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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男，四川平昌县人，现住在北京（打工）。作品散见于《星星·散文诗》《四川农村日报》《北京晚报》《佛山文艺》《巴中文学》等报刊杂志。有作品收入星星诗人档案2015年卷。
立秋后，天气转凉。进入漫长的雨季。周六的早上，丝丝柔柔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还躺在被窝里的华艺装饰公司老总牛仁接了一个电话。
“牛总，装修的那家客户有事找你。”打电话的是工地负责的监工二娃子。
牛仁翻了一个身，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一支中华烟点上叼在嘴上：“告诉他，我今天不在县里，去省城了。”
“客户说他下午要回北京，所以今天中午以前必须要见你。”二娃子在那头大声地说。
“问他有啥子事？”牛仁用右手捏了捏躺在怀里的情人春花。
“客户说装修的图纸要改一下。”
“你自己改一下就行了。”
“不行呀，改了价钱就不一样。再说，以前图纸是你设计的，到头来算账的时候，你又会说这样那样的。”二娃子急忙解释。
二娃子想起上次给一家客户在施工的时候，要求改一下设计好的图纸。也是牛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让二娃子自己改，到结账的时候，费用超过了预算。害得二娃子被牛仁一通大骂，还扣了他一个月工资。二娃子也被老婆骂得狗血淋头。
“你还是来一下嘛。”二娃子央求牛仁。
“好，你告诉房主，我还在回县里的高速公路上，一个小时就到。”
其实，二娃子心里在重重地骂着。这个牛鼻子又跑到哪里去泡野婆娘了。没办法，对房主又要撒个谎。
一个小时后，牛仁带着情人春花开车到了正在大规模装修的小区。因为是新建的高档小区，在小区门口还特意地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因小区正在全面装修、绿化，道路拥挤。除了拉建材的车辆可以进出外，其他车辆一律不准入内。望自觉遵守，谢谢合作。
小区门口的东南面是一个还不平整的土坝子做临时停车场。那天下着小雨，停车场上零零散散停了几辆车。
牛仁看到那稀泥巴坑坑洼洼，又看了看自己刚给春花买的一双新皮鞋，就把宝马直接开到了小区门口。
正好那天是新来的保安，年纪不大，个子挺高，长得很墩实，浓眉大眼，看上去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牛仁明知道车是进不去的，他要试探试探这个保安是只什么样的鸟。
牛仁傲慢地冲保安按了一下喇叭，示意保安把栏杆翘起来。保安看了牛仁一眼，指了指门口旁边的那个牌子。
牛仁又按了一下喇叭，保安又指了指那个牌子。
牛仁按下车窗玻璃，把头伸了出来。按了第三次喇叭。
“你没看见那个牌子么？”保安第三次指着离牛仁的车右边只有二米远的牌子。
“没看见。”牛仁瞪大眼睛。
保安走过来，将牌子端端正正地放在牛仁的车头前三米处：“这下看见了吧。”
“没看见。”牛仁瞟了瞟，扭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保安将牌子向前挪了一米。
“没看见。”牛仁抽一支烟点上，冲着密密麻麻的小雨吐出一个个烟圈。
保安又将牌子向前挪了一米。
“还没看见。”牛仁扔掉烟头，心里 说：“哼，今天碰到一个比我还牛的牛人了。”
“我要进去，我的工人在里面装修，我去看一下，几分钟就出来。”牛仁故意提高声音。
“不行，请把你的车停在停车场去。”保安压住心里的火。
“下这麽大的雨，路又湿又滑。”牛仁用手拍着方向盘。
“这是规定，任何人都要遵守。”保安又说：“你没看见别人都在自觉遵守吗？”
正好有几个人从停车场那边走来，打着伞踩着一路泥泞。
“我非要进去呢？”牛仁从车里出来，晃动着肥大的身子。
“不行。”保安坚定地说。
“你是新来的吧，你牛什么？不就是一个看门的保安么？”牛仁耸了耸他的牛鼻子。
“我不牛，我这是在履行我正当的职则。”保安义正言辞。
牛仁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保安。伸出粗壮的右手臂上下晃动着：“你娃儿别那么神气，知道我是哪个么？”
“我不神气，我在坚守我的岗位。我知道你是牛仁。”保安挺挺腰。
“我们没有商量通融的余地么？”牛仁看着保安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你知道头几天那个小保安挨打是咋回事么？”
“我知道，正是因为他坚持了原则。所以，你凶相毕露，找了社会上一帮混混。”保安冷冷一笑。
“知道就好，识相点，别步他后尘。”牛仁一双三角眼，像一条毒蛇暴露出凶残的光。
“我会怕你么？”保安眯着眼斜视着牛仁：“我晓得你有背景，也晓得你是社会上的粗人。但是，你真认为我会怕你么？”保安又重复了一遍。
牛仁惊愕地看着保安，不光有强健的体魄，而且还有一身正气。知道今天遇到硬茬儿了。心里像有无数的兔子在狂奔，嘴里却故作强硬：“你只不过是看门守院的丘儿。”
“丘儿？咋啦？我的职务很光荣。为人民服务，守好他们的家，让他们安居乐业。”保安顿了一下：“牛仁，你的为人处事我听说过，极不高尚非常低劣，别看你人模狗样，你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我也顺便告诉你，你今天遇到我算你走背字。你的名字叫牛仁，我也有个外号叫‘牛人’，当然这不是我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听说过狼牙特战队么？我以前就是特种兵。在一次探亲期间，也就是在巴河桥头那条老街，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六个混混跟踪一个下夜班的女子，被我几招之内打得满地找牙。他们刚开始比现在的你还牛，看我一个人根本没放在眼里，最后他们还不乖乖地举手投降，被我送到当地派出所？也怪那几个倒霉，被我遇上了。‘狼牙与虾米的对决’在我们小城传得沸沸扬扬，才几年的事，你就没听说过？”
牛仁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他？真是冤家路窄。几年前的那事在他脑子里存着呢，只是那天晚上天太黑，没看清那个高手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保安，牛仁的脸色很难看。此时，他不想闹得太僵。可是，现在又下不了台，像木桩一样硬硬地戳着。
那几个人走到他们跟前，一个年长的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牛仁，随后走开了。抛下一句话：“这年月，都吃肥了，连说话都干劲十足，牛气得很哟。”
牛仁知道老人说的是自己，正要牛脾气大发。被春花拉了拉袖口，小声说：“别惹宽了，下不了台的。”
“嗯，小兄弟，我们就进去看看，一会儿就出来。”春花扭着腰颠着屁股，对保安送了一个媚眼。
“不行。”保安语气强硬。
春花自知没趣，躲到车里去了。雨，依然下着。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在雨里飘飘晃晃。云层压得很低，远处的山灰蒙蒙的静静地伫立着。几只小鸟鸣叫着，贴着地面飞掠而过。
牛仁把春花递过来的伞扔进车里。气哼哼地在雨里站着。全身湿透了，光亮亮的头顶上稀稀疏疏的头发，一缕一缕耷拉着。雨顺着发梢流在肥厚的脸上，衬衣紧紧地贴在身上，鞋和裤管上早已沾满了泥浆。
保安也一身湿漉漉的，雨顺着帽檐往两边流下去。在秋风冷雨里，保安挺直身子，高大威猛。
一辆拉着沙石的车停在牛仁的车的后面，早已看见牛仁和保安的争吵。也不好去打圆场，司机是认得牛仁的，知道牛仁是不好惹的主儿。保安的做法是对的。所以他不愿给自己一个下不来的坎儿，只好静静地等着。
接二连三拉沙石的车在后面排上了。小区门口两边的临时围墙还没拆，小区门口只能容一辆车通过。牛仁的车没走，他们是无法进去的。
牛仁气得在车旁来回地走着，嘴里不停地说：“你牛，你牛。”
保安不再理睬牛仁，并让他把车靠到一边，别影响后面施工的车。
牛仁回头看到排了一长串的大车，许多双眼睛像一支支枪口都愤怒地对着自己。感到后脊梁发冷，却又找不到体面往后撤退的理由。这时牛仁的手机响了，是二娃子打来的，问来了没有，客人等不及了。
“车坏在高速路上，图纸你看着改就行了。”挂断电话，悻悻地调头走了。
其实，二娃子在斜对面的高楼上早就看见牛仁被保安挡在了小区门口。
牛仁这次碰到了真正的“牛人”。
牛仁还是过不了“牛人”的那道栏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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