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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安宁口的孩子们(第五章-2) | 张学武

 东方文海传媒 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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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口的孩子们

张学武 著

编辑:落英小桥

第五章

4

晚饭后,韩海来到学校,跟姜沁怡头对头地在一张桌子上办公。姜沁怡说:“韩老师,咱们今天开学,按说应该升国旗,唱国歌的,可是我和苗玉田他们把西边那个库房翻了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国旗,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韩海头也没抬地说:“好办,没有就不升呗。”

“那怎么行,一个学校开学连国旗都不升,那叫什么学校?”

“你说得对,我念初中高中的时候天天早晨都升国旗,特别是星期一早晨,还要把全校师生集中起来,在操场上专门升国旗,唱国歌,那场面可隆重了。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国旗,怎么升?买吧,谁给掏钱?让学生摊吧,上边又不允许。”韩海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姜沁怡说:“实在没办法,咱们就去官路坊小学要一面国旗来,他们那里是个大学校,肯定有富余的国旗。”

“姜老师,要一面国旗容易,可是咱们这里大小也是一个学校,以后却的东西多呢,粉笔呀,墨水呀,电费呀,办公用纸呀,现在春天了,天气暖和了,可是到了明年冬天,学校还要生炉子取暖,最少得生三个炉子吧,这煤块就是一大笔钱,上哪儿要去?”

姜沁怡就坐下了,自言自语地说:“以前我想当个教师就是给学生上上课,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麻烦事,不知道官路坊学校这些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人家那里好解决,没钱就伸手跟上边要,上边就给拨款。咱们这里可不行,为什么呢?因为上边本来要把咱们学校合并到官路坊去,可是这里的乡亲们不同意,最后才没有合并成,要不是你那个当乡长的舅舅做主,咱俩的工资还成问题呢。”

“既然官路坊学校能跟上边要,咱们为什么不能要呢,难道官路坊学校是学校,咱们安宁口学校就不是学校?官路坊学校的孩子是国家的接班人,咱们安宁口学校的孩子就不是?”

“你不要激动么,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我是说上边本来要把咱们学校合并到官路坊去,可是这里的乡亲们不同意,总校长肯定就对村里不高兴,再说咱俩来这里当教师,又没有通过校长,就是你舅舅一句话,咱俩就来了,总校长肯定对咱俩也不满意,在这种情况下,他能给咱们钱么?咱们现在跟总校长拧着劲哩。”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看来咱们的学校要是想办下去,首先必须跟这个总校长沟通好,可咱们现在连总校长的面都没有见过,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沟通啊?”

“这个总校长,我倒是见过,他叫王占林,中等个,倭瓜脸,总是笑咪咪的,我在东万口念初中的时候,他是学校的后勤主任,不知怎么弄的,后来就成了总校长,这家伙表面上一副笑摸样,可是一肚子坏水,他用你的时候,是笑容可掬,你用着他的时候,他就冷面似水,你要想跟他沟通呀,我看很难,除非你舅舅出面。”

“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是星期五,后天我就回东万口找我舅舅去,让他帮帮咱们。”

5

放学后,杨晓红跑回家,见父亲杨帆突然回来了,就扑到父亲的怀里,说:“爹,你咋才回来?我都上学了,我妈她怎么不回来?我连她的模样都快想不起来了。”

杨帆突然抱着女儿号啕大哭起来,“闺女呀,你妈今后就不回来了,她跟爹离婚了,跟别人跑来了。”

杨正邦坐在炕上说:“离婚有什么?一个大男人值得这样!你媳妇那人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你领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不能要她,你不听啊,你说你已经跟她一块过了,还说她肚里已经有了咱们杨家的根。”

老伴苏文花一边给孙女端饭,一边说:“你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婚也离了,人也跑了。晓红,你上炕吃饭吧,我们已经吃过了,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大学,找个好工作。”

杨晓红问:“爹,我妈跑哪里去了?离咱们这儿远不远?记得那年你们回来的时候,还说等我大了,要把我接到城里去念书,她怎么说话不算数呀!?

杨帆把闺女抱到炕上,挨着闺女坐下,“你妈究竟跑哪里去了,我也不清楚,离婚后我们再没有联系过,听别人说,她跟一个南方人一块到海南去了。”

“爹,海南在哪儿呀?”

“海南在咱们中国的最南端,出了海南就是大海了。”

“你们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说离婚就离婚呢?”

“闺女,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以前我在工地上给人家盖楼,你妈在饭馆给人家打工,后来她就说饭馆打工太累,有些去吃饭的人还很不老实,至于怎样不老实,我就不跟你说了,反正她后来就不在饭馆干了。我这几年打工也攒了些钱究竟有多少,我也搞不清,因为钱都在你妈手里,她就拿上我那些钱,跟一些人到南方去倒腾服装——”

杨正邦打断儿子的话,说:“你跟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孩子还小,才虚八岁,能懂什么?离了就算离了,过去的事不要再翻倒,就把它扔到脑后吧,邓小平说什么来着,咱们今后要团结一致向前看,晓红在家你放心,我和你妈一定会照顾好的,你在家待几天,还出去打工,这回你记住,发了工资后一定要拿在自己手里,不能象以前一样,把整个心都掏给人家。今后遇见合适的,再找一个,记住一定要找家在农村的,不要找城里的,咱们农村人老实厚道,斗不过城里人,哪怕她没有工作,就在家给你做饭洗衣服也行。”

苏文花说:“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农村的,只要人性好就成,城里也有好人,农村也有坏人,象咱们安宁口祝大全那孙子祝宏宝,祖孙三代都是农村人,结果怎么样?吃喝嫖赌抽样样都会,今天中午我还在街上看见他哩,挺大个男人戴着一个黑眼镜,还留着个小胡子,脖子上还围了个红围脖,那红围脖还特长,下半截差不多快要挨着脚面,一看就是个流氓。”

“祝宏宝放出来了?”扬帆吃惊地问。

苏文花说:“放回来了,刚回来那天,家里还放鞭炮,贴对联,显摆呢。”

杨正邦说:“咱们正说咱们家的事,你怎么扯到祝宏宝狗嫌臭那儿去了?”

苏文花说:“这还不是你给勾起来的?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说哪里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儿子,你今后要振作起来,把头发理理,把胡子刮刮,精神点,不要因为离一次婚,就趴下了起不来,现在人们根本不把离婚当回事,三句话不投脾气,就离婚,只是苦了象我们晓红这样的孩子,这么小就没有妈。”说着说着苏文花就流出了眼泪。

杨晓红就伸出小手给奶奶擦眼泪,说:“奶奶,妈妈走了,我还有奶奶,有爷爷,有爸爸,我今后一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6

祝宏宝回到安宁口已经四五天了,他没有想到他住了三年监狱,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跑光了,以前还有几个人跟打扑克、押宝、丢猴子,现在村里就剩几个老汉老太太,还有一群小孩子。老头老太太见了他也不说话,躲着他走,小孩子见了他,撒鸭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狼来了,快跑呀!”于是一伙孩子眨眼间就一个不见了。

祝宏宝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就站在街上高声骂:“他妈个逼的,跑什么跑?老子又不吃你们!”他从村南走到村北,就象一把大扫帚,街上立刻就被扫得一个人也没有了。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学校早已放学了,太阳落到西山头上,余辉把东山头染成一片血红,他就向学校那个方向走去,学校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办公室门开着,老师不在。于是他向学校后边走去,学校后边有两间小房子,烟囱里冒着白烟,一个老头正在小院子里抱柴火,这就是蒋寿禄。

祝宏宝穿着一件风衣,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站在蒋寿禄面前问:“老头,做饭呢?”

蒋寿禄虽然没有跟祝宏宝说过话,但是一看祝宏宝这身打扮,就知道他是祝大全的孙子,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祝宏宝就哈哈笑了,说:“别看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当过兵,去过朝鲜,被美国鬼子俘虏过,对吧?其实这没什么,人生在世,命不由己,我不也是坐了三年大狱,刚刚放出来么,咱俩的命运是一样的。”

蒋寿禄脸变的雪白,他自从回到安宁口,还没有人来到他家当着他的面说起他当过战俘这码事,即使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也没有。他说:“我认识你,你是祝大全的孙子,你叫祝宏宝,你是劳改释放犯,我是战俘,但是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战俘是什么?战俘就是投降,投降就是叛徒,叛徒就是敌人,你跟我是不一样,我只不过是拿了乡里一个破电视机,你出卖的可是国家,论罪过,你比我大多了,这么多年,整个安宁口谁来看过你?就我一个,为什么?因为我看得起你,念你是我们的老前辈,没想到你这么大岁数的人,竟然好坏不分,香臭不辨,拿好心当驴肝肺,你算彻底完了!”

“你给我滚!”蒋寿禄突然拿起一根木棒,劈头盖脸照祝宏宝打去。祝宏宝开始以为老头只是吓唬吓唬自己,没曾想老头竟然来真的,一棒子打在他的肩膀上,他疼的哎吆一声,撒腿就跑,边跑边说:“老家伙,你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

蒋寿禄说:“我怕你!老子在朝鲜曾经打死过一百二十多个美国鬼子!”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的姜沁怡看了个一清二楚,特别是她听到蒋寿禄曾经消灭了一百二十个美国鬼子,更是大吃一惊,这不是战斗英雄么?她慢慢走到蒋寿禄面前,看到蒋寿禄还在生气,就说:“他一个劳改释放犯你犯不着跟他生这么大的气,你回去吧,该做饭做饭,该休息休息。”

蒋寿禄抬头看了姜沁怡一眼,没有说话。

姜沁怡说:“大叔,我能到你屋里看一看吗?”

蒋寿禄还是没有说话,一个人进了屋。

姜沁怡也就跟着进去了,屋子里黑咕隆咚,刚刚进来的时候,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姜沁怡说:“大叔,你怎么不开灯?”

“没有。”

“一个灯泡才五毛钱,你怎么不买一个?”

“没电。”

“前边我们学校就有电,你这里怎么没有?”

“没线。”

  (未完待续,下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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