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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子眼中,建筑师父亲是怎样一个存在?

 Duni设计学院 2020-08-18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而身为建筑师的你,此刻可能在工作室挥动鼠标,可能在泥泞的工地现场,也可能为了一份合同正在陪甲方觥筹交错。

       你的孩子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满心欢喜等待着给你一个惊喜。他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又从晚上六点等到了晚上十点。从最初的满心欢喜到难过,从失望到无奈,最后,他选择把礼物放在了你的桌子,附上一张卡片:爸爸,节日快乐!

       然后他回房间躺下,脑中回想起没有你陪伴的儿童节,没有你陪伴的生日,以及你从未参加过的家长会。他叹了口气:谁让我是一个建筑师的儿子呢。

       但转念之间,他想起来了你曾带他去看过的各式各样的新奇有趣的建筑,以及在小伙伴之间互相炫耀的时候骄傲的说我老爸是个建筑师,他会设计很漂亮的房子。他还想起了你为他精心设计的小卧室,虽然并不大,却有趣又好用。还有你一闲下来就会陪他玩乐高,教他如何又快又好的拼起来。

       他安心的睡下了。梦中,他也成为了一名建筑师,帮助人们营造更优质的生活环境。

     为了这个职业,我们付出了很多,健康的身体,规律的生活,浪漫的爱情,以及与孩子的天伦之乐。支撑我们继续坚持的,是最初的那份梦想。我们常常自嘲的就是让我们的孩子,恩,亲生的,不要再进建筑这个坑。但,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养成了和我们一样挑剔的眼光和改造人们生活的野心。

       这是我们大多数普通又平凡的建筑师的宿命。而我们的业内翘楚,建筑大师,他们又能跳出这个宿命么,今天就让我们来看一看,在那些大师的孩子眼中,他们作为父亲,又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路易斯·康 & 纳撒尼尔·康

        2004年春,一部名叫《我的建筑师——寻父之旅》的纪录片将路易斯·康的私生活,通过他儿子的视角带进了公众视野。

       路易斯·康在一次聚会上结识了比他小30岁的情人,她为他生下了儿子——纳撒尼尔·康。然而,他始终没有给她一个正当的名分。直到73岁的他因为心脏病意外死在了火车站。

       路易斯·康没能给纳撒尼尔·康一个法律上的身份,在精神上,纳撒尼尔·康也没有切实感受到父亲的爱。

       他的父亲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他对父亲的事业、生活都不了解。 “路易斯·康是谁?” 带着对自己亲生父亲的疑问,纳撒尼尔展开了他的寻父之旅。

       他去了他父亲曾经留下作品的陌生国度,进入了他父亲的作品,体验了他父亲曾经设想的空间。在那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理解了父亲作为一个建筑师的不得已和对建筑理想的终身追求。

张开济&张永和

       我和哥哥张保和都是放养长大的。小时候,我不记得父母过问过我的学习,检查作业更是绝对没有的事。小学有一次我算术没考好,回家情绪沮丧,父母之一(是父还是母已不记得)注意到便过来关心,一问是算术没考好,就松了一口气说:嗨,以为什么事儿,还值得垂头丧气的!

张开济先生作品天安门观礼台


      无论什么事,父母都和我们商量。母亲想让兄弟俩学小提琴,便征求我们意见,我和哥哥都回答:不想。于是就搁浅了。其实当时母亲连老师都找好了作曲家张定和。这件事后来我们都有点儿后悔,父母倒无所谓:谁让你们那会儿不想学!日常的事儿更是由我们自己做主。

张开济先生与夫人及张永和兄弟俩合照

       平日里父亲挺注意培养我们的兴趣。他常带我们到当时位于王府井帅府园的中国美术老馆看展览,这对哥哥也许影响不大,但我却因此爱上了美术。后来才知道那个美术馆的建筑是我爸设计的。


       父亲有时也给我开小灶。他从顾鹏程先生那里借来一本西洋美术史画册,把一幅幅画后面的故事讲给我听。记得到了印象派他就卡壳儿了,对梵高的自画像大惑不解。我最喜欢看父亲画画,看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景物从他手下魔术般地变出来,感觉神极了。父母有时也很惯我们,不过满足我们要求时,多少还是与培养我们的爱好有些关系。

张开济先生与夫人及张永和兄弟俩合照

  “文革”时,有时气氛稍有宽松,父亲就想到让我们兄弟学点儿国学,读古文,临字帖。父亲请好友刘大中先生教我们。刘叔叔是清朝末代状元刘春霖的孙子,虽家学深厚,但也无奈我们两个顽童。现在想来,真是愧对他的一番苦心。不过也幸亏那时补了点儿课,否则我们对国学将是不堪设想的无知。


       父亲唯一对我们兄弟明确的要求是学英文。这件事儿绝没商量。尽管父亲英文非常好,他还是给我们请了老师。因为是在“文革”期间,怕被邻居看到,英语课本外面都包了书皮儿,并写上其他书名。如此这般,尽管我没有语言天赋,也不用功,多年下来,还是磨出来了很好的基础。


     1977年高考恢复,由于周围的朋友都准备参加,我们哥儿俩也不能例外。然而到了选专业的时候,我却遇到了难题:我想学油画,但画得太差,考美院无望。数理化又不行,学不了理工科。正为难,父亲发了话:也许你应该考虑学我这行,既不要画得太好,数理化也不用怎么样。我当时也曾想过学习装潢设计,但竞争太激烈,我的绘画能力,工艺美院也休想进去。于是父亲又说:如果你想搞设计,设计建筑多好,比糖纸、火柴盒大多了!于是我听从父亲建议报考了南京工学院的建筑系(原中央大学,我父亲的母校;现东南大学)并幸运地被录取了。


       记得早在“文革”时,父亲有一天就曾冷不丁地问我:如果有机会去国外留学,你敢不敢去?我的第一反应是父亲疯了。再一想即使有机会,一个人去国外也真够可怕的,我那会儿还从来没离开过家。当然,后来发现父亲其实非常清醒:他坚信中国一定会开放,所以才坚持让我们学英文。当然也和他自己错过了留学机遇不无关系。哥哥和我先后在1980年和1981年去美国读书,成了“文革”后最早的一批留学生,正如父亲所计划的那样。

张开济先生与张永和先生探讨设计方案

       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对我有了一个很高的事业期望。他那时去美国访问,在哈佛见了当时建筑系系主任、贝聿铭事务所的合伙人亨利考伯,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冒出一句:以后我也要当哈佛系主任。父亲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自以为口出狂言,赶忙为这没边儿的野心道歉。不想我父亲却说:当个系主任算什么,你的野心太小了!要做就做个好建筑师!前些年,我担任了麻省理工学院建筑系系主任。不过从来没有忘记父亲的训导,当了一届就辞职了,至今仍在为做一个好建筑师而努力。

张永和先生垂直玻璃宅作品

张永和先生玻璃砖拱亭作品

       我父亲家教最成功的地方也恰恰是最失败的。他和母亲教会了我们独立思考,我们不听话了。我后来回国从事建筑实践,有一段时间常与父亲因建筑观点不同发生争执。一晚停电,父亲在黑暗中对我说:我对你彻底失望了。不记得当时我说什么了,最可能是什么都没说。多年后的今天,我反而感谢父亲的这句话,因为一方面他这句话给我减少了压力,另一方面这句话至今仍在激励着我。

张开济先生获设计北京大奖经典设计奖(张永和先生代父亲领取)

(节选自张永和先生在北京晚报发表的纪念父亲的文章)

贝聿铭&贝建中、贝礼中

“小时候,我们很少和父亲待在一起,他也很少关心我们的学习,因为他太忙了。”

贝律铭先生一家于威尼斯所摄合影

       贝聿铭曾经向媒体表示不希望儿子走自己的老路。建筑师是一种老年人的职业,只有到了四五十岁才能取得成绩。 然而贝建中、贝礼中不约而同都对建筑设计着了迷,后来贝聿铭的三个儿子都算是“子承父业”,去世的长子贝定中是城市规划师,贝建中与贝礼中都成为建筑师,也在早期参与过父亲的很多大项目,直至1992年兄弟二人创立“贝氏建筑事务所”。

贝律铭先生与贝建中、贝礼中兄弟合影

以下为贝礼中在接受三联生活周刊杂志专访时谈到了自己对父亲的印象和父亲对自己的影响。

上世纪60年代,我十四五岁时,当时父亲在费城主持一些建造住房的工程,我看到他设计的建筑,那时就有一种非常自豪的感觉。在高中时,父亲成了报纸上猜词游戏的人物,特别是在肯尼迪图书馆项目完工之后,他的名声更大了起来。当时我还在寄宿学校,突然就发现父亲上了头版,每一张新闻报纸的头版。那时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我的父亲,那时我意识到为什么他被如此地尊敬。

父亲的名声是一种躲不掉的压力,但我学会了如何与它相处。这是一个现实,我并没有感觉父亲的名声对我而言是一个负担。不过我非常小心地不让自己陷入他的名声中。他的成就不是我的成就。有的人会“子以父贵”,但这不是我的人生观。我以为,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在同行中赢得尊重,他的成功激励我,让我做到最好。这的确是我唯一能做的。

贝律铭先生的美秀博物馆作品

  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综合能力。这一部分是由于他的文化背景,一部分是因为他总是对历史、文化和人们都非常感兴趣,他为了理解这些背景,沉浸其中。在他开始设计之前,他必须了解这些背景知识。我也能感受到这些,但我并没有他这样的能力。他设计的多哈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就是可以解释这种能力的完美案例。除此之外还有法国的卢浮宫、日本的美秀博物馆……这些都要求他必须理解一种不同文化的本质和精髓。所以他旅行,阅读,学习,研究询问专家,向别人寻求意见,然后再去实地勘察。他曾经去阅历许多方面的事情,然后提炼其中的要素。他将建筑看作一种提炼的过程,它应该非常纯洁、清晰,这是他的追求。这是一种融入各种环境后发现精髓的能力,这对他做公共建筑非常有帮助——父亲职业生涯的大部分设计都是公共建筑。我期望自己也能够做到,但我不认为我有这样的能力。当然,父亲也非常幸运,他职业生涯的大部分客户都是非常棒的人,他们总能给他很大的空间和自由。比如肯尼迪的项目、华盛顿的国家美术馆,还有德国总理科尔、卡塔尔酋长……他们都愿意让父亲可以独立工作,父亲也总能交出很棒的作品。

贝律铭先生伊斯兰艺术博物馆作品

  很多人并不能像我父亲一样欣赏历史的妙处,他们认为新潮时尚才是建筑的核心。这不是我父亲的设计理念。他非常想理解建筑如何成为一个延续的整体的一部分,一个建筑成为永恒的、持续的历史的一部分,才是好作品。我们总是注意永恒的(timeless)、持久的(enduring)、必需的(inevitable),这些是我总会遇到的词语。作品的力量基本却又强大,才是持久的本质。这些词我用过太多次,但它们真的适用于我父亲的作品。

     也许他的能量来自于他的好奇心,只要你对生活好奇,你看到一件事,就想理解它的本源。如果你抱有这样的好奇心,做任何事情,你都会想找到更好的办法。也许是这种特性使父亲更年轻了。你可以从他最近的建筑中看出来。

(节选自三联生活周刊对贝礼中的专访)

  

编辑几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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