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父母的爱情 李 海

父母的爱情

李海

爸爸妈妈1954年夏天结婚。爸爸工作认真负责，原打算只在结婚头一天赶回来，谁知那年夏天发大水，一条汹涌的大河阻挡了爸爸回家的路。没办法，结婚当天，只好有叔叔代替爸爸拜堂成亲。爸爸直到结婚第二天才到家。

结婚时，爸爸已经工作，妈妈小学毕业。结婚后，爸爸支持妈妈继续上学。妈妈非常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发奋读书，一鼓作气，从初中一直读到师范毕业。毕业后，妈妈当了一名老师。然而，爸爸妈妈的工作不在一处，分居两地，当时，山区交通不便，他们有时几个月才能相聚一次。记得，有一次，我问他们：“您们怎么不要求调到一起工作呀？”他们说：“不能随便跟组织提要求，一切为了革命工作。”他们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践行的。爸爸妈妈一辈子工作积极，任劳任怨。退休时，两人的获奖证书装了满满的一抽屉。

爸爸妈妈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直到他们结婚后的第十三年才出生。相隔四年，弟弟降临了。从此，我们一家四口开始了美好幸福的生活。

爸爸兄弟姊妹六人，爸爸老大，爷爷奶奶年岁已高，体弱多病。爸爸妈妈结婚时，几个弟妹都没有成家。人们常说：长哥为父，长嫂为母。爸爸妈妈在家庭责任这方面，做到了尽职尽责，他们对上孝敬老人，对下扶持弟妹。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和生活极其贫困的年代，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一大家。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因为吃穿和钱财问题而吵过架。至今，几位叔叔和姑姑提起爸爸妈妈仍然敬佩有加。

由于职业的原因吧，妈妈爱干净，家里家外收拾得整整洁洁，有条不紊。爸爸却不然，他是从事基层税务工作的，管辖的地方广，经常在老乡家住宿，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住外面，所以，在卫生方面不太讲究。爸爸不仅吸烟，而且喝酒。每天两顿，遇到有客人，每喝必醉。从我记事开始，爸爸妈妈往往为了这些生活细节发生多次争吵，有时，妈妈气恼地说：“再喝，喝成傻子，我才不问你。”虽然爸爸妈妈之间打打闹闹，却从来没有提出过“离婚”二字。这种吵闹的局面，因爸爸的突然生病，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1992年底，爸爸大概是酒精中毒吧，突然记忆力丧失，视力模糊，生活不能自理。也就是所谓的老年痴呆。看见爸爸这种情况，妈妈没有埋怨过爸爸一句，她不但没有嫌弃、抛下爸爸不管不问，而是全身心地默默地照顾爸爸的起居，就像照顾孩子一样，无微不至。有时，妈妈为了让爸爸多吃一点，又哄又劝，甚至喂爸爸吃；有时，妈妈拉着爸爸去散步，他们俩有说有笑。在我的印象中，爸爸身体康健时。他们忙于各自的工作。从未看见爸爸妈妈一起散步，而今，他们相互搀扶，一位傻乐，一位开心，这就是爱的力量吧。写到这里，眼前浮现出一幅温馨的画面：门前，冬日的暖阳下，爸爸双手挽着毛线，妈妈绕着线团。。。妈妈就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爸爸，直到1997年妈妈突然去世。虽然爸爸连我们家人都不认识，刚刚发生的事，转眼忘得一干二净。但是，爸爸得知妈妈去世的消息，执意要去送妈妈。在妈妈的灵堂前，爸爸放声恸哭，那一幕，让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那一幕，更让我终身难忘。妈妈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爸爸每天无数次地问我们：你妈去哪儿了？

夫妻双方在日常生活中，相安无事时，有时也会吵吵打打。然而，当一方有难时，另一方不是俗话说的“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竭力相携相助。这就是我可敬可亲的，离开我们二十年的妈妈和离开我们十一年的爸爸。爸爸妈妈的爱情算不上完美，但是，我从他们平实的言行和开怀的笑容中，体察到他们是幸福的。

爱情，多么美好的字眼，多么令人神往的境界。这一永恒的话题，古往今来，太多的人用华丽的辞藻来装饰它，用耀眼的衣着来打扮它。它常常成为诗人笔尖的篇章，成为画家砚墨的素材。我想表达的是，爸爸妈妈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山盟海誓，没有你侬我侬，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富贵荣华。有的是平平淡淡；有的是责任和诚信；有的是不忘初心；有的是相濡以沫；有的是不弃不离。这也是他们用一生的行动留给我们子女的宝贵精神财富。我会将这一家风、美德信奉并将传承下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做到了。在我的心目中，他们的爱情是朴实无华的，接地气的，崇高的，真正的爱情。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然而，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坦诚、仔肩、互敬当做爱情的圭臬。这有这样，才能从爱情中获得阳光和雨露，温暖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