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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癌症》第四章 张谷中

 作家文坛 2020-08-12

原创作品一经采用将根据各种留言等情况将发布5家媒体,优秀作品还将发12家媒体!

 

      雨越下越大,象是开闸的水,泡哮着往这个城市里倾泻。刚走出不远,我们就已经湿透了,全身在流水,顶在头上的衣服只是个虚设,哥哥说,隔层布还是要好些的,不要拿掉。他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里,尽管很微弱,我还是听清哒。

  来到汽车站,我们的身上已经象溪流。妈妈对我们说:到厕所里去脱了衣服,拧干,要舒服些。

  我看着妈妈那张四十来岁女人的脸,寡淡,唇无血色,紧紧地贴在额头上脸上的束束头发象条条小溪,湿漉漉的衣服,别别扭扭,透着凄仓。哥哥瘦小的身子,现在显得更加瘦小,像刚从水里拉出来的破旧的布条,十分狼狈,他无法掩饰住冷,忍不住颤抖着。哥哥说:肚子有点痛.妈妈又催说:快去厕所里把衣服拧干。

  从厕所里出来,看见妈妈已经在给哥哥肚子上涂清凉油,还帮哥哥揉着肚子.我来到他们旁边挨着坐在一起.哥哥这时声音微弱地说:尿结石又患了。

  一会儿,他站起来,朝售票处走,步履虽不沉稳,但透着一种坚毅的力量。

  上午十点半钟,我们坐上一辆去长沙的客车。

  我们坐在车上最后那排座位上。哥哥肚子好象更痛了,他蹩着眉,忍着疼痛,躺在妈妈的褪上,让妈妈给他揉着肚子,我在一边黯然地呆坐着,心中掠来掠去的是凄沧和惶恐。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到了长沙市荣湾镇汽车站,从车上下来,走出车站时,雨已经停了。

  哥哥弯着腰,妈妈搀扶着,来到公交车站站台。

  省城跟县城不一样,街道上车流人流,显示着大城市的繁华与忙碌。可是,这一切对于第一次进城的我们,似乎无关,也冒得心情来观看,心里也冒得乡里人第一次进大城市的快意。

  我们象是落泊得有些木然,这份木然把我们的心情压缩成了飘落在地上的枯黄的樟树叶子。

  妈妈和哥哥带我进城不是来玩的,不是来看风景的,是带我来治病的,说得严重地是来寻找挽救我年轻生命的医院。在我们寻求的路上,哥哥竟又病了。妈妈是弱小的乡里女人,身边现在俩个病了的孩子,她的心里的担心和痛楚,哪个晓得!哪个能体会到!

  12路公交车来哒,哥哥带着我们挤上这辆长长的公交车。他从湿湿的裤袋子里掏出已经湿了的一元钱给售票员说:三个到桥东。售票员利索地从手中厚厚的角票中找出两张两角撕下三张两角的公交小票,递给哥哥。

  公交车开到湘江大桥上了,哥哥忍着肚子的疼痛,声音弱小地说:快看,湘江,橘子洲头.

  车窗外的湘江,江水混浊,江水宽阔。数条轮船傍着江岸停靠,还有几条顺水几条逆水航行的船,在江心,船后翻滚着一条船宽的浪。

  桔子洲头,象是浮着的四面环水的岛屿,错落无序的楼房掩拥在刚洗过的绿树丛中,风景象我们在课本里看到的画一般美。

  桥东到了。我们跟着下车的城里男女陆续下了车。

  这时候,哥哥肚子好象冒痛哒,腰也伸直哒,脸上有几分笑意,走到前面,带路。

  桥东站紧靠太平街,这里比荣湾镇更繁华,满街的商铺,拥挤的行人,满街的车流,嘈杂的各种声音,构成了大城市的繁华景象。

  哥哥带着我们穿进人流,经过商铺,在五一路粮油店旁边的一条窄窄的堂口进入,二三十米后,上楼梯。

  楼梯的光线暗淡,像龙钟老人昏黄的眼光。这是一栋旧楼,后来才知道有七层高,站到楼顶,湘江,湘江大桥就在眼前,目光穿过江边的香樟树缝隙,能看清橘子洲头的房子和树。哥哥告诉妈妈:舅舅住在四楼。

  妈妈和舅舅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哒,现在很快就要到他家哒,她有些激动,她对我说:进屋要喊舅舅舅妈。

  小时候听妈妈说过文舅舅在长沙粮食局当脚蚤,舅妈在长沙教书。妈妈说起文舅舅舅妈时,心里升起着一份荣光。还说过文舅舅小时候会捉泥鳅黄鳝,读哒三个一年级,人聪明,只是顽皮,没把书念好。

  现在就要见到自己从小想看到的文舅舅,小时候听妈妈的渲染,文舅舅在我心里是偶像,聪明又有才能的偶像,俗话说:外甥多像舅。我为自己身上流着他们一样的血液而暗暗地粘粘自喜,不知多少回。

  四楼到了,楼梯右边的第二张紧闭的房门在阴暗的光线里显得陈旧。

  走到门前,哥哥说:文舅舅住咯里。

  房门紧闭,门上铁红油漆驳落,显出黯然失色的苍老。

  哥哥屈着瘦小的右手指,用中指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板,门板低沉的声音,传递在寂静的走廊里,传进房内。这时已近中午,哥哥说:舅舅下班哒,肯定在房里。

  .这时,我们听到房内的脚步声来到门边,随即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哪一个?"哥哥大声地回答"舅舅,我呢,廸中,还有我妈妈。"

  房门好象是在急速中打开的。高大的舅舅笑容满面地出现在门洞里。他急忙,兴奋地说:快进来!玉华你来哒。舅舅高兴中带着惊喜,把我们迎进家中。

  不久舅妈带着大概七八岁大的表妹农农回来哒,接着一个读初二的表妹学军和我同年同一届高中毕业的五四表妹前后回来哒。

  舅舅家共三间住房,一厨一卫,在那年代四口之家,房子算宽的。

  突然一下子来了三个人,舅舅家就显得拥挤了。我们的到来,舅舅舅妈非常高兴,全家人冒得一点厌烦我们的情绪。

  舅妈特别关照我们,跟妈妈说:玉华,不要生份,不要不自在,要像是住在自己家一样。我白天上班去了,叫文初陪你们到烈士公园动物园去玩。

  中饭后,哥哥肚子又痛,舅舅叫哥哥躺到,傍厨房那间房的床上,他端一碗酒,点着火,给哥哥抜痧,哥哥好点了,舅舅出来陪妈妈:“玉华,你不要急不要担心,先安心住在我家里,廸伢子是受哒寒,扯哒痧就会好的。国伢子的病,我跟你嫂嫂说哒,叫她打电话给给她的学生,找医院熟悉的教授,约好时间去检查,国伢子的病也冒事,良性瘤子,切掉就好哒。”

  第三天,正好是星期三,舅妈只有一节音乐课。恰过早餐,她叫上我们去附属第一医院。

  预先约好了的医生,到了医院舅妈带我们直接去医生诊室,医生诊断的结果也和宁乡县人民医院的一样:上腹部肿块。看哒脉,摸哒肚子的肿瘤,做哒B超,拍哒片子。医生说:不要紧,良性瘤子,做手术切掉就行哒。片子今天冒得,后天片子出来哒,取哒片子再来我诊室看一次,确定一下结果。

  两天后,取哒片子,医生看片子后,让我躺在诊室的床上,解开衣服,仔仔细细地在我的肚子上摸,用紫药水沿肿瘤的边沿勾出曲曲折折的线。

  随后说:现在床位紧张,先回去住着,等手术通知。

  晚上饭后,舅妈坐在饭桌边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文初,今天我学生打电话告诉我,她向那个医生问哒国伢子的病情,医生说是良性肿瘤,手术切掉就好哒。只是现在床位紧张,住在家里等通知。玉华你就莫急,安心住到我家里,只要你不嫌弃睡地铺。只要治好了国伢子的病,艰苦点,大家冒事的。”

  妈妈感动得泪花在眼里打转,快要流出来了。说:“嫂呀,文哥,害得你们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还操了一担箩的心,你不晓得怎么感谢你们,如果国伢子以后有出息,只好叫他来还。”妈妈面对我,激动地说。我默默地看着妈妈看着舅舅舅妈,随后低头点点了几下。“还么子还,外甥是狗,恰了不叫饶,我冒崽,当多一个崽一样。玉华,你也不要过意不去,听嫂的,安心住到我屋里,国伢子手术后需要营养,乡里冒么子恰的,你就把国伢子留到我家里,他今年怕参加不了高考,明年考,我来送你读书。”舅舅看着我叫我:“国伢子,明天写一封信给学校班主任老师,叫老师同学放心,你也问好一下班主任老师。”“嗯!”我抬头看着舅舅。“的伢子,你身体冒事哒,明天回去,先回自己屋里,叫你爸爸放心,嘱咐弟弟妹妹在屋里听话,不要你爸爸操心。你就再去灰山港水泥厂上班。”

  “要得。舅舅舅妈,就先麻烦哒您俩。”哥哥高兴地客气地说。哥哥比我大四岁,当年他二十岁,初中毕业,聪明,懂事,勤劳,俭朴。

  第二天,哥哥走了。我和妈妈安安心心地住在舅舅家等手术通知。

  已是农历四月初,太阳的日子开始多了,湘江的水也清澈了许多,江边的香樟树落尽了枯黄的叶子,嫩绿的叶子散发清香。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盎盎然然,店铺,农贸市场,生意兴隆,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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