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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河杂记

 鄂中京山 2020-08-15
(一)
  
大富水自大洪山白龙洞穴出东流,水潺湲而清,山窈窕而灵,乃迢递十余里,厂河出焉。周遭村落繁衍,地广人稠。有耄者谓此为古治所衙门重地。奈代远年湮,己不复为后世所知。
  
厂河镇以湾名,湾以河名。厂河湾旧之格局,为东吴西邱,南宋北周。北面周家,新中国成立时仅存周氏祠堂。东吴西邱则不见踪迹。仅南面宋氏尚存。其它杂姓均是后迁之移民。
  
元末,朱洪武与陈友谅争天下,湖北地面大军过境频繁,乡民悸于兵贼,各家各户门牌一面写:欢迎朱洪武,一面写:欢迎陈友谅。此事被朱洪武窥破,言湖北人太狡猾,遂起杀心,将湖北杀了个鸡犬不留。厂河原住民几被杀尽。

(二)
  
周国兴,北京人士。于明洪武初年移民厂河。时,湖北久经兵祸,人烟稀少。周国兴跑马占圈,插草为标。上至打儿岩,下至罗家陡坡,山林土地皆被其圈占。碑记,周国兴娶有两房老婆。厂河周氏一脉皆为其所衍。现厂河有周国兴畈。
  
周氏兴旺时期,除在厂河湾修建规模宏大的祠堂外,尚在栗树畈西北的高山上斥资修建庙宇,取名白鹤寺。寺中高僧修为亦颇高。据传,可数月不食人间烟火。
  
周国兴自洪武初年移民厂河至新中国成立前,周氏一脉嫡分两支,富者如周文明、周子泽、周子刚。贫者如周继春等。富者虽各个娶妻甚众,均无后嗣。贫者不仅有子孙遗世,且大都有子在官府行走,吃了一辈子皇粮。
  
厂河另有一周姓人家,主人名周祥高,祖上武举出生。其子辈中有佼佼者,以英文见长、闻达于上海复旦大学。有大部头译作问世。现移居加拿大。尚不确是否为周国兴后。若是,周氏先祖庶几可含笑九泉矣。

(三)
  
厂河有宋姓者,乃是域之原住民。其祖,人称宋老爹,在朱洪武朝,为避兵祸,匿下水道中,得获性命。俄周国新至,跑马占圈,其祖出,得田五十亩,是谓宋家畈。
  
宋氏一族在国立初,虽比不上周氏一族那般富有,然家道亦算殷实。富者如宋子田一家,除宋家畈有其上好水田可保生活无虞外,他们家还有人出做塾师。应该是属于耕读传家一类。
  
宋氏在近代出一人,曰:宋道明。此人颇有文采,且为人谦和。新中国成立前,曾任国民党乡公所私爷,配有手枪。因涉嫌杀害新四军侦察员,新中国成立后,被捕入狱。俄出狱归里。在一次放排中,突遇大水,因公殉职。其堂侄孙中有佼佼者,硕士研究生毕业。
  
宋氏继宋道明之后,又出一人,曰:宋宗凡。初为厂河乡党办主任,后官至厂河区副区长。是厂河宋氏一族中唯一一个吃皇粮的人。宋为人阴鸷。有笑面虎之称。

(四)
  
厂河有申姓者,清末秀才。娶有两房太太,均无生养。某日,有逃荒者母女二人至,申老先生怜其贫苦,将其收留。女及长,将其收房,生三子。得续香火。
  
逃荒女做了申夫人后,常有济贫之举。申家驻厂河西北之申家窝子。对面三步岭有杀人凹,为厂河至双桥必经处。申夫人每晚点上松油灯至通宵达旦,为夜行人壮胆。逢雪天,置稻米于屋顶以供禽类。
  
申公之子申重凡,医术颇专。秉母之遗风,专事为贫苦百姓治病。有富人求,拒治。时,京山县太爷夫人罹疾,闻申重凡名,厚礼相请,不就。凡三次,始出诊。申红线把脉,出方剂一副,病立愈。县太爷馈以重金,不受。改授申地方生杀予夺之权。申于是回乡组织民团。曰:友和团。申公闻讯大怖;曰:友,反字出头,大凶。遂乘轿前往。未抵,噩耗至,言友和团遭土匪袭击,重凡阵亡。重凡一脉后代中,亦有承其衣钵者,凡几代,医术远不及其祖。现镇卫生院中,有申姓从医者,或为其后。
  
申公后嗣中,尚有申义青一支,智商异于常人。其子辈中,如申善坤者,累官至某县科技副县长。其弟申善法与吾同窗,学业一直名列前茅。其子亦聪颖,硕士研究生毕业。
  
厂河另有一申姓人家,家道式微,应与申公同族。新中国成立后,该户诞三男丁。长男申善华,累官至村民兵连长。后以贩卖香菇致富。有无良窥其财富,诱至家中杀害。

(五)
  
厂河有彭姓者,其祖江西麻城人。挟铜铁之术行走江湖。至厂河,遇余氏新寡,遂与之合。生二子,与余氏前生二子,合四子。四子衍分余彭两姓,自此余彭两家供奉同一祖牌在厂河繁衍发展。彭姓一支薄有田产,山林田地分布在吊远冲一带。农闲时以做铁匠活维持生计。余姓一支亦薄有田产,农闲时以打渔为生。

余彭两家至新中国成立前均以养子延续香火。其嫡脉以女嫁他姓的方式在外姓宗族中传承。
  
彭氏养子,一名德亮,一名昭阳。德公生性耿介,文革中遭造反派构陷,捆绑吊打,几至残废。其子一在村委会任职,一在公门吃粮。昭公几度花烛,无有生养。据传其曾遂城隍庙求子,许之曰,若菩萨显灵,让其得子,愿将己田五斗捐庙上。俄妇孕。乡邻谓曰:彼妇已孕,前此输田庙上一说,算数否?彭公眉头紧锁:我那里有说。越数月,产一儿,长至半岁,夭。
  
彭公后娶李氏为妻。李氏生二男一女,带子入门。虽非彭公嫡脉。然亦为彭姓。其子嗣中一为部队团职军官,一为国税正处级干部。
  
余氏养子,名道贤。早年参加贫农团,任贫农团团长,累官至国初之三阳区政府副区长。后遭革职。膝下二女,一女务农。一女在政府部门任职。

(六)
  
厂河曹公讳天顺,曾事共党。后变节官至国民党某区区长。新中国立,曹入囚牢,当斩。时,京山礼堂在建。曹及一干罪囚发配是处劳工。役夫数百,惟曹做工甚欢,获释。曹晓医术,后入卫生部门公干,食“朝廷俸禄”至于天年。
  
余幼时,得奇病,经诸多医生诊治,不验。曹公虽乏扁鹊技,然常辛苦守护,恪尽医者之道,殊属难得。其孙辈中有佼佼者以英文见长于北京大学。

(七)
  
厂河有汪家铺,历数代,生女不生男。新中国成立后,汪家铺尚剩两支,一支为:汪华兰,配婿宋某,易名汪文贵。汪夫妻二人均为村干部。汪文贵官至村政法主任,权倾一时。夫妇俩生有三女。长女汪本权,配婿陈某。亦生有三女。后三个女儿均远嫁。汪本权中年罹病,去世有年。其夫陈某与同村一离异之妇家庭重组。汪氏此支遂绝矣。
  
汪家铺另一支为:汪华英,配婿曹某,易名汪华忠,夫妻俩膝下四男两女。男丁中二人姓汪,二人姓曹。该支自是辈后,隆隆然起,呈亢宗之势。名曹其军者,赫然名添北大教授之列。

同村,另有一汪姓人家,主人名汪本立,应是汪氏旁支。

(八)
  
厂河有马家德者,贫苦出生,曾仕国民党之保长。多次从土匪手中虎口救人。与共产党京钟游记大队大队长彭友德友善。彭邀其做他的参谋长,不就。革命低潮时期,彭友德匿山中。国民党曾宪成部日夜封锁、搜山。马冒死进山送饭,得保彭友德一干人等逃过劫难。彭1947年12月下山,与南下大军会合。1948年,京山解放后,首任京山县县委书记兼县长。马在家乡务农至耄年,无疾而终。

(九)
  
厂河徐公,居潘家岭,有些许田产,家道中富。值乱世,乡邻盐粮尽缺,独徐公衣食无虞。某年,粮食丰收,徐工猖狂厥词:只待修化谷台耳。继徐公新纸厂开张,打锣放铳,备极炫耀。不数载,家道衰崩,长子惧抓壮丁,自断脚筋。次子壮丁入伍,会兵败,自死人堆中爬出,得返家乡。晚年,粮食不够吃,常忍饥挨饿。有乡野秀士说,徐家有此一败,全赖当初徐公狂词所致,祸及子孙。
  
徐公后嗣中,亦有其佼佼者,军旅出生,现在北京定居。

(十)
  
余少时嗜水,喜往池溏沟渠,累遭父母捶楚。谓犯深水关,禁之。某日,余随诸童往拾穗,及返,过桥,觉桥上移,立脚不住,栽水中,冲数丈,至深潭仅咫尺。为同村陈媪所救。越二岁,余稍识水性,能游丈余。某日,持叉往潭岸渔,及返,以为已抵浅滩。歇游落水。水盖头顶,挣扎良久,再不得起。幸为同村陈媪之子所救。两次落水,若无援手,决无生还之理。幸两次落水,均为陈媪母子所救,庶几蹊跷乎?救命之恩莫敢忘,遂记此。

(十一)
  
伯父,周田楚,三屋台人,曾随张光泽在太阳山一并加入荆钟游击队,后并入新四军四十四团,团长黄树槐。周在四十四团司事后勤,先在医院行走,后职事司务长。中原突围时掉队,在应城被国民党逮捕,移送京山,由伯母谢家作保归抵杨集,后携妻回原籍居住,务农为业,兼作瓦工,即砌匠。生有一子二女,亨年八十一岁。

(十二)
 
厂河庄易门陈氏言:其舅擅捕鱼,某日下潭捉鳖,良久不出。家人疑其溺毙。着人入潭寻之,无果。乃于岸上鸣鞭放铳。至七日,其舅从潭中自出,毫发无损。自述尾随一鳖进入一处深洞,正待抓捕,鳖遁。欲待转身出洞,岂料来路为一物所堵,视之,一巨型石牛。
  
其舅被困之地,即今厂河庄石板河一处深潭—今人谓之:石牛潭。

(十三)
  
厂河庄田夫洪二,某日伐薪暮归。抵三步岭,突闻将军岭枪声大作,人喊马嘶。洪疑阴兵作祟,大骇。弃担于途,颠仆归里。时队部灯火灿然,一干人等正在那开会呢!
  
越二年,戊申岁(1968年),洪因文革造反事收审,期间,自缢于庄东郭家岭,时年三十九岁。

(十四)
  
原厂河村民兵连长申善华建有一宅,该宅原是一处坡地,中有坟场。文革中坟场被平掉了。八十年代早期,申善华将此坡地辟为屋场,建瓦房一栋。改革开放后。申以贩卖香菇致富。白马村曾某窥其财富,诱至家中杀害,死时40来岁。申生有两女,长女成年后,坐床招婿,不数年,男人意外死亡。

(十五)
  
李公讳国栋,厂河向集人。民国时京山四大才子之一。国文功底深厚。妻高氏,学问亦博,时人称为高师娘,惜无子。新中国成立后,李公屈就于厂河小学任教,为该校唯一一名公办教师。惜时代倡白话,李公之长无复施展。然李公之德,贫者周之,急者济之。周遭村民尽受其惠。时人敬之仰之。其侄孙李传铭承其衣钵,教馆有年。后袭公职任京山房政署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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