下看,地形极像一个簸箕,又酷似一个旧时装粮食的口袋。愈往下走,坡愈陡,沟愈窄,行至沟底,乃倒扣的一个坛子,罄口的磹口。

这里是鸡叫一声听三县的地面,满沟都是黄土,刺槐树盈坡绕梁,前几年村村作务苹果 ,后来因苹果品质不优,市场前景黯淡,又挖了苹果栽山楂,山楂一时也没有打开市场销路,村人都抱怨村长、乡长,于是又发展牛羊。牛的发展迅速,很快形成了气候,忽然又有什么什么疫病,卫生防疫部门一声令下,一夜之间,就有七八头大牛被生生的活埋了。干部和村民找到乡长,大家大眼对小眼,均作无可奈何状。于是,村民一哇声哄散,有的卖了牛羊,有的借钱贷款做本钱,奔城里做生意谋发展去了。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在这坛子大肚处、盆地的正中央,出奇的有一棵瓮柏,树冠浑然,形体确实大得惊人。但凡在这里工作过的,路过的,停下来小住的,没有不怀着恭敬之意虔诚的前去拜访它的,回来也没有不咋舌而叹为观止的。


鸡年九月,有位渭南的画家朋友写生,打电话求我帮忙,找一些有特点的树木,其时,我正在一所乡村中学当教务主任,107省道从校门口经过,我也正好要去看看这棵奇树,于是,当即允诺,热情相邀,还约了一位家住此村的同事向导。其时,秋庄稼即将收获,黄豆滚圆如临月的孕妇,向阳处的黄豆豆荚开裂,已经开口说话,秋野里蟋蟀的鸣唱此起彼伏,苹果园里有人在摘苹果,柿叶艳红如丹,柿子像一个刚出嫁的新娘,羞答答揭开了红盖头。

零距离接近这棵柏树时,我们都呆了,“啊”在心里惊呼,差点喊出声来!瓮柏树是其状若瓮形,瓮形的柏树塬上绝非一处,此柏占地足有半亩,打问,村中老人告诉我们,树龄已过二百余年。此地像这种柏树并不少见,其状如瓮,故昵称曰:“瓮瓮柏树”。我们无不点头称奇,虔敬的行步来到树下,多年积累的枝叶、子壳儿,其厚一尺有余,同行者无不啧啧赞叹。仰起头来,见那枝叶密密实实,像四五张撑开的军用大帐篷一般。感到吃惊的是老树找不到主干,整个儿像被十七八个双手盈握的柱子撑着,人站树下,顿觉如大雨将临,阴翳而又晦暗。我打量整个树冠,若是战争年代,隐蔽一个营的部队绰绰有余,且皆隐蔽于树干,地面上不站一人,保证不暴露目标。我们都感到了古柏的高大和威严,摄魂夺魄,几乎叫人不敢正视,不敢抬头仰望。我们都齐聚树下,拿相机的朋友调好焦距,留下一个美丽的瞬间。


画家朋友调好香墨,铺开画板,准备作画,我和几位老乡闲聊起来。这棵瓮瓮森森的古柏,占地半亩有余,却生在这无人问津的沟底,没有风风光光的出人头地,岂不是惋惜。村里的老人言道,六十年代初,西安城里的欲将这棵瓮柏移去革命公园,苦于当时的交通状况太差,又担心此树树冠雄伟,根系庞大,恐伤筋动骨难以成活,最后只好作罢。它也就只好继续长在这凹底,问到这棵古柏是何年何月生在这里,还是何人栽植,村人皆摇头,知之者寥寥,连村中年龄最长的也叹惋无从知晓。

我在树下久久的徘徊,经年累积的柏叶儿柏子壳儿盈尺之厚,人踩上去松酥绵软,枝叶茂密,又说不准有多密多实。多少年的风雨,岁月沧桑,它根植于黄土,得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才生长得如此的蓬勃强劲啊。草药中有一味名叫知柏,多好的名字啊,知柏,知柏,真正知晓这棵森森古柏的又有几人呢!白乐天诗云:“君不见高高天上种白榆,沉沉海底生珊瑚!”西安城之大,这古柏居然与机会失之交臂;横岭之高,竟然没有古柏的立足之地。古柏啊,你看那些在公园里扭捏作态的杨柳,那些在人前搔首弄姿的龙爪槐们,那些被栽在高贵的庭院或单位院落的树族,一棵棵很是自命不凡,它们瞧不起这样的古柏,嘲笑生在沟底的轻贱,低下,分明是个生活的失败者 ……


秋风飒飒,森森古柏似有话言说,我的画家朋友出手不凡,工笔绘其意,浓墨得其神,果然画出了它的灵气与神采,同行者无不拍手叫好。庆幸在我工作的这远天远地,居然有这么一棵古柏,我在心里把它视为知己,十分的敬重,崇拜。如今在方圆百里以内,要找刺槐树容易,找柏树难,找普通的柏树容易,找这样的古柏难,找到了看一眼容易,而达到“相看两不厌”相知相通,就更其为难了。想当初,有了去西安城里安身立命的机会,它没有张狂,没有轻浮,没有得意忘形;后来,去城里的机会没有了,它没有失落,没有惆怅,没有失魂落魄。一抷黄土安身扎根,用树的语言阐释着人世的至理,彰显着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我真怀疑,它不是一棵柏树,也许是一位古贤的托化吧,或许是一位仙人在这远天远地的沟凹显灵呢。


生于高处的未必尊贵,长在低处的未必低贱,我诚感这位画家朋友深知我心,用线条和色彩,委婉的表达了我们对这棵古柏由衷的敬意。夕阳收尽最后一缕光线,跌下西边的山梁,小村里牛羊入圈,凹上凹下,犬吠声不止,我们告别老乡急急返回。同行的有写诗的小林,画画的云瑞,写杂文的文龙,搞评论的仓元和写散文的我,我是南山岭东坡人。                                 

庚寅初夏于南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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