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因为生活,这杆鸟铳跟他形影不离,常常出没于深山老林;如今,他把它搁置起来了,并非“鸟尽弓藏”,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生态平衡。这,让鸟铳陪伴了半个世纪的已经古稀的公爹感叹万千。 瑶族的日子都布满了厚重的山影。“南岭无山不有瑶”,这句浓缩起来的诗句一语中的。 山,在瑶族飘飘的衣襟上打下深深的印记,而在他们梦里打下无法磨灭印记的,是曾经的那场族群大迁徙。他们迁徙的足迹漂洋过海,横跨千里,依稀朦胧中演变成如今壮观的耍歌堂中的“过九州”,成为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 历史上,连南的排瑶经历过无数迁徙,在森林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作为山地民族,他们曾经在原始的深山披荆斩棘,垦荒造地,维持生计。而辛勤劳作换来的成果,往往被山中的飞禽走兽所窃取。于是,狩猎便成了他们保护粮食、维持生计的自发行动。 这种行动,自然会落到一家之主的男人身上。 这种行动,自然是男人们不可推卸的责无旁贷的责任。 于是,鸟铳便成为男人身上的一种特殊的重要标志。 于是,腰刀便成为男人身上的一种力量的明显象征。 这些标志,这些象征,也成为男人们借以向女人夸耀的绝妙理由,成为男人们借以向女人获取芳心的最佳途径。 这种途径非常地冒险,它需要勇气也需要本事,有时候付出的甚至是生命。但真正的男人却从不畏缩,在所不辞。 为了保护山地庄稼,为了猎取姑娘芳心,连南排瑶的男人们打小练就了一身本领。每个成年男子,都是娴熟的猎手,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深知各种飞禽走兽的生活规律和习性,根据不同禽兽的特点采取相应的打猎方法,并引以为荣。 “我是一个打猎人,天天上山去狩猎;作物长势多喜人,乐得心里开了花;野猪野猪多可恶,肆无忌惮来抢粮;高举猎枪来瞄准,决不放跑害人虫;啪——可恶的野猪死了喂!”一首打猎歌,道出了男人的使命,道出了男人的勇敢,更道出了男人的自豪。 野猪是要打的,它常常在夏天和秋季成群结队出来,把即将到手的作物糟蹋殆尽。猎手们就以铁夹、鸟铳以及凶猛的猎狗待之…… 班鸠、山雀、雉鸡等野禽是要打的,它们看到田地里金灿灿的山禾、包谷、粟米、蕃薯,欢唱着成群结队飞来啄食。它们用尖利的嘴壳揪着,啄着,不多时间,地里的谷物被吃光,尤其是鸟害成了瑶山早春作物种子的头号大敌。忍无可忍,猎手们纷纷以套绳、夹剪还有鸟铳候之…… 狩猎有个体性的,也有集体性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不同时空里的位置和职责。这些狩猎活动,让连南的排瑶加强了团结协作,体现了按劳分配,更锻炼了男人们的勇气。 这种勇气,往往以鸟铳和腰刀表示,佩带在男人们伟岸的身上,更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气。而那些千辛万苦历经风险获取的美丽的箭猪棘刺和雉鸡毛,成为连南排瑶对爱情的特殊传递,表达着瑶族朴素的生命热情。 时代在变迁,观念在变化,如今爱情的传递交给了微信,生命的热情表达有长鼓。鸟铳有如公爹一样,日薄西山,曾经的那段荣耀与辉煌正在一天天地被进步着的社会所遗忘。 鸟铳和腰刀风光不再。公爹那辈老猎手津津乐道的,只是一段历史,一个故事。儿孙们偶尔扛在肩上的鸟铳,已经不是狩猎的工具,而是时尚的道具,过往的乡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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