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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侯韩信者，淮阴人也。初，家贫，无力自养，曾寄食于下乡南昌亭长。信钓于城下，有漂母助之食。市井之徒侮之，受胯下之辱。后，信成大器，助高祖灭楚立汉，与张良、萧何并为汉初三杰。 高祖十二年六月，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震惊，时高祖领兵平叛于外，乃与萧相国谋。萧何亲至信府，诱其进宫，信无备，失手成擒。吕后下旨立斩。临刑，监斩官曰：“欲何言？”信求见萧丞相。 丞相至，信怒目相向，曰：“我视公为刎刭之交，公奈何卖友求荣？” 丞相曰：“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为主分忧。凡犯上作乱者，人人得而诛之。将军贵为列侯，竟谋反。我岂敢因友情而废社稷之大业乎？将军自幼饱读诗书，岂闻忠至上、义为次之理哉？” 信曰：“家奴诬我，其不实之词，岂可信乎？” 丞相曰：“此言又差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堤，溃于一穴。将军虽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才，何以不自知？皇上患将军甚于匈奴。昔者，汉王与西楚霸王对峙于广武，战事艰维，一筹莫展。将军奉命伐赵攻齐，所向无敌，拥兵三十万，曾上表自封假齐王。汉王闻讯震怒，幸张良、陈平蹑足汉王附耳语，乃息事宁人，封将军为真齐王，以稳定大局。此其一。项王兵败自刎，汉王火速入齐，收回将军之兵权，此其二。天下已定，皇上降旨，调将军由齐迁楚，改封楚王，此其三。高祖六年，有人密告将军反，皇上设计，召将军晋见而逮，至洛阳，削将军之楚王爵位，降为淮阴侯，此其四。如是者四，隙生久矣，将军竟丝毫莫测乎？此将军自误也。” 信曰：“我功盖天下，何罪之有？” 丞相曰：“此言再差矣！功者，乃昔日之功也，罪者，乃今日之罪也，岂可混为一谈？诚然，将军之功无人可及。若非将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汉王焉能平定三秦？楚汉争霸，势难两立之时，将军奉命伐魏，声东击西，巧渡黄河，乘虚而入，占平阳，抓魏豹，平魏地，仅两月。继伐赵，井陉之战，背水列阵，以老弱病残之兵三万，击败赵军二十万，一战而定赵。继而攻齐，潍水之战，出奇谋，水淹楚军，杀龙且，大破楚军二十万，平定齐地七十余城，剑指项王腹地，遂成合围之势，卒置项王于末路。将军攻城拔地，所向披靡，谁人不知？然而，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将军往日之功，岂可抵今日之罪乎？” 信曰：“我一世英名，今毁于妇人之手，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丞相曰：“此言差远矣！俗语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皇后英明决断，为汉室免除心腹大患，此乃千秋之业。将军虽叱咤风云，亦弗能望其项背。事已至此，将军仍冥顽不灵，江山可马上得之，岂可马上治之乎？虽然，吾亦深知将军常具知恩图报之心，感激汉王当年筑坛拜将，委以重任。然为官之道迥乎为将之道，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优柔寡断者将自食其害，妇人之仁难成大事，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也。” 信曰：“丞相昔日雪夜扬鞭追韩信，可曾料今日置韩信于死地乎？” 丞相曰：“此言差甚矣！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往者，将军初投沛公，未尝重用，我之所以力挽将军，荐之沛公，以将军为国士无双，此公也，非私也。今者，将军犯上，图谋不轨，我助皇后勘乱，亦公也，非私也。我与将军虽为莫逆，然忠义之间必有取舍。” 信仰天长叹：“呜呼！悔不听蒯通与钟离昧之言，始有今日。” 丞相曰：“何为蒯通与钟离昧之言？愿闻其详。” 信曰：“初，我取魏灭赵下代占燕平齐，手握精兵三十万，声威大振，雄踞一方。有齐人蒯通献计，言刘、项两家对阵三年，胜负未决，若我助汉则汉立，助楚则楚胜，宜中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蒯通言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我念及汉王遇我甚厚，配车，赠衣，赐肴，患难与共，我不可为利而忘义，故拒之。汉六年，我为楚王，人有上书告我反，皇上欲袭我。时项王部将钟离昧投我府中，为自保，我逼其自刭，以其人头献皇上，以释皇上对我之疑心。钟离昧死前称：吾今日死，公亦随手亡矣，公非长者。我未以为然，谁料今日果验矣！” 丞相曰：“识时务者为俊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将军悔之晚矣。”信仰天大呼：“呜呼！同患难者易，共富贵者难！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遂伏诛，夷三族。高祖已从豨军来，至，见信死，且喜且怜之。 太史孙曰：“韩信始以萧何力荐而登大将军之位，亦以轻信萧何之言而身首异处，悲乎！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代名将若流星。功耶？过耶？谋反耶？谋杀耶？后世且论之。若淮阴侯不除，汉室岂可高枕乎？” 作者简介：陈国庆，广东省新会人，中学语文教师，平时爱好写作，有多篇作品发表在当地的报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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