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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我要找的人||(3位)诗人作品

 蔷薇诗歌 2020-08-15


耿翔的诗歌


装不下一朵花

 

挨着一朵野花,坐着的人
她的心里,已没有了自己

 

她的心里,所有被记住
或者盛开的花朵,早已从她的皮肤上
凋零或死亡。她的双手
剪开过十里桃花,却在一朵
窗花上,像一只老去的
蝴蝶,怎么煽动翅膀
也飞不动

 

她的心里,装着风水
装着事情,也装着当年
一群生育旺盛的女人,被风从十里八乡
吹到马坊。最后剩下她
孤独地看着她们,在风里
哭泣,也在风里散去
如果她承认,身边的野花
就是她们,一生留给
大地的样子

 

挨着一朵野花,坐着的人
她的心里,装不下一朵花

 

我要找的人


都停留在,马坊的
旧年里,包括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围巾
都是一个样子,一种颜色

 

在他们身边成长
一个冬天,都像被凡高
画过的吃土豆的人,谁也不会守着炉火
集体的土地上,一股野菜的味道
吹在风里,比什么都浓
这个时候,土地可以歇
种地的人,不能歇

 

他们中的很多人,命运真的不好
没有赶上,能够换身衣服或围巾的日子
就撇下我们走了。只能从梦里
捕捉他们,就是踩着一块
很好看的云,从头顶上
带着牵挂走过,也还是
先前的样子

 

而活到今天的,身上光亮了
头上也光亮了,但土豆和野菜喂养出的
神情,是换不掉的底色

 

寂寞的村庄


墙上的土屑,像从每一位
老人的头皮上掉下来。没有雪的冬天
土屑就是,一场大雪

 

寂寞的村庄里,这些土屑
在墙上守得太沉闷了,没有蝴蝶的翅膀
带来田野上的气息,也没有
活着的人的呼吸。用粉笔在墙上
画过简笔画的男孩,徘徊在
城市的马路上,也不想
回来看看,这些埋在
烟灰里的童年

 

最后的寂寞,全部留给
一些接近死亡的人。他们不爱抬头看天
低头走路,是村上的铁匠们
从劳动的角度,打造出土地
原来的姿势。让他们
守着村庄,你看到的
都让你难过

 

墙上的土屑,有一天掉光了
他们也就走了。大雪也会寂寞地
带上村庄,彻底消失

 

白与黑


白与黑,在你悲欣交集的
地带,我们没样子地活着

 

活得像一片灰
一片天空一样的灰,一片土地
一样的灰。生和死压迫在我们身上
不会慷慨,丢下云朵的白
也不会绝情地,塞满
子夜的黑。被我们穿带过
世界的样子,加上颜色
都很简单

 

落在我们头顶
再干净的雨水,也只能染出一片灰
土地上,我们把大片的草木
疯狂地烧成灰,是为了催生
庄稼的成长。而最后躺在
泥土里腐朽的,还是我们
一身的骨殖,化成上帝
手里的一层灰

 

白与黑,只有埋在心里
我们活得,才不会很灰


在声音里挣扎

 

世界怀有的,那些好声音
和坏声音,你都听不见

 

听不见,就让耳朵
在你被冷风吹拂的长发边上,休息下来
世界不好不坏,而能想象出的
流血的声音,一根骨头
断在胸间的声音,也许比我们
能听见时,带来的疼痛更多
传递在空气里,好声音
和坏声音,没有
不被污染

 

你拼着命,倾听的眼神
很想告诉我,在声音里怎么挣扎
那些让我哭泣的文字,也断言你只听见
一个人的心脏,贴着你的身体
跳动了十个月。一手抚胸
是你多年,为了重复体验
那个声音,而保持
下来的样子

 

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你听见的
心脏跳动的声音,没有被污染


稻草人


稻草人,没有春天
稻草人,也没有夏天

 

稻草人,像从书本里
被赶出来的孩子。不受约束的田野上
也只有麻雀,没眼色地围着你
飞来飞去。声音被先生
早收走了,只有路过的风
把你穿烂的衣服
继续穿烂

 

而田野上,永远没有
书本里的童话。那些白露之前
收完谷子的人,谁也想不起带你回家
裙子在雨中,无心起舞
直至大雪落下,稻草人
冬天很深,要死
也死不到春天

 

稻草人,不知道生
稻草人,也不知道死


诗人简介:耿翔,陕西永寿人,1958年生。中国作协第六次、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参加诗刊社第九届“青春诗会”,2010年随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塞尔维亚。已出版《长安书》《秦岭书》《马坊书》等诗歌、散文集10余部,作品获老舍散文奖、冰心散文奖、柳青文学奖、三毛散文奖及《诗刊》年度奖。



琚建波的诗歌


水岸


天空暗淡的时候,尘世的微光
就显赫了起来。低头哈腰
走过长长记忆,世界模糊
成为心灵的边界。天国多远
水岸纯粹,一朵花绚烂一段感情
爱,是我的辩词,但我拒绝歌唱

 

不说远方了,爱情长出荒草
生活真实得流失清香
瞬间炸裂的春天美得不像话
雨水,你可以误认为是泪滴

 

不说凋谢了,尘世不会给你找零
悲伤蓄谋已久。我的眼眶搁浅着飞鸟
你要去何方?水岸天国花香弥漫

 

荒城


任何人的心中都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都有苔痕片片,都有野草疯长。
欲望从不纯洁
生活就是一场历险,从来没有人生还
如果信仰崩塌了,连同真理
遗失在茫茫岁月里,所有空着的角落
都覆盖了灰尘。一个人的孤独
就是暗夜揽镜自照,有时看得见自己
有时看不见。在荒凉的尘世里
每个人都会卑微成一颗沙子,藏在土里
渐渐忘记自己曾经也被阳光照耀过
任何人都被水浸泡过,生命之中
那些水色的黄昏里,总有人绝望至死
我会为自己留一个天台,承接露水
迎接霜雪,我也接受失败,接受荒凉
我深知,如果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了
镜子之中那沧桑的面容,我会不会选择妥协
但是,就连我也不是干净的
我心中那些尚未崩坏的地方也有歌声
我不爱自己,我爱上自己破碎的影子




那天应该下过雨。淅淅沥沥的时间
时针分针秒针湿透了
滴答滴答,原来只是寂寞在复制
路面多冷呀!旋转的叶子
本就出自无心,何用多言?
多情总被无情恼,那天
应该有一场小雨在这个城市下落
应该就是那天黄昏的点点滴滴
有一袭沾染丁香气息的背影
正从雨巷悄悄飘过
我写给你的信浸透了泪水
展信之时,希望你能……笑一下

 

一些透明的文字成为影子
雨天,一切的语言都变得很淡
很淡,就像红袖添香的你的世界
虚情假意都隔断在记忆的碎片之外
诗笺之上那一朵玫瑰,它的凋谢
是否慢过一滴泪落下的速度?
那场雨,一定提前来临这座城市
灰尘早就下落,风扫净一切
连同你离开之时没有说完的那一句话
我总在猜,总在猜……
我空洞洞的心,从来不曾有过喜悦
那一天你的表情,就是南山的雾
就是西湖的水波,也是北方的归鸟
它的羽毛,白得像一朵雪

 

并不是被故事忘记了,就不会有雨
在那一天飘落,我孤单的心
也就不会被泡得发软发空
那晚没有月亮,你的左手
冰凉如霜。我忘记你告别的手势
是怎样,柳烟一般
挥别在这一个忘记年月的时刻
你说,不要凋谢……不要凋谢
但是夜风吹着,吹着,走吧,走吧……
因此我坚信,那天绝对下过雨
不是下在你的心上,就是下在我的杯子里
一生最安静的时刻
我听见心,微弱如火,缓缓闪动


神树


老去了,几百年的时光
西山顶上,不曾倾颓的太阳
与它对视,在一个个无眠之夜
把酒临风,不曾喜悦,更无悲伤
沉默,是因为夜色太深
孤单,是因为故乡太美
忘不了,乡愁之中一针见血的歌吟
啊,神树已老,灰尘属于梦境
属于深夜一遍遍内省。镜子
醒着。月光,在井水之中
神树,泪眼婆娑,深情款款

 

去禄脿镇


雁行锈蚀成伤疤,褪色苍穹
浅白,是乡愁的骨灰,纷扬
在九月晶莹眼窝里。野草为遗址
清泉浸润,去禄脿镇寻找幽兰的承诺

 

葬我于南岗,葬我于苍郁松林下
葬我在阿妹熏香的名姓里

 

指向北方寒夜,双手成枝
满地月光堆一座新坟,岩石为鼓
蛙声镌刻半生风霜。葬我于高地
葬我于露珠倒影中。痴情人
让我在白发苍苍的水流里睡去吧

 

荒野如昨。去禄脿镇,替一个古人
伤心地哭一宿。星空锈蚀如昨天
去禄脿镇,替一个诗人
涂改遗忘的故乡,用井水
洗掉满脸的伪装


遗址


在水的遗址上我只找到了渴
那些让我牵肠挂肚的东西
都随着碎裂的伤痕
埋在潮湿的风中

 

在往事的遗址上我只找到了我
和一介白色虚空的影子
那些自以为是的繁花已经悄悄开败
关于结局
也许我再也说不出真实

 

只是信仰啊,近乎于神
是蔓延于生命表皮的东西
那些无法忘记的言语
早就成为爆裂的恐慌
无法隐喻

 

所以在痛苦的遗址上
我只找到了血
这唯一能够刺痛我的
那记忆之中温柔的苦
和涩


诗人简介:琚建波,云南安宁人,现为安宁市实验学校教师,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协会员、安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至今已在《光明日报》《诗歌月刊》《散文诗》《雨花》等报刊发表各类作品千余件。



钱松子的诗歌

雨水辞


倾诉化为乌有,
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这么多年,一下雨仍旧心潮起伏,
绝不会放过自己。
有人避让报纸上的救护车,
形成一种逻辑;
有人把晾衣绳抱进屋,
一看就是个内行。
曾经,我也像他们那样,
在清冷的早晨擦去树木的香气
和洗衣机的声音,
楼梯充分体现了至高,
通过镜子,使心灵得到满足。
又是一年春季,
说过的话重述一遍,
显然比撤回邮件更有意义;
雨水海绵般深远,
内里建群山,
隐约着与俗世的关系。


天赋


梦到早春的绿,雕塑般忧伤;
梦到高塔被绑在空中,
通过雨声,炼化心底的冲动。
最好的年华,在背上纹身,
用计较热爱一切事,
作最坏的打算,这些都是我。
我欠推土机轰响,
欠烟火瞬间;过尽千帆,
我欠晚来一步,
目睹人间如卷心菜,
有一层决绝,就有一层显摆。


知味帖


对屋脊发愣的视觉,
必然已历经风雨的传承,
跟在年华背后,我不止一次消失。
仲夏了,雷继续握紧天空,
挖坑,我手中的绳子,
就是巨大的错误。
“大地上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
亲人们按需回到身体,
脸涨得通红,影子布满老茧,
以至于没有心疼。
山水越走越偏,
白茫茫一片,突围出去的,
都是少年,他们闪烁,
像衬衣上的盐粒,
一夜间,打包此生况味。


海棠


海棠无香,不按经验来。
我跟她相视的那刻,
门开着,旋转楼梯耸入云端,
差不多接近理解。
我肯定能说出昨天与今日的区别,
但有顾虑,
就像壁灯熟练地收起夜色,
让花开得空荡荡。


夜宿记


遁世有术,乘地铁过鸡鸣寺,
做一个即将开悟的少年,
裸出后背的硬道理。
我不怀疑,为寒夜寻找的解释,
南京用的是一场细雨;
以导航求证生活,
无解,只能是徒劳的思索。
雪意不复存在,
自江宁织造府到小旅馆,
纯属转喻,符合冬日一贯的逻辑。
整个晚上无法确定的含义,
像文化,最终通过
“精神的窄门”,
成为身体可信的一部分。


有所思


一棵树枯死了,
它的阴影还在往回跑。
夜里下过雨,雪没入身体,
镜子捧出正反面,
只剩水银,像一阵风糊在苍穹。
整个冬天我做同样的梦,
一群手插裤兜的人,
在屋顶,把道路观察了一遍,
阳光比枝条粗,
有些力气是积攒了多年的,
足够犯错,添把柄。
我确实弄不清,旷野缓慢打开时,
还有多少人和事
被耽搁,还有几趟列车
往骨缝里钻。
灯火为界,所有怕冻的事物,
请一一搬进屋子,
给它们柴禾与钥匙,
练习无风自燃。


诗人简介:钱松子,70后,分行爱好者。


蔷薇诗歌投稿信箱:784052659@qq.com,投稿诗歌一次需四首以上,散文不少于1500字,凡投稿经筛选后以精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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