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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晓杰:我们为什么怀念家乡京山

 鄂中京山 2020-08-15


熊晓杰 广东长隆集团市场部总经理

  年轻时,我们是一概不在乎故乡的。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希望跑得越快、离得越远越好。故乡代表着封闭、落后、保守和土气。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世界的精彩。

  我发现,最近,我身边的朋友,都在做着一些与故乡有关的事。

  比如刚刚辞去广州台副台长职务的费勇,他将会在新开张的唐宁书店作一个月的关于故乡话题的多媒体分享。

  再比如茂德公的老板陈,发起了“走回家,给你的村小做点事”。

  这大概与我们所处的年龄段有关。

  年轻时,我们是一概不在乎故乡的。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希望跑得越快、离得越远越好。故乡代表着封闭、落后、保守和土气。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世界的精彩。

  故乡只在梦里。

  人到中年,行至半途,会经常不经意地想起很哲学的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几十年的孜孜以求,是否惟一的意义和价值?我们所淡忘和放弃的,是否没有价值?

  我有两个故乡,一个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吴王古都鄂州;另一个是我父亲的故乡,荆楚之地京山。在那里,由于干部家属下放政策,我与母亲一起度过了一年多的光阴。

  对于京山,我曾经不仅不怀念,而且挺隔膜,一是因为下放时年龄甚小,5岁多到,6岁多离开。另外,相对于中等城市鄂州,京山的经济要落后得多,而我们生活的地方,更是边远的山沟。那里交通极为不便,出门便是大山。村民们靠着传统的农耕方式生存,生活极其困顿。

  小的时候,偶尔在鄂州见到京山的来客,印象中都有很多不好的习惯,抽烟、喝酒、随地吐痰,扯些听不太懂又没啥意思的陈年往事。所以,每次来客,我都是出来点个头,便躲进自已的世界。

  乱哄哄、乐融融的乡情。

  我的改变来自几年前。为了圆母亲一个愿望,我重回故乡,整修了父亲的墓地。在此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到家乡是十岁时,抱着父亲的骨灰回到他贫瘠的家乡。三十多年后,再次见到父亲的坟墓,有着揪心般的自责:三十多年,竟没有回来探望过一次(除第二年奶奶逝世以外)。几十年前看上去尚可的墓地,如今凋敝、残败。我认真地做完了这件事,接下来的这几年,每年清明,必千里迢迢赶回京山,为父亲上坟。这是我这几年最感欣慰和心安的一件事。母亲为此非常高兴(因为这里也将是她未来的归宿),而我,由此与故乡重新连线。(关于这一切,可参见《熊出没》微信公众号“乡村路,带我回家”一文)

  原来呕哑嘲哳难为听的京山话,在我耳边变得温婉(指女士或小孩);原来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陈年旧事成为我渴求的精神食粮。故乡人极纯朴、极好客的热情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我;而乡亲们的奋斗和拚搏也根本改变了我对外来工的印象。

  我当年的一些小伙伴,都是赤贫的农村孩子,有些人甚至在冬天都没有鞋穿。但是,他们凭着在全国各大城市(尤其是武汉、重庆等地)做快捷菜,已彻底改变了自已的命运。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城市里拥有几套房产。

  这些财富,来自他们胼手胝脚、没日没夜的苦干。从此,当我在广州见到外来工时,内心充斥一种本能的认同和尊重。因为,他们就是我的乡里乡亲、兄弟姐妹。

发达了的小伙伴马龙和他帅气的儿子

  我们怀念故乡,是因为它代表着我们的初始,那是人类最美好的状态;我们怀念故乡,是因为走遍千山万水,精彩的不是路,而是心情;我们怀念故乡,是因为故乡有着母亲般的宽厚,它永远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安静地等待你的归来。

  故乡四月黄花。每到清明,漫山遍野。

  到了今天,家乡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不仅意味着情感的寄托。它还意味着生活和生存方式的回归与改变。

  在政府的宣导下,新田园主义正在成为最新的时尚潮流。农村以其稀罕、陌生、原始、生态,将成为“生产、生活、生态、生命科学”四生共赢的载体。今后,不但会有热钱涌入农村,更会有大批心怀故乡的人士会像当年上山下乡一样,从城市大规模向农村迁徙。他们将以他们在大城市积累的财富、经验、人脉、能量,反哺农村,在实现自身商业价值的同时,圆一个游子的落叶归根心愿,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完满结合。

  这也许是更多人怀念家乡的更大动力。

附:


乡村路,带我回家

  (2010-04-10 )

        39年前的一场社会运动,改变了一个5岁孩子的生命轨迹。他和他的母亲被崇高地从城市抛离到父亲贫困而偏僻的山区。尽管在那里,他仅仅只停留了一年多,但这一年,已足以让他感受生命的无常、欢愉和悲苦。而这一切,在今天,全然有了新的含义。

        记忆中的故乡,离原来居住的城市远隔千山万水,须清晨动身,傍晚才到县城,然后第二天再翻山越岭半天时间,才能到达山坳里的小村庄。

        童年的记忆包括黑暗中的疾行、阳光灿烂时满山的野果、清冽的山泉……

        故乡给了我一般城里孩子没有的体验。每天翻过两三座山头,数次跨过同一条河流去上学;在松木火把的照明下在小河及分叉的水沟里摸鱼;在芝麻地里一边收获一边大口大口地“侵吞”公社的财产;在水田里,像个农民一样装模作样地扯秧、插秧……

        白天是明媚的,满山遍野地开着各种花,长着各种颜色的树木,还有比香蕉更有风味的八月喳、比人工种养的饱满、多汗得多的野葡萄。暗夜,则是远处幽浮的磷火和野豹野猪们凄厉的叫声。

        在那个城市都普遍物质贫乏的时代,除了野果外,剩下的就是菜饭(因为没有油盐,因而将饭与青菜蒸在一起)。在一条条被树枝和野草包围的小径上,我轻而易举地就找回了所有的记忆。一条通向小学、一条通向小狗子们的村、一条通向我们玩耍的后山、一条通向那条清澈得可以睁开眼睛在水里看鱼的小河……还有那里的人、天气、情形,历历在目。

        这些乡村小路啊,就这么轻易地把我带回了我的故乡。

        在那里,竟然遇到了我儿时最要好的朋友松儿。他大我几岁,拉得一手好二胡,人又生得清秀俊朗。他手把手地教我拉二胡,点燃了我对音乐的火花。本已移居重庆的他一两年才回一次老家,没想到居然邂逅。双方自是欣喜难禁。

         故乡雕刻着我的记忆,也永久地留下了我的身影。

         几乎每一个人都清晰地记得那个5岁的少年。个子小小的、脸上还有洒窝,这是大家共同的记忆。年近百岁的邻居婆婆拉着我的手说,都长这么大了!一个六、七十岁的大妈抓住我的手说,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这个时候,你的年龄、收入、地位、与他们的空间距离完全不存在了。你又回到了童年的状态。无论你现在怎样,你都是这里的孩子,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城里来的、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波澜的小孩。

        乡村路,带我回家,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39年前的这一人生拐点,不仅塑造了一个5岁孩子的记忆,也丰富了这个贫瘠偏远山村人们的生活和谈资。

        39年后的今天,他们仍对这个城里来的小孩记忆犹新。可以想像小孩身上的一切和他的生活际遇是如何也深深波及其他人的生活和闲谈中的。

        最让人惊喜的是,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故居居然还完整地保留着,格局未曾有任何改变。我清楚地看到我和妈妈曾经的住房、厨房、天井、牛棚……还有那个青石板的门沿下,被兄长无意砍伤的情景……

        然后,又是那些小路,那些向四周沿展的小路,将我的记忆带回了学校、邻村的小狗子、地皮菜、牛背、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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