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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鹤山上，雏菊飘香 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杨庙中学 丁庆芳 我工作的学校在扬州西郊风景秀丽的余鹤山上，这里虽没有城里名校那般幅员辽阔、高楼林立，却目见葱茏碧色，耳闻啁啾隹啼；举头云卷云舒，颔首茶香习习。 每年开春，校园东北角的野枸杞便热闹地抽枝生条了，枸杞叶清肝明目、补肝益肾，扬州人爱采食头茬，沸水翻烫，略加调味即可。枸杞叶味苦，但如《生生编》云苦味：“除邪热，解劳乏，清心明目。”食苦，实则大有益处。春去夏来，每逢雨后，操场草丛间会滋长簇簇地皮菜，现在已是稀罕物。它营养丰富，降脂清热，但清洗极其麻烦，需慢慢捡去夹杂的断茎草屑，细细擦去附在表面的泥土，稍不留神，还容易洗破洗碎，随水流流淌而去。好似李绅的“粒粒皆辛苦”，每一口唇齿留香皆来之不易。寒暑易节，转眼又是一季，春光灿焕竞明霞,遍野芬芳醉百花，校园东墙下的雏菊花生意盎然，雏菊花细小玲珑，清丽姣娆，虽形小色单，却不卑不亢，有君子之风，一如小米苔花般“亦学牡丹开”。 梅同学随父亲来扬，租住在学校附近。她的母亲嫌弃她父亲老实家贫，在梅很小的时候便“攀高枝”去了。梅生的又黑又胖，性格倒是异常活泼，用班上男生的话讲：“活得真嚣张！”她集体荣誉感强，对班级的事情样样热心，学习也很刻苦。同学们没有人嘲笑她的出身长相，反倒十分敬畏她，往往一不留神被她数落下来，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校运动会开幕式入场，为了统一着装，我让学生都穿黑色鞋子，梅居然穿来了他爸爸的黑皮鞋，同学们哄笑不已，我也觉得尴尬，心里犹豫要不要换下班旗手梅，怕走在队伍前面的她遭其他班人笑话。未等我拿定主张，梅便瞪着眼睛气势汹汹地说：“笑什么笑？老班让我们穿黑色鞋，我没有，总不能穿其他颜色的来扎眼吧。你们的鞋都是你们父母给你们买的，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大了，工作赚钱了，想穿什么鞋就买什么鞋！”学生被她一吼，都不再做声了，初中的孩子已经渐渐明白了不该奚落别人的伤痛，更懂得了尊重与敬佩。我本来还想前去救场，却也认同了“此时的无声胜有声”。梅继续双臂挺直高举班旗，昂首挺胸大迈阔步，口中嘹亮着“一、二、一”。我也打消了之前换班旗手的念头，就这样，梅穿着爸爸的皮鞋，精神抖擞地带领着班级走向主席台，走过学校每一位师生的身旁。 微风拂过墙角的雏菊，纤细的枝干随风摆舞，皎白的花瓣也顿生凌乱，我以为它会被折断会凋落，然而没有，风过无痕，她也只是弯了弯腰而已。倒是她本不浓烈的花香，经过清风撩拨，倒香远益清了！ 有一次，我试探性地询问梅母亲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触碰她心底的柔软，便做好了为她拭泪的准备。不料她却很坦然，说她最近正因此事而烦恼，她母亲利用梅父亲的老实忠厚，一次次打电话跟他借钱，那都是血汗钱，是她爸爸没日没夜的打工，短衣少食攒下的。说是借，但也只有借期再无还日。梅一次次阻拦父亲，父亲却当时满口答应，下次继续给，最后被梅逼急了，父亲颓唐地满面泪痕：“她要什么我都给，给她她才会回家。”梅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不再看我：“我妈离开我们，我不怪她，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从小到大我的每一个老师都对我很好，他们都像我的亲人一样。但她回来骗我爸的钱，我却不能原谅她。” 俗语所云“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是想劝勉为人子女者多体谅父母之苦心，但本身这句话并不一定成立。只是，该有多强大的心，才能在自己羽翼未丰之时理性地剖析父母的过失呢？ 春雨贵如油，像牛毛像花针，而今天的雨，却淅沥了一天，全不是春的温柔。雏菊在雨中哆嗦，花瓣也残败了一地，她太柔弱了，本是春日里的花朵，哪能经得住这场不应季的劫数。但虽一次次被雨击中，她却仍伫立于风雨中。纵使身躯狼狈，亦高傲昂首，不屈便不败。雨后清新的泥土香拥揽着雏菊花香，在这漫天雨帘中肆意游走。 填报中考志愿，学校邀请家长来校帮孩子参谋。梅的父亲，那个穿着土气、面容沧桑的男人，倒更像是梅的爷爷。他手足无措地和梅一起坐在电脑前，怯怯生生：“俺也不懂，你自己看着办。”梅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指着屏幕和他耳语着什么，不时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梅更是夸张地攥拳摆臂、摇晃着脑袋，梅爸爸看着她，笑意更浓了，脸上深深浅浅的纹络像绽放的花朵，开到了心坎上。估计是父母俩幻想着梅考上了满意的高中，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我们或许曾觉得自己父母不如别人父母体面，于是对他们遮遮掩掩，不想把他们带到生活中来，甚至在自己觉得跌份的时候对他们莫名地抱怨、发火，最终连他们的爱都抹去。其实这是我们自己内心的卑微，是我们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渴望出色的父母来为我们添彩，是我们把自己生命中最宝贵和最值得骄傲的情感委屈了。 已近仲夏，梅毕业了。那片雏菊也过了花期，花叶枯卷了，耷拉着在风中摇摆，下一刻怕是就要坠落于地了，残存的花心，干瘪也不若往日的娇黄。但茎干却依旧挺直，像一个个禁卫军严阵以待坚守着一方领地。我知道，只要泥土还在，静待春风拂来，她们依旧会粲然开放，依旧不惧风霜。届时，余鹤山上，雏菊再飘香。 丁庆芳，中共党员，1987年出生，毕业于徐州师范大学。中学语文教师，任职于扬州市邗江区杨庙中学。 作家平台创作大赛欢迎大家参赛！ 点击下面蓝色字可看具体细则。《中国当代文学精品选》 隆重征稿中，欢迎大家来稿 二、来稿请发到指定邮箱，文章后面附上150字内作者简介、联系方式（微信、电话、详细地址、邮编）。文章审核通过后会邮件或者微信通知。作者也可直接加主编微信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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