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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 瓜 赋 || 铁朦胧

 作家平台 2020-08-12

秋天,已经不是吃丝瓜的季节。我从小就爱吃丝瓜,在北京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每次去超市买菜时,都要买上几节丝瓜。就如现在,我走向上市了无数茬的丝瓜冷柜旁,将那保鲜膜包裹的丝瓜收入篮中。这时,我总不由地想起宋人赵梅隐《咏丝瓜》的诗句:"黄花褪束绿身长,白结丝包困晓霜;虚瘦得来成一捻,刚偎人面染脂香。"就是这小小丝瓜几乎伴随了我的童年,难已忘记那香味飘逸的丝瓜大餐,还有那童年时代的铁路生活。

作为铁路人的孩子,跟随父母东奔西走,浪迹天涯确已是常事。每到新的铁路工地,母亲总会沿着工棚周围斩草挖土,开辟出来一块不小的菜地,种上时季的蔬菜。春天到来之际,母亲就要在菜地周围用树杆或竹子扎上一圈蓠笆,蓠笆周围搭上了架子。蓠笆、木架子脚下撒上了丝瓜种子,静等那片绿色的菜园随着春天的步伐生长起来。过了不久,蓠笆、木架子周围就有一片片绿色的小叶子就悄悄地探出了头,纤弱腰肢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在春风细雨下,她却沿着蓠笆和架子一点点地攀爬,枝枝蔓蔓铺展开来,把四周的蓠笆、架子爬得满满的,成了一道道绿色的屏障,让人欣喜和兴奋。忽然有一天,当你发现深绿欲滴的丝瓜藤叶间露出了一朵朵黄花,黄灿灿的花瓣绽放,尽显雍容华贵的时候,你已经沉浸在含苞怒放的花叶间。她是这么的优雅、从容、淡定,在微风的吹拂中摇曳颤动着美丽的身姿,彰显着娇美容颜的华丽与高贵。

宋朝诗人杜北山曾诗云:“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红瓦房檐,墙头屋角,丝瓜茎蔓葳蕤着绿叶、锦簇着黄花爬满。对于在工地上劳累了一天的叔叔阿姨们来说,吃完晚饭,迎着夕阳,披着满身的霞光,三五成群,陆陆续续地来到这菜园之中。在木架子下聊聊家常、谈谈工地上今天发生的事,或者孩子如何教育等,成了大家工余饭后的聚集之地。

过了不长时间,朵朵黄花就变成了秀颀光洁的绿色小瓜,一阵风拂过,悬垂在瓜秧上的小瓜荡漾着,百朵千朵的丝瓜花一齐绽放,犹如繁星一般。

为了方便大家,父亲同几个工友搬来了大石块,用工具把石块打磨的整整齐齐,有的打磨成了石凳、长条石椅、有的挖成了石桌放在了架子下。于是,在炎热的夏天里,这里石凳、石椅上经常坐满了人,几个石桌上更是人围成了里一圈,外一圈。有打牌的、下象棋的、抽烟的、打闹的。当夏季是丝瓜成熟的季节,父亲的工友们总会打着“平伙”的名义,我拿一瓶酒,他带着一块肉,你带来花生米和别的好菜,每隔几天就会在石桌上撮上一顿,自然,丝瓜就成了餐桌上的主角,三下两下将皮一刨,用水一冲洗,很快就可以下锅。有炒的、煮的、蒸的、烤的,五花八门。许多时候,石桌上更是摆满了刚从家中探亲回来的叔叔阿姨们带回来的特产、瓜果。我们这些工地的孩子们经常是一拥而上,嘴上塞满了,小手上还紧紧地抓着不放,那模样经常让在场的叔叔阿姨们哄堂大笑。

丝瓜很神奇。据说,丝瓜的汁液,号称美人水,有保护皮肤、消除色斑、抗皱嫩肤的功效。工地上爱美的阿姨们于是将丝瓜切成小片,一片片地贴在自己的嘴上、额头及脸庞,被大家亲切地称之为丝瓜面膜。在铁路工地的医务室里,当时就有一位从部队转业到铁路工地的医生,他经常把丝瓜入药煎水,加上蜂蜜内服,给病人吃,听说具有清热、解毒、杀虫、祛风之疗效。《本草纲目拾遗》就记载了丝瓜水对“肺痈(即现代医学的肺脓疡)水”和神经痛等许多病症的特殊疗效。佛祖释迦牟尼就曾用丝瓜制成“天罗水”,为众生治病,至今还为佛门沿用。“天罗水”也是丝瓜藤的汁液。霜降后,选粗丝瓜藤,近根处剪断,插入瓶中,使其不断沥出水液,此清稠之水便是“天罗水”了。听人说,南方寺庙的素食里,就有一道丝瓜汤肴,名曰“紫竹莲池”,汤色雅净素淡,滋味特别清鲜醇美,可惜一直没有品尝过,甚是遗憾。

其实,在我童年的那些日子里,我同工地的孩子们经常盼着的是叔叔阿姨们回家探亲,那样我们就有好吃的东西了。至于头顶上那嫩蔓如风情万种的茎叶相依,藤蔓相绕,蹿出了朵朵金灿灿的丝瓜黄花就根本入不了我们的法眼。今天想起来,才发觉当时夕阳透过丝瓜藤蔓,洒下斑驳细碎的光影,真的是其乐融融的温馨记忆呵!

转眼间,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从铁路学校毕业,跟随父辈们的脚步加入筑路大军转战东西南北。2012年8月,根据组织的安排,我将前往地球的另一端,非洲大陆中铁资源下属的MKM矿业公司工作。临行前,我精心挑选了国内的许多蔬菜种子。自然,作为我最爱的丝瓜种子我也没有落下。早在未去非洲之前,就听说在那刚果(金)的森林深处,有一个中国中铁的铜矿,海外的中铁人不仅建起了现代化的矿山,还开垦了300多亩的菜地。在那往后的三年里,我带去的中国的丝瓜种子在刚果(金)的矿区里茁壮地生长。刚果(金)没有春夏秋冬之说,只有旱季和雨季之别。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菜地里内外就飘满丝瓜花这种独特的香味,四溢的芳香浸过心底,让你心旷神怡迷醉在其中。

在非洲的森林深处,工友们经常来到菜园子,找寻着那熟悉的绿色,沉浸在对国内亲人强烈的思念当中。随着丝瓜进入了结果的旺盛期,那一叶一瓜,一条条丝瓜垂挂在藤蔓上给人一种清淡雅致的美。这时,我总是想齐白石的《丝瓜蜜蜂图》,寥寥数笔,两根黄花未脱的嫩嫩丝瓜便跃然纸上,洋溢着故乡的韵致和秀美,回荡着悠悠的乡音韵味和浓浓思意。自接受了来非洲长期工作的任务,工友们就明白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什么?是无时无刻都在经历着聚少离多的痛苦历程,一年、两年、甚至是五六年,还要在非洲矿山现场呆多久,许多工友并不清楚。只有在食堂就餐时,摆在面前这一碗碗淡淡的丝瓜蛋汤,迷离的是一双双泪眼朦胧的雾茫。

    季羡林老先生曾说,丝瓜像达摩老祖面壁参禅,具有博大思想内涵。我曾不以为然,现在回想其中,也确乎如斯。丝瓜,只要有充足的水份,就会不择地形地努力生长,攀墙爬屋,上架攀缘,开花,结果。柔嫩的藤虽被坠得有些弯曲,但细长的须仍昂起头拼命前探,毫不畏惧。就好比如一线工地的筑路人一样,始终无言地驻守和默默地奉献。

丝瓜的情结是什么?是那艰苦环境对人的勇气和韧性的考验,是筑路人艰苦生活的忍耐力和超拔人格力量的锤打和锻造,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勇气和魄力,是对祖国最充分、最饱满、最真挚的情感,不弃不离的誓约和忠诚。

写与 2017年8月13日

作者简介:张湘涛,笔名铁朦胧,多年来爱好写作与摄影,常自嘲“怀旧中独语,希望中呢喃”,努力用笔头方寸之地感悟人间酸甜苦辣,小镜头之大世界探索眼中最美万千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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