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第一场雪来了，纷纷扬扬，地面屋顶一会儿就蒙上了一层白纱。女儿欢呼着期盼雪下得更大些，冬天最美丽的时刻到来了。 湖北山城的冬天，雪来得少来得轻盈，去得也快，下雪对小孩大人而言都是盛大的节日。我和女儿一会儿在北面临街的窗口看雪，一会儿又去南面阳台上看雪，渐渐地，花坛上就看不见泥土了，街上尽是移动的雪车、雪人、雪伞，一个童话的世界。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雪来得更纷繁更妖媚更鬼魅些吧，并且在山城多住些日子才好呢。谁料到，竟然梦想成真。 第二天室内气温就零度了，还直往下走，室外更是清寒刺骨，但还能小心翼翼地骑车去上班。雪多日不化，我为女儿拍了些照片，疏树，结冰的湖面，冻僵的教学楼，满地的雪，雪成了多年不遇的积雪，那份因雪而欢呼雀跃的的心情还来不及收拾，楼房的水表冻裂了，于是请人来换水表，很细心地用旧衣服裹住，再蒙上塑料袋，祈愿这块水表就此可以安全过冬。 接着，家里的水龙头冰封了，只能到楼下去提水供应洗漱，我和女儿一连去超市吃了三天，后来听说用开水淋水龙头可以化冰，试了试，用了我一壶开水才化了一道细流，不过，已经很知足了，终于可以积点水在家饱餐一顿了。 接着，家里成了溜冰场。很有几天没有做清洁了，终于积了点水，于是用湿毛巾把地板擦了一遍，谁料地板上马上结了一层薄冰，人走在上面前仰后合的，得扶墙扶沙发扶桌扶椅扶柜扶床而走，真是自作孽。只得又一点点剥、扫、抹。 接着，水龙头下挂冰钩钩了，怎么也化不出水来了，只能每天到楼下提水。 于是，去买了取暖器；于是，开始使用冬天很少用的空调。 晚上也没法去锻炼了，只能猫在被子里看书，给朋友们写短信：艰车，雪道，玉树寒，上班；火炉，三国，锦衾暖，居家。亦坐亦躺读三国，窗外寒风摧树木，积雪覆低楼，手机响，知是故人来。春天，春天，春天在哪里呢？有人说雪化了就是春天，我期待着雪化。
第一场雪还没有融化，春天还没有来，田野里花坛上还堆着耀眼的白，街道、公路通车了。可是突然接到短信，元月25日至28日有大到暴雪。暴雪？超出了我的生活经验，只能想象了，如絮？如鹅毛？漫天飞舞？下得紧？三层被？既然要来就勇敢地迎接吧，心里仍有些暗暗的喜悦，暴雪啊，人生哪得几回见哦。 雪上加霜已经够难受的了，何况雪上加雪呢。24日到学校，接到通知，天气恶变，高一高二赶紧放假，学校赶紧疏散两千多学生，高三依旧按原计划补课，只是上早自习的时间推迟到7点半。事后才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英明。 25日相安无事，冷，在路上骑车，感觉风刀霜剑严相逼。去超市买了两棵大白菜三十个鸡蛋和一些苹果，冰箱里还有鱼、排骨、田鸡，只要有水，日子就能在暴风雪里正常过下去。 26日清晨醒来，房子里通明，仿佛晴朗的午后，拉开窗帘，哇，街面上铺着厚厚的雪，在我们熟睡的时候2008年的第二场雪悄无声息地来了。赶紧向女儿报告喜讯，她说过，看见积雪就有踩上去的冲动。刚下的雪应该还没有冻结，我试着仍骑单车去上班，15分钟的路程骑了近40分钟，有惊无险，到教学楼下的时候，班上的学生大叫，啊，老师骑车来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又下起了雪，这样下下去，第二天断不能骑车上班了。 27日早晨，在家门口等校车去上班，雪下得正紧，一片一片，一束一束，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天女们累了，懒得把它们撕碎，由着它们成片成束，跌跌撞撞，前赴后继，亦操亦舞，这大概就是预报的暴雪了。让我想起李白的一句诗：仙之人兮列如麻。校车从出发点到我这里一般是十分钟，这次走了半个小时。我在楼前哈着气跺着脚，脚步声在这样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上午上完两节课，和美女同事郭在20厘米左右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回家，雪依旧大片大片地跌落，肩、帽檐、围巾、手袋，一会儿就积了一层雪，走几米远就得抖一抖。一条半大的狗在马路上扑打着雪絮，白色的，在雪的映衬下成了灰色。郭着中长的娇黄色的羽绒袄，戴着大红的长围巾，我着鲜绿的长羽绒袄，戴着黑色的长围巾和灰色的帽子。郭是灵动的感性的人，我们相视而嘻，哈，苍茫天空下，皑皑白雪上，滚滚雪花中，我和郭成了两片移动的色彩。 28日，雪下小了，星星点点，若有若无，仿佛千军万马渐渐远去了的足音。但依旧苍山覆雪，原野遁迹。高三学生要做湖北省部分重点中学第二次联考卷，上午考语文，我在五楼监考，正宜廊前看雪，于是把看到的景象写给了朋友们：山隐云天仙境外，车泊雪海走欲停。饥鸟疏林飞无力，冷人踱步脚犹寒。 可是，飞雪虽然壮观，却不能用来填饱肚子。我们家的水表又冻破了，得请人换，水龙头不用说出水，就连拧也拧不动了。唉，不见天日已二十来天了，天天泡面，泡得心情弯弯曲曲的。 前几天有个在株州的朋友去长沙，说高速公路封闭，不得已走国道，国道两旁雾凇皑皑，多年不见的奇异景观在寒冬中让人振奋，而今天却说，公路上的车在地上爬行，再怎么匆忙的人们也只能在路上蠕动，多少年不遇的寒冬开始让人颤栗。说总是停电，寒夜寂寥，只能和邻居新火新茶迎新年。 下午看海霞主持的现场直播“迎战暴风雪”，才知道全国十四个省市遭受雪灾，电网瘫痪，列车停发，旅客滞留，高速公路封闭，房屋倒塌，水管冻裂……受灾人数多达七千多万，湖南最严重。暴风雪在大江南北竟然成了灾，我想套用沙翁的一句诗：够了，不要再下了，再下也没有当初的美了。 第二天，鸟雀呼晴，我美丽的可爱的想死了我的太阳终于羞答答得出来了，银海之上闪着金光，雪地里拖着长长的人影树影，我在心里大声呼喊：我爱你，晴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