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2天就当满三个星期的补习老师了。我在一间语文补习机构里担任全职的补习老师，工作时间是从早上9点到晚上6点，主要负责批改作文和辅导小孩写作业。因为年纪尚小，经验全无，我不能授课，因此最多是为小孩子们答疑。机构说是专注于语文教育，暗地里其实只要给钱，什么科目都可以补习。因此，我教得就很杂了，语文、数学、英语什么都有，除了音乐和美术不行以外，其它都像siri一样，有问必答。 来自习室的小孩年龄大多介于一至四年级之间，也就是说7至11岁左右。有的如猴王一样闹，有的如水般安静，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不好搞。拿老板的话来说就是：学习好的小孩都不会来补习了。 我低头一想，是这样的。 举个栗子。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今年升二年级，是机构的“常客”了。我从上班的第一天认识她开始，她几乎风雨无阻地每天下午准点出现在自习室里，没有大人的督促，没有老师的要求（她已经结课了），就这样自觉地来写作业。我打心底里对这样的小孩产生好感，因为这才是真正想学的表现，意味着她很自觉，不用人督促。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是最累人的孩子。你一定很奇怪吧，既不打扰别人，又不需要大人来督促的小孩，不是最省力的吗？然而，我轻视了一个最重要的点：她不会的题我要教啊。 下面，最恐怖的来了，她的语文基底很薄弱，现在每天做的是数学题，题目里有很多她不认识的生字。因而几乎每一道题都需要给她读一遍，如果遇上很长的问题，就更幸运了，往往要读上3、4遍才可以，一个下午结束，相当于朗诵了3~4篇散文。这只是一个孩子，如果哪天好运再来两个像她一样的，我的嗓子就像被塞了两块滚烫海绵一样，肿胀肿胀地疼。 并不是说不愿意吃苦，而是嗓子真的受不了啊，每个人都是有生理极限的，教师在上帝那也没有特权呀。 日久天长地，我积累了一些消极情绪，对她少了很多耐心，各种“这不是很简单吗？想都不用想就出来了呀”“我这不是才刚说过吗？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已经说过三遍了，你根本没有用心听，我不想再说了，你自己做吧”走开几步后，良心立刻上来鞭笞我了，我又会鼓起勇气回到她身边换个口吻继续讲。但没讲多久，看她一副苦思冥想最后还想歪的样子，气又会不打自来。暴躁，冷静，平复，暴躁，循环往复地折磨着我，和她。 我最近常常在中午外出吃饭时，下班散步途中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两败俱伤的？我发脾气的时候讲很多晦气话，一方面打击了小孩的自信心，阴晴不定的威严笼罩在那旷野般的心灵土地上，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无数根幼小的神经。另一方面，也伤了自己的嗓子。是个两败俱伤的做法。 更糟糕的是，我是个敏感的人，发完脾气后，心里愧疚.......毕竟，1个小时前，小孩还是兴高采烈地跟我问好，还拿出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为我准备的饼干。那是多么真诚的爱我的心啊，我却为了自己的嗓子，粗暴地对待她。阿，莫彤啊莫彤，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不聪明的小孩也是值得尊重的。 每个人生来本就不同，有些人学得快，有些人学得慢，学得快的可能老师的方法恰好适合她，学得慢的可能只是单纯地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就像那只能收听56赫兹音频的小海豚一样。做老师的，不是去责怪她为什么天生只能接受56赫兹信号，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尝试着改变自己的输出音频，让小海豚真正听懂老师的爱。 小孩子其实拥有最宽容的胸怀，她没有记我的仇，当然也是最弱小的，我讲得不好，她也不会对权威产生怀疑和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暴风雨。我再次惭愧。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