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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姥姥

 京都闻道阁 2020-08-15

本文作者/曹旭 

就像回到故乡,爬上老家的顶棚,能寻找到童年的踪迹一样,你只要探寻着自己记忆深处的事物,也能够找到那属于历史或者与历史一脉相承、至少沾亲带故的人物。有一个被外孙称为大姥姥的人,就是其一。

说是大姥姥,你仔细一推,那大姥姥正是姥姥的嫂嫂,一世无生育,或者说无儿女。他们住在一起,在那个属于一些童年时代的充满魅力的大院子里,大姥姥所寄养的侄儿家,侄儿侄女赡养、荫护与否的好不得而知,但有饭吃,有屋住是明显的。而且生前的姥姥侍奉兄嫂如上,是众所周知的。

饭要送,因为她不能走路,现在想来,可能是脑血栓或者是跌到留下的后遗症,截瘫。她似乎在年轻的时候象中国所有那些妇女一样格守勤劳,她让孙子或者其他谁给她找来一种可用于撑起盘坐着身体高度有握柄的木凳,就一手一手地举着消瘦的身体向前挪移,自己洗衣、解手,力所能及地做着一切,在外孙到姥姥家的时候,能看到她在那个泥垒的大门屋下,盘膝而坐,或者说是安详地站着。

人闭着眼睛……不,就是眨着眼睛,也能看到她枯干而苍白的头发中,有几缕随着两臂一撑一撑而的移动而飘飞。风雨剥蚀成尖顶、有了缺口的黄土墙,杂乱地堆在一个墙角的柴草,和一个被肩骨撑得有谷有峰的灰白色瘦小背影,向前挪移,是童年记忆里褐色黑色相间的是那幅图画的主要内容。这样的景象,不知道那时候有风是什么样子,不知道那时候有春雷、有秋霜又是什么样子。

在她生命的晚期,她靠着什么度过她的余年?她心中守着什么维系着她的心理平衡?晚清和民国、灾荒和苦难对她意味着什么?在她将睡去时,也象常人那样思想?思想衣食、尊严或者其它?人们很难再去查寻那些生命力的旧痕。至今为止,似乎就不曾有人去关心这档子事----那风中可有可无的背影,那背影上似有似无的风。倒是她屋内的一些奇怪的东西,似乎是她内心明亮的灯影。

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是像章,是毛泽东的像章,或者说是毛主席的像章。像章足有一千多枚,大大小小,形色各异,它们是大姥姥很早收藏的吧,不然何以有那么多,而且挂满了她根本摸不着的墙壁高处,三面墙壁没有规则又有规则的悬挂像章,在夜深人静时能有微光散出来么?或者有一种光亮照耀着她的时候,人们都觉察得到么?

人们很少谈论过她,至少在近几十年内,她从所有认识她的人和与她有牵挂的人的语言中消失了,象一块曾有棱有样、雕纹清晰的土坯,在风雨中委顿成尘,与大地渐渐融成一体了,唯一识别的还剩那么一杯土一小丘。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今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生命的逝去,是如何的悲伤呀。

她离世已近四十年,她在人们心中消失,却不能像别人那样有儿孙念记,也许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死了,就象那不知姓氏的抛露在菜地上的枯骨曾系着的灵魂。

实际上,姥姥的三女儿曾过续给她,但不知为何未能成事。她的三女儿过世也已经二十年了。三女儿的儿子在祭奠母亲的时候,也能够写下一篇祭文来吊唁他的大姥姥。这是地底下的母女所不料的,也是大姥的侄子、侄女所料不到的吧。

那些为此苏醒的人事,不知对活着的人们以为着什么,有着什么样的意味。

作者简介:曹旭,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教师进修学校干部,笔名陈草旭变,近年来有数百篇散文、小说见散文在线、红袖添香、古榕树下、凯迪社区等文学网站,合著有人物传记《那年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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