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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大赛】三毛的诗在远方,我的诗,在家里 || 慕容蓉

 作家平台 2020-08-12

三毛的诗在远方,我的诗,在家里

三毛的诗在远方,我的诗,在家里。
  

(一)

  前段时间在朋友圈里发了自己诵读的三毛的《远方》,引起家里部分长辈的不安,以为我要“离家出走”。哈!我说,不,我不仅不出走,反而,我要回家。回到那生我养我的地方,静静地陪伴他们几天,休息几日。

  你大概很难想像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会有记忆,并且那段记忆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尽管只是片段式的。
  我家在春园——三亚一个非常著名的生活小区。小的时候我不知道那里叫春园,只知道在某局的后面或某院的旁边。
  我家起房子的时候我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吧,可我已经有了记忆。
  我清楚的记得我们家刚搭起框架时,墙,还是红色的,数不清的红砖交错着排列齐整地从地面垒到屋顶。
  屋顶好高啊!怎么这么高?我仰着头,目光掠过横穿于墙间的木架,我看到了好漂亮的屋顶,像两扇张开的巨型翅膀——浅灰色的瓦片跟雄鹰翅膀上的羽毛似的一片叠着一片;支撑着瓦片的——横向是一条条笔直的原木,每一条都一样的长,也几乎一样的粗细,长大后我才知道这叫横梁,这些木都是海南本地特别好的一种树的“格”(海南方言,指老树木最坚硬的树心部分);纵向的是直接让瓦片架在上方的扁木片,它们也是一致的宽和长,颜色偏浅。这大概就是中国南方最有特色的民间传统建筑——红砖青瓦。这样的屋子住着凉快。
  看呆了,突然,一道刺眼的太阳光从我身旁照射进来,我感觉自己的左前方霎时亮堂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放下头,眯起眼,看向那发亮处——原来那是个大门框,太阳就是从这个门框外照进来的。门框好高,好宽——“过去的大门讲究气派,都是两面敞开的,当然高大了!”此刻的我对过去的自己说。门框下方有一块深色的木板拦着,是在拦我吗,看高度,在我的咯吱窝处?哈!谁知道呢?
  我又重新抬起头。
  屋外的太阳光放肆地从大门上方以及大门上的窗花缝中挤进来,使劲地曝光了空气中滚滚翻腾的尘埃,一颗颗的弹动,一粒粒的飞舞,有点像奶奶煮水时,快开了哪会儿的水泡泡,有趣极了!它们像是要往屋顶上蹿,争先恐后的。我伸手去抓,可是这一搅动,它们蹿得更急了,一下子蹿进了阴影里,不见了。我在阴影里四处张望,可什么也没看到,我又回到太阳光下,这回,空气中的小颗粒又显现了。哎呀,看来我发现了大自然的一个秘密!就是太阳底下可以看到阴暗下看不到的东西呢。
  我继续仰视我家的屋顶,这回,我看到了一块大大的红布,好鲜艳,好庄重,就静静地悬挂在顶上最中间也是最高的那条梁上。那条梁比其他梁粗些,而且圆,直,好像还被刷了光油,有点棕红色。它应该是所有梁中最好也是最重要的。听说升梁有讲究的,得看日子、时辰,然后拜神、打鞭炮,反正得做个仪式,嗯,我当然是长大后才知道的。挂在它正中间的那条红布就是在做仪式的时候同梁一起升上去的,现在看来有点像我长大后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喉咙里的小舌头。对,你对着镜子张大嘴,喊声“啊——”,你也会看到。
  从那时候起,这抹红的记忆深深地镌刻在我脑海里,伴随着我成长直至今日。
  它好像挂了很久,直到屋顶重修才被卸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记忆,让我从此对“红”产生了极其特殊的情感。
  我觉得红色庄严、肃穆、神圣,甚至充满力量。
  你看,喜庆的事情是红色的,长辈的祝福是红色的,生命里潺潺流动的是红色的;上了学后我又知道,红领巾是红色,国旗是红色的,祖国江山是红色的,就连革命战争时期,我们的人民军队也是红色的。
  红色给予我希望和勇气,我深信,一个人的正直和刚烈来自他心底的红色信仰。有了这个信仰,我便无所畏惧。

  我看了多久?脖子有些累了。
  大人们自顾自的忙碌着,没人顾得上我。小姨挑着两个簸箕的沙土从屋外走进来,我转身跟到她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后院,我看到一个叔叔正拿着一把大铲子在一块大铁皮上和水泥。小姨把刚挑来的沙倒在他旁边,他铲了一勺补充进被拓成火山口似的水泥中间,和着里面的水翻炒起来。每翻一次,都会带出一阵金属和金属之间、金属和泥沙之间,交集摩擦的声响——“锵,唰唰唰,锵,唰唰唰——”,虽刺耳但很有节奏,像爷爷炒大锅菜的样子?像外婆准备做包 子 和面的样子?都像!
  不平的地面上,两条废弃床板和几块由小条木片拼成的长方形垫脚板铺出一条简易小道。小姨挑起空簸箕踩着这条小道又走出去了。

(二)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屋顶这么高,原来爸爸和舅舅是要盖两层楼的。我们两家挨在一起,合力盖起这座大房子,共用中间一堵墙,相互依靠,相互扶持。我以后就和爷爷奶奶外婆爸爸妈妈舅舅叔叔小姨还有我后边的弟弟妹妹们住在这里。
  二楼是拿厚厚的原木木板拼接后隔成的。这木板和木桩有多结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承载了我成人前的几乎全部的记忆,直到我上了大学,仍旧 “容颜不改”。
  木地板很舒服,打理干净后可以直接躺在上面睡觉还不会担心太凉,其特有的木头芳香让人感觉尤为亲切。不过,几年之后,妈妈便在上面铺上了地胶或地毯,倒也舒服,但慢慢的也就忘记了木板带给小脚丫的触感了。这样的木地板唯一不好的是容易受震动,稍微跑动,楼板就像打鼓似的“咚咚咚”作响,因此从小就被大人们教育,在楼上活动必须轻手轻脚。不知不觉养成了习惯。没曾想这习惯还给我带来了好处。记得读大学时住集体宿舍,半夜上厕所或休息时间干活,我习惯性的唯恐扰人清梦的小心翼翼给那些喜欢安静的舍友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都夸我家教好,懂得为别人着想,为此我可攒到了不少人气。

  我家的二楼楼顶有一个飘出来的大天台,站在上面等于站在了三楼。每天晚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缠着哥哥带我爬上去看星星。那时候的三亚真的是一个小渔村。稍入夜,除了海上的渔船灯和零零丁丁的住户窗内折射出的昏暗灯光外,四周黑压压的。正因为四周的黑,才衬出天上的璀璨。只要躺下来,打开眼帘,这天上的所有美色便尽数掉下,让你尽收眼底。有的星星很大,大得像是海上的指明灯,悬挂在苍穹一角,永不泯灭;有的却像胆小的仓鼠,云层一出来,它就不见了,更多的则像是会呼吸的的发光的宝石,伴随着气息的起落,它们的光芒也忽闪忽闪的。有时我还能发现一些行踪可疑的“独 行 者”,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混在密密麻麻的亮点中,不容易被察觉,但以我当时二点零以上的视力,它可逃不过我的法眼——它在移动!速度不紧不慢。我确定不是流星,因为它不会灭,我确定不是飞机,因为没任何声响,那它们是什么呢?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哥哥郑重地说:是人造卫星!我想是了,一定是!长大后我要当科学家,去探索宇宙中的奥秘!我下了一个全世界,不,全中国那个年代的小孩都会下的决心。可惜,我学音乐去了,时至今日我还是不知道当年看到的那些个“独 行 者”是什么东西。

  在那个年代,能有个两层楼以上的私人住宅是件很不错的事了。我还是挺幸运的,选择做了我爸妈的孩子,尽管后来周边很多人盖起更高的楼,甚至曾一度把我家淹没掉了,但我还是很庆幸我曾拥有过的那段时光,那段从春园就可以看到三亚湾那片海的日子——我常常站在自家天台上,望着那片海和天边的卷云发呆,尤其是妈妈带着妹妹去广州休假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一得空就杵在上面,靠着柱子望着海,学着诗人的姿态品味“思念”之苦涩。

  我还爱在天台上学习。
  日头西斜,临近傍晚,那是天台上的黄金时段,光线充足但又不晒。
  背靠青山绿岭,抬头,是蓝天浮云;远眺,是夕阳沐海;俯览,是炊烟四起。在那当下,我真真觉得自己身处世外桃源,那么静谧,空灵,却又不失人间烟火。尤其享受这种天地与我同欢而又不被人打扰的美好感觉。在这里读书,倾听者就是天和地还有远处的夕阳和海。在这里做功课,监督者也是它们,它们几乎成了我童年至少年时代的知心伙伴。
  学了音乐后,我要练琴,练给谁听呢? 我又想搬上天台拉,可爸爸说天台上风太大了,呵呵,只得作罢。
  现在偶尔做梦,仍会梦到在天台上发生的事。

(三)

  时光荏苒,多年过去了,曾经傲然耸立于三亚春园某处的我家,也开始被周边如雨后春笋般发起来的一栋栋崭新的民宅给淹没了。就在我工作五六年后的某个夏天,爸妈和舅妈两家又坐一起商讨重修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楼房的事宜,于是,半年后,便有了今日的崭新面貌。楼,比以前更高了,但顶棚的天台却再也望不到海。
  感叹岁月残酷,恍然间已物是人非。爷爷舅舅奶奶外婆相继见背。叔叔成家后也搬出去了,我们这些晚辈也长大了,也都有了各自的新居,也都少回来了。家里只留下几位父辈的长者坚守着,还有那些友好的租户们帮我们暖着这个“家”。

  听说要“棚改”了。什么叫“棚改”?不知道!反正就是要被拆迁了!左邻右舍现在最大的话题已不是“今天做什么码?”而是“今天有没有人找你家谈话?”。祖国要发展,城市要建设,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是必要的,尤其是我这种喜欢怀旧和向往诗人浪漫情怀的人的念想,一并牺牲到城市建设那儿去吧,也算是为了祖国的发展做件好事!

唏嘘,感叹!
  回趟家吧!好多年没在家里过中秋了,以前妈妈总是会早早准备好月饼、糖水、茶点和各类水果,当晚约莫七八点便端着这些美食吆喝着我们上天台拜月。摆上桌子,点上香,铺上席子,坐成圈。讲讲过去,唠唠家常,各种叮嘱,各种期盼。等到香燃完,我们才开始分月饼吃。为什么要等香燃完才吃月饼呢?哈哈!看来也是一个逐渐失传的民间风俗!其实是教育小辈要有一颗感恩之心,要有敬畏天地和敬老之意,所以要待月亮婆婆吃完了,我们才能吃啊。


  今年中秋,我跟爸爸妈妈过。比我年龄还小的表姨刚巧在那天结婚,中秋节成了整个家族的团圆日,很美好,很特别,不过饭后很快便各自散去。
  夜晚,只有我和爸爸妈妈在家,没了过去的拜月向往,更没了往昔的过节气氛,但我的心是踏实的,因为人在家。

国庆假那几天,安安静静地宅在家里。我说我想喝椰子水,第二天爸妈就把卖椰子的卡车拉到家门口,一举拿下二十个。我说我肚子不太舒服,妈妈当即炖上花胶,而后每天一盅,说是给我补“肚子”(调理肠胃),然后还有每天早上一个土鸡蛋。
  “都是双黄的哦!”妈妈神秘且得意地说。
  呵呵,还真的都是双黄的!

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琴。我的房间在四楼,四楼也有琴,但爸妈住一楼,我便下到一楼练。琴声充实了整栋楼,估计也充实了他们的耳膜,最主要的是充实了我的身心。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琴声跌宕中,偶尔还听见爸妈在厨房争吵,有时是为了吃饭还是吃面,有时又为了刚拖的地被爸爸弄脏了,这回是因为妈妈找不到制作月饼的模具而怀疑被爸爸扔掉……他们可是吵了一辈子了,早已吵成了习惯,谁也不服谁。我笑了笑,敢情我这悠扬的钢琴声全成了你俩吵架的背景音乐咯?
  也好!生活最大的乐趣也不过如此吧!
  爸爸一句震耳欲聋的话结束了他俩的争吵:“过两天你的月饼模具就自己跑出来了!不信等着看!”
  被他说中了!第二天妈妈突然就兴奋地举着月饼模具跟我说:“原来它在这里……”
  我翻了翻白眼:“习惯了!”
  然后,我又坐到钢琴前,准备为妈妈做月饼的生活剧配上最动听的背景音乐。

  三毛说:远方是你这一生现在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自由。
  我说:家,才是最自由的地方。有父母的地方,才是你的天地,父母不在的地方,要么你是别人的天地,要么你只是别人屋檐下的过客。
                   

作者简介:慕容蓉,笔名归朴,网络ID天涯慕容/tianya慕容;祖籍海南省三亚市,毕业于星海音乐学院;天涯社区三亚版版主,三亚版知名写手(V认证);多有散文、随笔、时事论文、文学评论等作品散见于网络和各种杂志平台;多部小品剧本被搬上舞台并获奖;多篇优秀文章被推荐至“海南在线——海南一家”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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