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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割柴火(第一章-1) | 张学武

 东方文海传媒 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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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柴火

张学武 著

编辑:落英小桥

写在开头

柴米油盐,这是老百姓过日子的头等大事,柴被放在第一位。我们小时侯,也就是七八岁光景,除了上学念书就是割柴火。为了割柴火,我没少跟其他的孩子打架。那时侯离村子近的山上,柴火已经给割净了,每次割柴火,我们都要跑三四里甚至五六里地,到了山上,我们就各自划分势力范围,我割这一片,你割那一片。有的孩子就不老实,总想到别人的一片去割,结果就打了起来。

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离我们村有五里地,中间要翻过两道大梁,我们都是跑校生,从家里走的时候,我们就带上镰刀大绳,走到半路,就把镰刀大绳埋在路边的沟渠里,放学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割柴火,等到太阳落山,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就背着一背子柴火回家。

为了割柴火,孩子们之间闹点小矛盾,那是小问题,过去就忘了。大人们就不同了,村与村之间常常因为割柴火打群架。记得那是六六年到六八年,也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们村就跟我们南边的一个村子打了起来,那架打得热闹,两个村共出动一百多人,有四十多人因为打架负伤住进了医院。官司从公社打到县里,又从县里打到地区,打到省里,结果不了了之。

说来也怪,自从一九八零开始到现在,再没有因为割柴火发生过矛盾,光玉米秸就烧不完的,原因是,一,现在都通电了,家家买上了电饭煲、电炒瓢、电磁炉,喀哒一合闸,就等吃饭了。二,冬天家家都生起了炉子,买上两顿煤块,一冬天就够了。三,现在天暖和了,过去冬天庄稼人们都穿着老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羊皮手套,这时候谁用那玩意?十冬腊月,年青人们连帽子都不戴,光着脑袋跑来跑去,脖子上围条长围巾,那不是为了保暖,而是为了好看、潇洒、酷。

唉,说到底是时代发展了,科技进步了,老百姓享福了。

第一章

1

一九六七年,腊月二十八,范长明赶着一辆牛车和他的儿子去南沟割柴火。范长明坐在左边的车辕口,儿子范宝坐在右边的车辕口。

范长明今年四十多岁,高个,长脸,脸上没有胡子,却长了一脸麻子,人送外号范麻子。范麻子头上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身上穿着一件羊皮袄,脚上穿着一双毡疙瘩。这毡疙瘩是用羊毛擀成的,就象马靴,筒很高,差不多到了膝盖,鞋低是胶皮轱辘做成的,很厚,又防滑,穿在脚上很暖和,根本不用穿袜子。

与范长明相比,范宝穿得就差劲了。范宝今年十二岁,长得圆头圆脑,头上戴着一顶猫皮棉帽子,帽子耳朵紧紧地系在下巴上,脖子缩在领子里边,小脸冻得通红。上身穿一件棉袄,这棉袄本是花的,是他姐姐范腊鲜穿过的,如今范腊鲜已经长大了,就给了弟弟范宝穿,范宝他妈武清叶就用黑颜料在锅里把棉袄面给煮了煮,染成黑的,给范宝做了棉袄。这棉袄范宝已经穿了三冬,已经显得有些小了,两只长满了黑老皴小手袖在袖筒里,手腕还是露外边,冻得象个烧红的猪蹄子。脚上穿着一双旧鞋,上面钉满了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摸样,又没有袜子,只是在脚面上包了一块黑布,黑布的四周都塞在鞋帮里,冻得两只脚不挺地相互磕打。

范长明扭头看看儿子范宝,说:“冷了吧?冷了就下车跑几步,跑得出了汗,马上就不冷了。早些年我当兵的时候,寒冬腊月还穿着单衣,一天一夜跑二百多里呢。人活着就得运动,就得锻炼,不运动,不锻炼,那还不跟猪一样?你看这牛,啥也没穿,难道它就不怕冷?人家拉着车,整天运动呢!”说着就在牛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范宝就跳下车,躬着腰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使劲地跺着脚。

其实,范宝不是范长明的亲儿子。范长明一九四七年就当兵走了,那时他才二十二岁,他老婆武清叶二十岁,当时范腊鲜已经三岁,一九五零年范长明退伍回来时,炕上就多了一个范宝。范长明当兵三年就没回过家,怎么就多了一个孩子呢?很明显,这孩子不是他的。但是范长明是南沟人,是招亲来到西水泉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上没有兄长,下没有弟弟,没人管他这些闲事,再加上武清叶长得又漂亮,是西水泉的一枝花,那年月,象范长明这样的人娶个媳妇不容易,所以他也就认了。

范宝三四岁的时候,街上人就拿他开玩笑,说:“范宝呀,你知道你亲爹是谁不?”

范宝就歪着脑袋说:“范长明。”

“错了,不是范长明。”

“那是谁?”

“回家问你妈去,你妈知道。”

范宝就跑回家问他妈:“妈,我亲爹是谁?”

武清叶就说:“这孩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你爹当然是范长明了。”

“那街上人为什么说范长明不是我亲爹。”

“谁这么说的?”

“街上人都这么说。”

武清叶就大步流星来到大街上,破口大骂:“他妈逼的,哪个烂了嘴的在背后嘀咕老娘!看我不撕烂他的嘴,你们管天管地,还能管老娘们生孩子?回家问问你爹去,问问你爷爷去,他们都是我生的!谁要是胆敢再背后说坏话,叫你老婆生孩子没有屁股眼,叫你们头顶长疮,脚板底流脓,叫你们全家都得了瘟病,扔到南河套,狗都躲得远远的!”

慢慢范宝长大了,他知道了自己的亲爹是村里的范宝荣,虽然也姓范,但跟范长明不是一个范,范宝荣跟范长明是一个生产队,不过范宝荣是个木匠,整天在队房子院里干木匠活,基本上不参加农业劳动。

2

为了多割些柴火,天不亮范长明和范宝就起来了,俩人热了两盘炸糕,就着咸菜条吃了,到了南沟村的东沟头道洼的时候,太阳刚冒出了东山头,家家屋顶的烟囱里刚冒出了青烟,不一会,村子上空就弥漫着一层烟雾。

范长明站在半山腰对范宝喊:“范宝,看来今天天气不错啊,我割三十个,你割十个,咱俩凑乎一车怎么样?”

范宝拿着镰刀正在往山上爬,他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好天气?难道你跟天上的爷爷认识?我看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你吧?”

“这孩子,怎么跟老子说话呢?你看村子里烟囱冒出的烟一个劲往上升,直溜溜的,连弯都不拐,这就说明老天没有风,冬天,只要不刮风就是好天气,知道不?”

范长明说着就坐在一棵桦树下开始抽烟,手里掂着镰刀自言自语地说:“今天就看你的了!”

范长明割柴火是一把好手,动作很熟练,也很有力气,左手冲外把一抱榛杆子揽在掖下,右手伸出镰刀到柴火根部,往回一拉,一大抱柴火就乖乖地倒在脚下。遇到粗大的鸡抓子,镰刀砍不动,他就用脚上毡疙瘩一踩,那鸡爪子就喀吧喀吧地从根上断了,不一会一个柴火就便宜了。

太阳升起了一杆子高,果然天气很暖和,一丝风也没有,一团团的雾气从山根下升起,慢慢飘起来,升到半山腰就不动了。山里的各种鸟雀开始活跃了,一个个蹲树上,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似乎在互相打招呼问好,远处的山梁上突然出现了几只狍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范宝就呔地喊了一声,就见那狍子就飞跑起来,四只脚似乎不用着地,踩着柴火梢就能飞。

范长明见范宝愣在那里看狍子,就说:“看什么看?那狍子叫草上飞,跑得比子弹还快,你想逮住它?没门!快好好割柴火吧。”

范宝就收回目光,爬上了一棵桦树开始砍树杈子,不一会就砍下来一大堆,一连砍了四棵树的树杈子,捆起来十个柴火,他就不砍了,坐下来开始休息,突然他发现树下有一个洞,原来这是毛蛤蜊洞,里边藏着好多榛子,挖开来,榛子就出现在眼前,一颗颗都是满仁,范宝就摘下自己的猫皮帽子,一捧一捧地往帽壳篓里捧。

范长明就喊:“范宝,你怎么开始歇着了?”

范宝说:“你不是说让我割十个柴火吗?我已经够十个了!”

“割柴火哪有个够!起来!继续割。”

这时候从山下边上来一个人,腰里系着一根麻绳,手里拿着狐狸皮帽子煽着风,他走到范宝跟前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范宝回答:“范长明家的。”

“你爹在哪里?”

“那不是?半山腰正在割柴火的那个。”

这人名叫李宝象,是南沟大队的护林员,说起来他还跟范长明有点亲戚,是范长明的远房表妹的丈夫,按理说,他应该称乎范长明大哥,可是他没有,而是直接喊到:“范长明,你不要割了,割了你也拉不走!”

范长明停下镰刀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怎么了?”

李宝象说:“昨天晚上大队开会了,不让你们西水泉人来我们南沟割柴火了。”

“为啥?”

“山是我们南沟的山,坡是我们南沟的坡,柴火也就是我们南沟的柴火。不为啥,不想让你们割就不让你们割了。话我已经给你带到了,你要是不怕白受累你就割。”说完,李宝象下山走了。

  (未完待续,下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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