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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3)

 鄂中京山 2020-08-15

五 昭关
  
   子胥在郑国和陈国绕了一个圈子,什么也没有得到,又回到楚国的东北角,他必须穿过这里走到新兴的吴国去。北方平原上的路途并没有耽搁了他多少时日,如今再回到楚国的领域,一切都显露出另一个景象,无处不在谈讲着子胥的出奔。就是这偏僻的东北角,人人的举动里也好像添了几分匆忙,几分不安。情形转变得这样快,有如在春天,昨天还是冷冷地,阴沉地,一切都隐藏在宇宙的背后,忽然今天一早起,和暖的春阳里燕子来了,柳絮也在飞舞。如今在人们的眼前现出来一个出奔的子胥,佩着剑,背着弓,离开城父向不知名的地方跑去,说是要报父兄的仇恨……士大夫为了这件事担忧,男孩子为了这件事鼓舞,妇女们说起这件事来像另一个世界里的奇异的新闻。但是并没有人感到,他们所谈讲的人物正悄悄地在他们的门外走过。 
   

“这一切,是为了我的原故吗?”
   

子胥这样想时,感到骄傲,感到孤单。 
   

他看着这景象,他知道应该怎样在这些人的面前隐蔽自己:他白昼多半隐伏在草莽里,黄昏后,才寻索着星辰指给他的方向前进。秋夜,有时沉静得像一湖清水,有时动荡得像一片大海;夜里的行人在这里边不住前进,和不曾前进一样,走来走去,总是一个景色。身体疲乏,精神却是宁静的,宁静得有如地下的流水。他自己也觉得成了一个冬眠的生物,忘却了时间。他有时甚至起了奇想,我的生命就这样在黑夜里走下去吗? 
   

可是那有时静若平湖,有时动若大海的夜渐渐起了变化,里边出现了岛屿,道路渐渐坎坷不平,他不能这样一直无碍地走下去了,有的地方要选择,有的地方要小心,好像预示给他,他的夜行要告一个结束。 
   

昭关在他的面前了。 
   

昭关,本来是无人理会的荒山,一向被草莽和浓郁的树林蔽塞着。近几十年,吴国兴盛起来了,边疆的纠纷一天比一天多,人们在这山里开辟出行军的道路;但正因它成为通入敌国的要塞,有时又需要封锁它比往日的草莽和树林还要严紧。楚国在这里屯集了一些兵,日夜警醒着怕有间谍出没:一个没有节传的亡人,怎么能够从这里通过呢? 
   

一天,他在晓色朦胧中走到昭关山下的一座树林里,雾气散开后,从树疏处望见一座雄壮的山峰,同时是一片号角的声音,刹那间他觉得这树林好像一张错综的网,他一条鱼似地投在里边,很难找得出一条生路。他在这里盘桓着,网的包围仿佛越来越紧,他想像树林的外边,山的那边,当是一个新鲜的自由的世界,一旦他若能够走出树林,越过高山,就无异从他的身上脱去了一层沉重的皮。蚕在脱皮时的那种苦况,子胥深深地体味到了;这旧皮已经和身体没有生命上深切的关连,但是还套在身上,不能下来;新鲜的嫩皮又随时都在渴望着和外界的空气接触。子胥觉得新皮在生长,在成熟,只是旧皮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脱却呢?
   

子胥逡巡在这里,前面是高高耸起的昭关山,林中看不清日影的移动,除却从山谷里流出来的溪水外,整个的宇宙都好像随着他凝滞了。怎样沿着这蜿蜒的溪水走入山谷,穿过那被人把得死死的关口,是他一整天的心里积着的问题,但是怎么也得不到一个适当的回答。他自己知道,只有暂时期待着,此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一天这样过去了,而所期待的无一刻不是渺茫的,无名的,悬在树林外又高又远的天空。 
   

夜又来了,可是他不能像他一向的那样,夜一来就开始走动,林夜里一切的景色更是奇异,远远有豺狼号叫的声音,树上的鸟儿们都静息了,只剩下鸱枭间或发出两三声啼叫;有时忽然一阵风来,树枝杈桠作响,一根根粗老的树干,都好像尽力在支持着这些声音。使人的心境感到几分温柔的,也只有那中间不曾停顿一刻的和谐的溪水。他走向溪水附近,树木也略微稀疏了些。他听着这溪声更稔熟,更亲切了,仿佛引他回到和平的往日,没有被污辱了的故乡。他远望夜里的山坡,不能前进,他只有想,想起他的少年时代,那时是非还没有颠倒,黑白也没有混淆,他和任何人没有两样,学礼,习乐,练习射御,人人都是一行行并列的树木,同样负担着冬日的风雪与春夏的阳光,他丝毫不曾预感到他今日的特殊的运命。事事都平常而新鲜,正如这日夜不断的溪水——谁在这溪水声中不感到一种永恒的美呢?但这个永恒渐渐起了变化:人们觉得不会改变的事物,三五年间竟不知不觉地改换成当初怎么也想像不到的样子。依旧是那个太阳,但往日晴朗的白昼,会变得使人烦闷,困顿;依旧是这些星辰,但往日清爽的良夜,会变得凄凉,阴郁。亲切的朋友几年的工夫会变成漠不相干的陌生人;眼看着一个诚实努力的少年转眼就成为欺诈而贪污的官吏。在楚王听信谗臣,大兴土木的气氛中,有多少老诚的人转死沟壑;而又有一群新兴的人,他们开始时,只好像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群乞儿,先是暗地里偷窃,随后就彰明昭著地任意抢夺,他们那样肆无忌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们。不久,他们都穿上抢来的衣冠,在郢城里建筑起新的房屋;反倒把些旧日循规蹈矩的人们挤回到西方的山岳里去。这变化最初不过是涓涓的细流,在人们还不大注意时,已经泛滥成一片汪洋,人人都承认这个现象,无可奈何了。变得这样快,使人怀疑到往日的真实。 
   

从少年到今日,至多不过十几年,如今他和一般人竟距离得这样远了,是他没有变,而一般人变了呢;还是一般人没有变,只是他自己变了?他无从解答这个问题,他觉得,独自在这荒诞的境界里,一切都远了,只有这不间断的溪声还依稀地引他回到和平的往日。他不要望下想了,他感到无法支持的寂寞,只希望把旧日的一切脱去,以一个再生的身体走出昭关。 
   

他坐在草地上,仰望闪烁不定的星光。这时不远的山坡上忽然有一堆火熊熊地燃烧起来,火光渐渐从黑暗中照耀出几个诚挚的兵士的面庞,他们随着火势的高下齐声唱起凄凉的歌曲。这些兵士都是从江南湘沅之间招集来的,在这里为楚国把守要塞。他们都勇敢,单纯,信仰家乡的鬼神。他们愿意带长剑,挟秦弓,在旌旗蔽日的战场上与敌人交锋,纵使战死了也甘心,因为魂魄会化为鬼雄,回到家乡,受乡人的祭享。但是现在,边疆暂时无事,这个伟大的死他们并不容易得到,反而入秋以来,疟疾流行,十人九病,又缺乏医药,去年从秦国运来的一些草药,都被随军的医师盗卖给过路药商了。——比起那些宛丘的驻军,他们都是郢城的子弟,由楚王的亲信率领着,在陈国要什么有什么,过着优越的生活,这里的士兵,虽然也在楚国的旗帜下,却显得太可怜了。他们终日与疾病战斗:身体强的,克制了病;身体弱的,病压倒了人。还有久病经秋的人,由疟疾转成更严重的疾病,在他临危到最后的呼吸时,无情的军官认为他不能全愈了,就把他抛弃在僻静的山坡上,让他那惨白无光的眼睛再望一望晴朗的秋空。当乌鸦和野狗渐渐和他接近时,他还有气没力地举起一只枯柴似的手来抵御…… 
   

那一堆火旁是几个兵士在追悼他们死在异乡的伙伴,按照故乡的仪式。其中有一个人充作巫师,呜呜咽咽地唱着招魂的歌曲。声音那样沉重,那样凄凉,传到子胥的耳里,他不知道他所居处的地方还是人间呢,还是已经变成鬼域。随后歌声转为悲壮,巫师在火光中作出手势向四方呼唤,只有向着东方的时候,子胥字字听得清楚: 
  
   “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 
   惟魂是索些!”
   
   子胥正要往东方去,听着这样的词句,觉得万事都像是僵固了一般,自己蜷伏在草丛中,多么大的远方的心也飞腾不起来了。他把他的身体交给这非人间的境界,再也不想明天,再也无心想昭关外一切的景象。——那团火渐渐微弱下去,火光从兵士的面上降到兵士的身上,最后他们的身体也渐渐模糊了,招魂的巫师以最低而最清晰的声音唱出末尾的两句,整个的夜也随着喘了一口气: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子胥的意识沉入朦胧的状态,他的梦魂好像也伴着死者的魂向着远远的故居飘去,溪水的声音成为他惟一的引导。子胥的心境与死者已经化合为一,到了最阴沉最阴沉的深处。 
   

第二天的阳光有如一条长绠把他从深处汲起。他一睁眼睛,对面站着几个朴实的兵士。他们对他说,要在山上建筑兵营,到关外去采伐木材,人力不足,不能不徵用民夫,要他赶快随着他们到山腰的一个广坪上去集合。这时这条因为脱皮困难几乎要丧掉性命的蚕觉得旧皮忽然脱开了,——而脱得又这样迅速! 
   

子胥混在那些褴褛不堪的民夫的队伍中间,缓缓地,沉沉地,走出昭关。这队伍都低着头,没有一些声息,子胥却觉得旧日的一切都枯叶一般一片一片地从他身上凋落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清爽;他想,有一天他自己会化身为那千仞的长人,要索取他的仇敌的灵魂。 
   

子胥在关外的树林里伐木时,在一池死水中看见违离了许久的自己的面貌,长途的劳苦,一夜哀凉的招魂曲,在他的鬓角上染了浓厚的秋霜。头发在十多天内竟白了这么许多,好像自然在他身上显了一些奇迹,预示给他也可以把一些眼前还视为不可能的事体实现在人间。

  
   六 江上
  
   子胥望着昭关以外的山水,世界好像换了一件新的衣裳,他自己却真实地获得了真实的生命。这里再也不会那样被人谈讲着,被人算计着,被人恐惧着了,他重新感到他又是一个自由的人。时节正是晚秋,回想山的北边,阴暗而沉郁,冬天已经到来;山的这边,眼前还是一片绿色,夏天仿佛还没有结束。向南望去,是一片人烟稀少的平原,在这广大无边的原野里,子胥渴望着,这时应该有一个人能分担他新生的幸福。他知道,这寂寞的平原的尽处是一道大江,他只有任凭他的想像把他全生命的饥渴扩张到还一眼望不见的大江以南去。 
   

他离开了昭关,守昭关的兵士对于这中间逃脱的民夫应该怎样解释呢?是听其自然呢,还是往下根究?子胥在欣庆他的自由时,一想起宛丘的夜,昭关的夜,以及在楚国东北角的那些无数的夜,他便又不自觉地感到,后面好像有人在追赶:一个鸟影,一阵风声,都会忽然增加他的疑惑。
   

他在这荒凉的原野里走了三四天,后来原野渐渐变成田畴,村落也随着出现了,子胥穿过几个村落,最后到了江边。一到江边,他才忽然感到,江水是能阻住行人的。 
   

子胥刚到江边时,太阳已经西斜,岸上并没有一个人,但是等他站定了,正想着不知怎样才能渡过时,转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三三两两集聚了十来个人:有的操着吴音,有的说着楚语,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子胥的行动,也不觉得他是什么特殊的人。子胥却很侷促不安,江过不去,望后一步也不能退,只好选择一块石头坐下。等到他听出谈话的内容时,也就心安了。他听着,有人在抱怨,二十年来,这一带总是打过来打过去,不是楚国的兵来了,就是吴国的兵来了,弄得田也不好耕,买卖也不好做,一切不容许你在今天计划明天的事。其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接着说:“前几天吴王餘昧死了,本应该传给季札,全吴国的人也都盼望传给季札,但是季札死也不肯接受,退到延陵耕田去了,王位只好落在餘昧的儿子叫作僚的身上。这位僚王仍然是本着先王的传统,兴兵动众,好像和楚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似的。——谁不希望季札能够继位,改变改变世风呢?他周游过列国,在中原有多少贤士大夫都尊敬他,和他接交;他在鲁国听人演奏各国音乐,从音乐里就听得出各国的治乱兴衰。一个这样贤明的人偏偏不肯就王位,要保持他的高洁。”
   

“这算什么高洁呢,使全吴国的人都能保持高洁才是真高洁。他只自己保持高洁,而一般人都还在水火里过日子,——我恨这样的人,因为追溯根源,我们都是吃了他高洁的苦。”一个年青的人愤恨地说。 
   

那老年人却谅解季札,并且含着称赞的口气:“士各有志,我们也不能相强啊。他用好的行为启示我们,感动我们,不是比作国王有意义的多吗?一代的兴隆不过是几十年的事,但是一个人善良的行为却能传于永久。——就以他在徐君墓旁挂剑的那件事而论,有人或者会以为是愚蠢的事,但对于友情是怎样好的一幅画图!”
   

季札在死友墓旁挂剑的事,子胥从前也若有所闻,他再低下头看一看自己身边佩着的剑,不觉起了一个愿望:“我这时若有一个朋友,我也愿意把我的剑,十年未曾离身的剑,当作一个友情的赠品,——不管这朋友活着也好,死了也好。而我永久只是一个人。”子胥这样想时,也就和那些人的谈话隔远了,江水里的云影在变幻,他又回到他自己身上。这时江水的上游忽然浮下一只渔船,船上回环不断地唱着歌: 
   
   “日月昭昭乎侵已驰, 
   与子期乎芦之漪。 ”
   
   面前的景色,自己的身世,日月昭昭乎侵已驰,是怎样感动子胥的心!他听着歌声,身不由己地从这块石头站起来,让歌声吸引着,向芦苇丛中走去。那些江边聚谈的人,还说得很热闹,子胥离开了他们,像是离开了一团无味的纷争。 
   

他也不理解那渔夫的歌词到底含有什么深的意义,他只逡巡在芦苇旁。西沉的太阳把芦花染成金色,半圆的月也显露在天空,映入江心,是江里边永久捉不到的一块宝石。子胥正在迷惑不解身在何境时,渔夫的歌声又起了: 
   
   “日已夕兮予心忧悲, 
   月已驰兮何不渡为? ”
   
   歌声越唱越近,渔舟在芦苇旁停住了。子胥又让歌声吸引着,身不由己地上了船。 
   

多少天的风尘仆仆,一走上船,呼吸着水上清新的空气,立即感到水的温柔。子胥无言,渔夫无语,岸上的谈话声也渐渐远了,耳边只有和谐的橹声,以及水上的泡沫随起随灭的声音。船到江中央,红日已经沉没,沉没在西方的故乡。江上刮来微风,水流也变得急骤了,世界回到原始一般地宁静。子胥对着这滔滔不断的流水,心头闪了几闪的是远古的洪水时代,治水的大禹怎样把鱼引入深渊,让人平静地住在陆地上。——他又想这江里的水是从郢城那里流来的,但是这里的江比郢城那里宽广得多了。他立在船头,身影映在水里,好像又回到郢城,因为那里的楼台也曾照映在这同一的水里。他望着江水发呆,不知这里边含有多少故乡的流离失所的人的眼泪。父亲的,哥哥的尸体无人埋葬,也许早已被人抛入江心;他们得不到祭享的魂灵,想必正在这月夜的江上出没。郢城里一般的人都在享受所谓眼前的升平,谁知道这时正有一个人在遥远的江上正准备着一个工作,想把那污秽的城市洗刷一次呢。子胥的心随着月光膨胀起来,但是从那城市里传不来一点声音,除却江水是从那里流来的…… 
   

他再看那渔夫有时抬起头望望远方,有时低下头看看江水,心境是多么平坦。他是水上生的,水上长的,将来还要在水上死去。他只知道水里什么地方有礁石,却不知人世上什么地方艰险。子胥在他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呢?一个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向哪里去的远方的行人罢了。他绝不会感到,子胥抱着多么沉重的一颗心;如果他感到一些,他的船在水上也许就不会这样叶子一般地轻漂了。但是子胥,却觉得这渔夫是他流亡以来所遇到的唯一的恩人,关于子胥,他虽一无所知,可是这引渡的恩惠有多么博大,尤其是那两首诗,是如何正恰中子胥的运命。怕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唱得出这样深切感人的歌词,而这歌词却又吐自一个异乡的,素不相识的人的口里。 
   

船缓缓地前进着。两人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整日整夜浸在血的仇恨里,一个疏散于清淡的云水之乡。他看那渔夫摇橹的姿态,他享受到一些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柔情。往日的心总是箭一般的急,这时却惟恐把这段江水渡完,希望能多么久便多么久与渔夫共同领会这美好的时刻。 
   

黄昏后,江水变成了银河,月光显出它妩媚的威力,一切都更柔和了。对面的江岸,越来越近,船最后不能不靠岸停住,子胥深感又将要踏上陆地,回到他的现实,同时又不能不和那渔夫分离。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能一开口就称他朋友呢?船靠岸了,子胥走下船,口里有些嗫嚅,但他最后不得不开口: 
   

“朋友。”渔夫听到这两个字,并不惊奇,因为他把这当作江湖上一般的称呼,但是在子胥心里,它却含有这字的根本的意义。“我把什么留给你作纪念呢?”渔夫倒有些惊奇了。
   

这时子胥已经解下他的剑,捧在渔夫的面前。 
   

渔夫吓得倒退了两步,他说:“我,江上的人,要这有什么用呢?” 
  

 “这是我家传的宝物,我佩带它将及十年了。” 
   

“你要拿这当作报酬吗?我把你渡过江来,这值得什么报酬呢?”渔夫的生活是有限的,江水给他的生活划了一个界限;他常常看见陆地上有些行人,不知他们为什么离乡背井要走得那么远。既然远行,山水就成为他们的阻碍;他看惯了走到江边过不来的行人,是多么苦恼!他于是立下志愿,只要一有闲暇,就把那样的人顺便渡过来。因为他引渡那些阻于大江的辛苦的行人的时刻多半在晚间,所以就即景生情,唱出那样的歌曲。渔夫把这番心意缩成一句不关重要的话:“这值得什么报酬呢?” 
   

这两个人的世界不同,心境更不同。子胥半吞半吐地说:“你渡我过了江,同时也渡过了我的仇恨。将来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你再渡我回去。”渔夫听了这句话,一点也不懂,子胥看见月光下渔夫满头的银发,他朦胧的眼睛好像在说:“我不能期待了。”这话,渔夫自然说不出,他只拨转船头,向下游驶去。 
   

子胥独自立在江边,进退失据,望着那只船越走越远了,最后他才自言自语地说:“你这无名的朋友,我现在空空地让你在我的面前消逝了,将来我却还要寻找你,不管是找到你的船,或是你的坟墓。” 
   

他再一看他手中的剑,觉得这剑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好像是在替一个永久难忘的朋友保留着这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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