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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牛小花和大疙瘩(第四章) | 张学武

 东方文海传媒 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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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小花和大疙瘩

张学武

编辑:落英小桥

第四章

1

后来几天,随着杜保兜里的烟卷越来越多,停车睡觉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工程进度开始还不显什么,可后来就显出来。

一连负责拉着碾轱辘在坝上压土,连长是个老头,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把这情况报告了马纪,马纪一听就火了,他这几天没有参加拉土的劳动,他在跟着一连一排打泄洪洞,每天钻在山洞里,对外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听了一连长的报告,他马上就派人从伙房里叫来了杜保。杜保就笑嘻嘻地坐在炕沿上说:“团长,您找我有啥事呀?”

马纪两只大眼盯着杜保,大声地问:“你衣兜里鼓鼓囊囊装的都是什么!”

杜保不由地捂住衣袋说:“没有什么呀。”

马纪就一步上前扒拉开杜保的手,从里边抓出来一盒大丰收,一盒官厅 ,一盒大境门,半盒东风,放在办公桌上,吼道:“这是哪里来的?”

杜保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自个儿买的。”

马纪说:“哈哈,你们井儿狗一个劳动日才分八分钱,买一盒大丰收都不够,还能买的起官厅大境门?至于东风那是八角钱一盒,公社书记、县委书记都抽不起,就凭你杜保能抽这烟!说,是谁送给你的!”

在马纪的逼问下,杜保终于说出了实情,他说:“那大丰收是头道沟的小六子的,官厅和大境门是四道沟的几个民工合伙买的,那东风是荭草村的一个排长给的, 他儿子前天刚结了婚,就剩下这么半盒。”

马纪问:“他们为什么给你送烟?是你人缘好,还是你脑袋大!”

杜保战战兢兢地说:“就是让我多给他们几根小竹棍。”

马纪说:“从下午开始,你到工地拉土去。”

果然下午杜保就去工地拉车了,还在他脖子上挂了块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拳头大的字:好抽烟的杜保。给人们发竹棍的活换成了刘长勇。拉车的人们就围着杜保看他脖子上的牌子,这个说:“可惜这牌子是纸袼别片做的,要是换成大案板就好了,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那多带劲。”那个说:“再把脖子上那根粗麻绳换成小细铁丝,那就更有趣了,用不了半天,脖子上就能见红了!”

曾经给他送烟的那些家伙们,一个个都变了脸,都不再喊他杜哥,而是喊他狗嫌臭,说:“狗嫌臭,你咋也来拉车了?不是你发竹棍那时候牛逼拉呼的了,活该!象你这样的人就该这样!”

晚上,这事就传到了杜保的房东王奎的耳朵里,王奎就回家大骂他的老伴:“看看你们相中的这个人,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还要用他当女婿,他脖子上都挂了牌子了,都快成坏分子了,在井儿沟人们都叫他狗嫌臭!怎么杜奎那么好的人就生出了这么个东西,连带着咱们家也差点丢了人!”说着就冲进西屋抓起杜保的被褥给扔到了院里。

2

腊月二十七下午,水库放假了,让民工们回家过年。

杜保自从被王奎给赶出来后,他就住在泄洪洞门口的一个窝棚里。这天,他也跟其他民工一样,正捆着行李准备回家,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骂:“他妈个逼的,总算是放假了,老子总算是可以回井儿沟了,下一年,爱谁来谁来,老子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正在这时,马纪跟杜保他们的连长来了,马纪对杜保说:“你就不用捆行李了,就留在水库工地给看家吧。”

杜保就不高兴了,说:“凭什么?别人都能回家,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我要回去!我一个人在这荒天野地里,在这深山沟里,我还怕被狼给活吃了呢!”

他们的连长就说:“杜保,所以让你留下,是考虑到你是一个光棍汉,回到家里也是你一个人,你还得一个人做饭,多没意思。你在这里好歹还有伙房,再说留下看门的也不是你一个,还有五六个人哩,每天还给你记十二个工分,这是照顾你,不是害你,你可想清楚了。当然你要是实在想回家,我们也不留你,想干这活的人有的是。”

杜保说:“你就是一天给我记一百个工分,我也不在这里了,既然想干这活的有的是,那你们就赶紧找别人吧,我一会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马纪说:“好,那你就走吧。”

于是杜保就背起小行李卷一橛一橛,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候,刘长勇的兄弟石玉子刘长军背着少半口袋东西无声无息地走进了窝棚,瞪着两只牛眼四下里看着。那个连长就问:“咳咳,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工地重地,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快出去!”

刘长军先是一愣,然后把口袋往地上一顿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一没有偷你,二没有抢你,就是进来暖和暖和,烤烤火,你咋就对我这样呢!”

看着了刘长军生气的样子,马纪就笑了,说:“小伙子,你不是我们水库的民工吧?我们这窝棚里到处都是钢钎、大锤,还有炸药、雷管什么的,怕你出危险。”

刘长军就看了马纪一眼,说:“这个大爷说的还象个人话。好,我这就出去。我问你,今天刘长勇没有下来干活?”

那个连长说:“我们今天放假了,刘长勇早回千松沟了,你找他有事?”

刘长军说:“我是刘长勇的兄弟,过年了,我来给他们送点炸糕、冻豆腐,他要是在这里干活,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他,我就回家了。你看这,他还不在这里,我要是到千松沟送到他家里,再吃了下午饭,回家就天黑了。”接着又对马纪说,“大爷,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你认识刘长勇吗?你要是认识他,我就把这东西交给你了,等刘长勇下来,你再交给他。”

那个连长说:“你这后生,怎么什么人都敢指使,你知道他是谁?他是我们水库的总指挥,马团长!”

“啊!”刘长军就瞪圆了眼睛说,“奥,原来你就是水库的马纪呀,我听我们村来的人说过。看穿戴,我以为是这里看门的呢。”

马纪说:“你说对了,今天晚上要是找不着看门的,我就得在这里睡一夜。”

刘长军说:“马团长,你要是找不着看门的,我就在这里睡一夜,捎带就把门给看了。”

马纪说:“这么说你不准备去千松沟你哥家了?”

刘长军说:“我中这人脾气怪,不喜欢在别人家睡觉。”

那个连长说:“你哥家,怎么能说是别人呢?”

刘长军说:“我哥当然不是别人,可他现在还有老婆哩?这娘们我就见过一面,也没有说过话,谁知道她是个啥脾气,再说我哥又是来招亲的。”

马纪说:“在这里可不是光睡觉啊,主要是看守这些东西,这里有打泄洪洞用的钢钎、大锤,窝棚外边还有雷管炸药,责任很大呀!”

刘长军说:“你就放心吧,我在村里也是基干民兵,生产队里每年秋天看青的活都是我的,你到我们家看看,光奖状就有十几张。”

马纪说:“好,那今天晚上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又回头对那个连长说,“待会你回到伙房给小刘弄点饭来,顺便再给他弄两个棉门帘来,一个铺,一个盖。”

3

天都黑了,密密麻麻的星星布满了天空,可给刘长军送饭的人还没有来,刘长军就把炉子捅旺,把炉盖盖严后,又吹了吹炉盖上灰尘,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炸糕放在炉盖上烤,炉盖上就发出吱吱的声音,炸糕的四周还冒起了泡泡,窝棚里就有了一股炸糕的香味。

正在这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人,刘长军一看,原来是他的大哥刘长勇,刘长勇肩上搭了三条草绿色的门帘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篮,小篮里放着一盔子萝卜炖猪肉,还有一饭盒的山药粥。

刘长军就说:“你怎么来了?”

刘长勇说:“今天水库放假了,我正在团部交竹棍,我就顺便在那里混了一顿饭,我们的连长说你来了,还给我们送来了炸糕和冻豆腐,还说你在这里给看门,是他让我来给你送铺的盖的,我就来了。兄弟,你来了,怎么不直接到家里?还在这里揽上了看门的活?”同时就把门帘子扔到了旁边的床上。

刘长军说:“一路上天太冷,我见这里炉筒冒着烟,我就想进来烤烤火,暖和暖和,没想到他们这里正缺一个看门的,我就给揽下了,准备明天早上再到你家去。”说着就打开了那个盔子,惊喜地说:“哥呀,怎么全是猪肉!”

刘长勇说:“是伙房大师傅让我自己盛的,他们只顾在里屋喝酒呢,我就给你盛了实实在在一大盔子猪肉,萝卜我一块没要。对了,伙房大师傅还给了我多半瓶子酒,这酒是咱们县自己造的,高粱酒,七十度的,我喝了一小口,可冲了,特别有劲!”说着就从自己的衣兜里拽出了那瓶酒。

刘长军坐在床边,把那盔子猪肉放在炉子上,抬头对刘长勇说:“哥,你也吃吧,这么大一盔子,我一个人怎么吃的了?酒,我就不喝了,留着我明天拿回家给咱们的后爹喝吧,那家伙自从来到咱们井儿沟就没见过他喝酒。”

刘长勇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刘长军的对面说:“兄弟,咱妈最近身体还好吧?”

刘长军说:“还跟过去一样,一到冬天就咳嗽。还有件事,得告诉你,咱爷爷没了,就是你回家开结婚证明的那天夜里没的,妈说你们刚结婚,就没有通知你,不过爷爷走得也很舒服,夜里睡觉就睡过去了,妈说,自从她来到井儿沟就没有见过爷爷吃过一颗药,死的时候已经八十七岁,棺材是大队给做的,说爷爷是村里的第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有这样的待遇。”

刘长勇就叹了一口气说:“爷爷是个好人呀,听村里人说,解放那年他就是村里担架队的队长,跟随晋察冀部队一走就是四年多,在这四年里,到过了很多地方,不知洒了多少血,流了多少汗,抬过了多少伤员,转移了多少群众。四清那年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是村里的贫协主席。

刘长军说:“死就死了吧,毛主席不是说过,人固有一死,有的重于泰山,有的轻于鸿毛,我看咱爷爷的死就比泰山还重。哥,你跟我嫂子都快两月了,我嫂子这人对你怎么样?没有难为你吧。”

刘长勇说:“放心吧,你嫂子对我挺好的,吃尽我吃,穿尽我穿,咱一个庄户人还有啥要求的。对了,你今年也不小了,就没有想想对象的事?”

刘长军说:“想也是白想。”

刘长勇说:“这里倒是有一个茬,我看跟你挺合适,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让你嫂子给说说去。那女的就是这头道沟的,姓王,叫王树梅,今年二十七了,要论模样比你强多了,针线活什么都会做,要说有什么缺点么,就是一条腿长点,一条腿短点 ,走路一拐一拐的,可是这一不影响你跟她睡觉,二不影响生孩子,三不影响干活,再说,咱们都是庄稼人,娶老婆就是为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要那么周正干什么?”

哥儿俩就坐在床上,伙盖着两个门帘子,叨唠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牛小花找了来。

4

中午,牛小花来到了马奎家,马奎正在站在炕沿边裁对联。牛小花说:“哎吆,大哥,你这是准备过年呀?”

马奎一看是牛小花,就头也没抬地说:“你从千松沟跑到我家,又有什么事呀!”马奎因为三个月之前,牛小花抢着跟刘长勇结婚的事,心中还有些气,说话的口气就有些冷淡。

牛小花今天来是要给自己的小叔子提亲,就装做没有看出来样子说:“哎吆吆,没事就不能来你家串个门?再说,你还是我们孩子的大爷呢,以前我男人有病的时候,你也没少去我家看过他呀,如今人没了,但我们孩子还姓马呀,咱们的亲戚不能断呀。”

马奎说:“你们男人是故园县丰元店的,我们是头道沟的,虽然都是马,但不是一个槽上的,八杆子打不着呀。”

牛小花说:“哎吆,瞧我大哥说的,八杆子打不着,九杆子总能打的着吧?谁不知道故园县丰元店马家跟你们一个马呀,要不我们男人有病的时候,你为什么比旁人去的勤呢?我知道你为什么跟我不高兴,这个我就不说了,我今天来,一是给大哥你陪个不是,二呢是给你送来个喜事,想不想听听是什么喜事吗?”

马奎说:“你能有什么喜事?”

牛小花说:“吆吆,小瞧人了不是?我是来给你家的树梅提亲来的。男的也是井儿沟的,名叫刘长军,年龄比树梅小两岁。”

马奎说:“我怎么听的这男人好象是你现在的男人的当家兄弟似的。一个叫刘长勇,一个叫刘长军。”

牛小花说:“哎吆吆,我大哥你就是聪明,哪里是什么当家,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家的亲兄弟,我们男人是老大,他是老二。要说这老二呀,可比老大强多了,论说话,论长相,论劳动,论人性,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说缺点么,也不是没有,就是脸有点黑不够白净,再有一个缺点,就是家里有点穷,说白了就是没有钱。可话又说回来,要是家里有钱,谁还愿意出来招亲呀。”

马奎就说:“怎么他愿意来我家招亲?”

这时候正在西屋的马奎老婆和闺女王树梅听见东屋有人来给王树梅提亲,就跑了过来,马奎老婆一见是牛小花,就说:“他婶子,你今天咋有空来我家串门了,老马呀,你咋不给他婶子倒碗水喝呢?他婶子,我们这老马就是这样,不管是多么稀罕的客人,他都是待搭不理的,知道的人,他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傲似的。”

牛小花说:“吆,看我大嫂说的,都是一个大队的人,谁还不知道谁?我大哥这人就是个实在人。”

马奎老伴说:“你刚才说的这个刘长军个子有多高呀?”

牛小花说:“个子多高,模样咋样,光听我说不行,你们要是有意思,待会见个面不就清楚了。”

马奎说:“这么说这个刘长军来了?”

牛小花说:“哎吆,他要是不来,我能来你们家提亲么?昨天晚上就来了,这不是到年根了吗?他是来给我们送炸糕和豆腐的。人家在井儿沟是个基干民兵,家里的墙上奖状贴了一大溜,不信你们去看看。”

马奎问:“这个刘长军现在在哪里?”

牛小花说:“在我们家炕上,正跟他哥喝酒哩。”

马奎老伴说:“要不咱们领上闺女去看看?”

马奎说:“看看就看看。”

5

刘长勇正跟兄弟刘长军在家里喝酒,就听的邻居张大娘在隔着墙头大声地喊:“牛小花,刘长勇!你们快过来看看呀,我们老头子突然就肚子疼了!”

刘长勇哥儿俩就赶忙跳过墙头,跑了过去,见张大娘的老伴张老汉正在炕上打滚,头上全是汗水,还哎吆哎吆不听地喊叫。张大娘说:“我们今天早上就热了一盘炸糕,一大碗山腰熬豆腐,怎么说疼就疼成了这样?”

刘长军就说:“说不定是肠梗阻,就是肠子拧成了疙瘩,闹不好要出人命的,哥,我见你家的院子里有辆小胶车,你快去推过来,咱们赶紧去医院吧。”

刘长勇就赶紧去推小胶车,刘长军就上了炕,把张老汉扶起来,摸摸张老汉的胸脯说:“这儿疼?”

张老汉就摇了摇头。

刘长军就摸了摸张老汉的肚皮说:“这儿?”

张老汉就龇牙咧嘴地说:“在往下一点,对对,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就象有一把手攥着似的疼。”

刘长军就背起了张老汉,来到院里,张大娘赶忙往小胶车上铺了两条褥子,刘长军把张老汉平放在车上,抓起两根车辕子,对刘长勇说:“哥,你在后边推,我在前边拉,咱们先到头道沟找个半农半医给看看。”

于是刘长军在前边拉,刘长勇在后边推,一路小跑向头道沟跑去。从千松沟到头道沟虽然只有三里地,但都是土路,路上的石头还特别多,而且还坑坑洼洼的,很不平整,刘长军拉着车跑得又快,所以车子就一会被颠起,一会又突然落下,整个车子哐几哐当总是响个不停。刘长勇就刘长军喊:“兄弟,你能不能慢点,看把大爷给顿得根本就躺不稳。”

刘长军就说:“大哥,不稳你就扶着点,救命如救火呀,一刻也耽误不得!你们这里人也真够懒的,路这么难走,也不知道修修。”

刘长勇一边扶着张老汉,一边说:“秋天拉庄稼的时候,我见有人修过,不过修得不彻底,没过几天就又是老样子。”

俩人拉着张老汉在前边跑,张大娘在后边追,张大娘是个解放脚,加上路又不平,尽管她自己觉得跑得很快,累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被远远地甩在后边。

这时候,迎面碰上了从头道沟回来的牛小花和马奎一家。马奎家本来就在千松沟,他怎么跑到头道沟去了呢?因为马奎发现家里没有烟了,就说要到头道沟小卖部买包烟,实际上,他要去头道沟的小舅子家征求一下小舅子的意见,牛小花怕他小舅子给打破锣,就说:“好啊,我也正好要去买一包针,咱们相跟着一块去吧。”王玉梅一见牛小花要去,就说:“我也要去头道沟买块手绢。”结果连王奎的老婆就一块去了。

牛小花老远看见小叔子跑得满头大汉,就赶忙紧走几步,问道:“哎吆吆,你们这又要上哪里去呀,你看看,我都把你的对象给领来了,咋你们又要走啊,车上拉的是谁?”

刘长军摸了把汗,喘了口气说:“是你们的邻居,他得了急病,我们要送他到医院去,找对象的事先往后搁搁吧。”说着又弯腰拉起车要跑。

车上的张老汉突然坐了起来,说:“等等,等等。”

刘长军就回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又疼得厉害了?”

张老汉就从车上下来,站在路上来回走了几步,又蹲下站起来几回,就说:“怪了,怎么不疼了?”

刘长勇就围着张老汉转了两圈,说:“真不疼了?”

张老汉说:“刚才在路上顿了一下,把我颠起老高,就听的肚里扑棱一声,接着就疼的不那么要命了,后来就渐渐不疼了,这会啥事没有了。”

牛小花说:“哎吆吆,莫不是被我们的喜事给冲的吧?”

这时候,张大娘赶了上来,她说:“你疼不疼先搁一边,我可是累得快要断气了。”说着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王奎开玩笑说:“那么凉的石头,你也不怕得了漏疮,快起来吧。”

刘长军一下子看见了跟王奎老伴站在一起的王树梅,一下子就惊呆了,心里说,这么漂亮的姑娘,咋就找不着对象呢,不就是个拐子吗?不就是个招亲吗?王树梅见刘长军两眼盯着她看,不由得就脸红了,心里说,这个小伙子很热心啊,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嫂子的邻居,人家有病了,居然拉着人家一口气跑了近三里多地,看来他家里的那些奖状也不是白来的。

牛小花说:“这么冷的天,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既然张大伯没有事,咱们就回去吧。刘长勇,这回你拉上张大娘,她那一双小脚,肯定是走不回去了。”

刘长勇就从弟弟手中接过车辕子,把车子掉了个过,就说:“我还琢磨张大伯的病哩,刚才还疼的满炕打滚,怎么这会儿说不疼就一点事没有了呢?”

牛小花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大伯肯定得的是肠梗阻,刚才肠子挽了疙瘩,这一路颠簸得,把肠子的疙瘩给颠开了,可不就不疼了。不过今后可要注意,饭前饭后喝口热水,把肠子弄热乎了,吃了饭后多溜达几步,人一上岁数,可得会照顾自己。大娘,你上车吧,咱们回去了。”

在回千松沟的路上,刘长军故意落在后边,王树梅也借口说自己腿拐走不快,就跟刘长军走在一块,俩人说着悄悄话。

6

不久,刘长军就和王树梅定亲了,过了正月初六,刘长军就要上门招亲了。母亲就给刘长军他们做了一套三面新的被子褥子,把刘长军的棉袄棉裤重新拆洗了一边,棉袄棉裤的面已经旧了,就烧了一锅开水,放在锅里用一袋黑颜料煮了煮,就算是新衣裳了。

刘长军的母亲一股烟,一边用筷子搅着锅里的衣服,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说:“哎,俩儿子都招了亲了,都怪你亲爹死得早呀,找了个后爹又没有能耐,挣不来钱,盖不起房子,出不起彩礼,我儿子只好去招亲了。”

刘长军家就一间马架窝棚,守炕锅台,他就这么一身衣服,脱下了就没的换,只好坐在炕上围着个被子等着。见母亲哭了,他就说:“妈,你不用哭,我虽然去招亲了,但我还是你的儿子,我跟他们说好了,我还姓刘,还叫刘长军,你老了,干不动了,我还回来照顾你。”

衣服染好了,母亲就把衣服从锅里捞出来,两手提着在灶火门前烤着,一会工夫衣服上就冒起了热气,母亲就反个过继续烤,母亲说:“儿子呀,上人家招亲可不比在咱们家里,该忍的要忍,不该忍的也要忍,最重要的是把你媳妇哄顺好了,你们俩可千万不要吵架啊,到明年这会小子女子生一个,好歹老刘家留个根。”

正月初七,生产队批给了刘长军一头小毛驴,刘长军就把新做的被子褥子叠成一条搭在毛驴的背上,村里好多人都到村口来为他送行。

这个说:“石玉子,过几天领上你媳妇回来看看啊。”

那个说:“刘长军,明年回来给抱回个胖小子来!”

刘长军跟乡亲们分手后,就跨坐在毛驴背上,任由毛驴向东走去,走出了二里多地,突然,从路边跳出个人来,并且大声喊道:“石玉子,你给我下来!”

刘长军就赶忙从毛驴背上跳下来,一看,原来这人是杜保。

杜保指着刘长军说:“告诉你,今天你去不成了!那个王树梅已经是我的了,我们俩已经在一个被窝睡过了,她肚里已经怀上我的种了,你要是再去招亲,你他妈就是乌龟王八!”

刘长军说:“别他妈胡说八道了,就凭你那怂样,还能跟人家睡一个被窝?吹牛逼吧!滚一边去,我还要赶路呢!”

杜保说:“赶你妈逼个路吧!”说着就从背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来,并用刀尖指着刘长军说,“你今天给我从这儿走走,我不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不对,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不捅你个透心凉才怪哩!”

刘长军见杜保拿出了家伙,就把母亲刚给他缝的新棉袄一脱,露出自己的肚皮,走到杜保的眼前,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好啊,是你爹揍的,就从这儿捅!”

杜保果真就哆哆嗦嗦拿着刀子对准了刘长军的肚皮,说:“你可别逼我,我可真要捅了!”

刘长军说:“谁逼你了!我这里好好走这路,是你硬拦住我的,还说是我逼你!”说着就一拳头打在杜保眼眶上,随后就猛地一闪身,下边就是一个拌子,杜保就仰面朝天跌倒在路边,眼角还流着鲜血。

杜保的眼睛就看不清楚了,他一边毫无目标地挥舞着刀子,一边就大骂:“石玉子,你不要跑,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这时候,刘长军早已经跨坐在毛驴背上,一颠一颠地走了。

7

刘长军和王树梅的婚礼举行的很简单,就吃了一顿炸糕,就请了两桌客人,有王奎的一个当家兄弟,一个小舅子,有刘长勇和牛小花,牛小花还带着她三岁儿子,牛小花一家给买了个画着牡丹花的暖壶,王奎的当家兄弟给买了个带大红喜字的洗脸盆,王奎的小舅子给买了一对肥皂盒。当然还有大队书记,小学教师,大队会计和生产队长等,他们四个合伙给买了一块毯子。

王奎就很惊喜地对大队书记说:“平时喊你们,你们也不来,我就是乘给闺女办喜事的机会,请你们来吃顿炸糕,你们咋还给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叫我们可说什么好啊!”

大队书记说:“这有什么,孩子找个称心的对象不容易,我们也就是表达个心意。”

喝酒的时候,刘长军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客人们斟酒。晚上入洞房的时候,王树梅坐在铺开的被子上,就对坐在地下凳子上抽烟的刘长军说:“今天是咱俩大喜日子,可我发现,你今天一来就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都已经进了洞房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跟我说说,你倒是有什么心事,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分手,反正咱们还没有领结婚挣,也用不着办离婚手续,你拿上你的东西回家就是了。”

刘长军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说:“树梅,我跟你说实话吧,昨天下午我来得时候,半路上碰见了杜保,就是年前来这里修水库的那家伙。他拿了把杀猪刀子,把我拦了下来。”

“怎么,他要宰你?”王树梅吃惊地问道。

刘长军说:“他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我,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宰我,再说,他也没有那个本事,早被我一拳头打趴下了。可是他说的那几句话,叫我的心里疙疙瘩瘩的。”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王树梅问。

刘长军说:“那些话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说,可又一想,说就说了,说了也没有什么,反正过了今天,明天咱们就是老婆汉子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明天回去剁他两根手指头也就够了。”

王树梅就急了,说:“我问的是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没问你别的!”

刘长军说:“他来这里修水库,是不是住在你家里?”

“是呀。”

“他住哪间屋?”

“就住在咱们这间屋,我跟我妈住东屋,怎么了?”

刘长军说:“明说了吧,他说你早已经是他的人了,还骂我是乌龟王八蛋。”

没想到,王树梅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恼,反而笑了。她说:“反正我今天说什么,你也不信。我早已准备好了。”说着就把被子掀起来多半个,对刘长军说,“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刘长军走到炕沿边弯腰一看,只见红色的床单上中间又铺了一块雪白的手绢。

王树梅说:“还愣什么,你上来试试呀,反正咱们今天夜里也不熄灯。”

(未完待续,下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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