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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街河市忆

 儒墨轩 2020-08-18

【街河市简介】街河市镇,位于湖北松滋市南部。总面积80.96平方公里,耕地3.7万亩,4万余人。全镇辖1个居委会、14个村委会:街河市、平板桥、东升、茶市、白果树、新生、曾家坡、牛长岭、雷鹰坡、曙光、文公山、苦竹寺、高峰、新星、高阳。镇政府街河市。1958年设松南公社,1975年改为街河市公社,1987年建镇。境内山水灵秀,人文荟萃。洗墨池,笔架峰,“红军树”、“苦竹甘泉”等名胜分布全镇,关云长、朱熹、黄庭坚,在此曾留下神奇的传说,贺龙、周逸群、王震、黄杰曾在此从事革命活动。境内北部低丘连绵,南部平原坦荡,洈河、洛水流经境内,西接焦枝铁路,东连红东公路,新杨公路穿境而过,为南北通衢之地。 街河市镇还拥有流传几千年的松滋古八景之一——苦竹甘泉。有诗云:“远望台山一壁峰,近看洛河绕文公。苦竹甘泉龙现爪,云连剑峰显神通”。苦竹甘泉就在松滋二中校园内。


街河市镇,曾经是我心目中的纽约,是近在咫尺的幸福彼岸,是只能仰望的明月。而我生活的农村,人民公社时期的锦明大队、改革开放时期的栗林子村和新生村,是拱卫街河市镇的星星之一。关于城乡的直接感受,无疑是街河市给予的,在我的童年、少年以及青春时期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赶集,在农村人的嘴里被说成“上街”。天刚蒙蒙亮,在鸡叫声中就要出发,无论是上街买油盐等日用品,还是挑担去街上卖什么农产品,都要赶早。即使在计划经济时代,集镇的城乡交易都没有中断。记得儿时我有一次随母亲上街,居然与母亲走散了,我在某条僻静的小街哭得很伤心,母亲终于找到了我,批评我怎么还走丢了呢?这一场景我终身难忘,幸亏那时候没有拐卖儿童的,否则我有可能被人贩子骗去卖了。一个乡下孩子,还没有方向感,居然在集镇上也会失散,可见人生起点是多么低啊!

那年月,农产品价格之低廉,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我家有一个巨大的冬瓜,自己舍不得吃,二哥与我抬到街上去卖,最后只以每斤两分钱的价格卖给了一个食堂!今天想起来都觉得太便宜了,可是为了换取油盐钱,不卖也得卖。一个鸡蛋也才五分钱呢,农民手中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去交换?后来,分田到户,粮食丰收了,我帮大哥推车到粮管所卖粮,有时候还因为干湿度检测不达标,必须临时在地上晒,让收粮的人满意了才能卖掉。农民们为争晒粮食的地盘还会发生冲突。我当时在沉默中暗想,从耕田、播种到打下粮食,直到卖粮食,农民多苦啊,这里面的艰辛,让我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今天,我满含热泪,那金灿灿的稻谷似乎就在我的眼前,在我的情感空间闪光。

街河市镇也曾经是我的文化滋养地。我记忆中有两件事情让我终身难忘。有一次,我从电影礼堂的大门缝隙眯着一只眼睛偷看电影,对我的眼睛视力造成巨大影响,后来配近视眼镜的时候,发现左右眼差距是100度!显然,是偷看电影的那只眼睛受到损害了。还有一次我拿着一元钱到镇上去理发,却鬼使神差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书,书名我还记得是《雁翎队的故事》,那是关于抗日的文学类小书。我边走路回家边看书,完全忘记了理发这回事。在精神食粮匮乏的年代,镇上的一点文化“米糠”就可以满足如饥似渴的我。


在位于街河市镇的街河市中学亦即松滋二中读高中的岁月里,我开始与街上吃“商品粮”的同学近距离接触,尤其是对于街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同学有十分复杂的心情。有的农村男生与我背地里悄悄议论她们,并挨个进行点评,但是词汇很贫乏,只有一个标准,就是看谁是否“清爽”!我很自卑,觉得彼此之间是天上地下的关系,乡巴佬哪有资格想入非非?她们再清爽也与我无关。当我考上武汉大学离开街河市以后,就与那些清爽者永远失之交臂了,因为时空的转换已经把年少的心灵驿动装进了我人生的行囊。


而最让我痴心不改的,却是对于农村的怀念。我在武汉大学的本科期间写了近二十万字的日记,其中不少就是写我对街河市农村的感情。在此,特披露几则乡情日记:

愈近假期的到来,我愈加怀恋家乡,是的,家乡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我真想即刻飞回去看个究竟。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现在的景色应是十分美丽的,呈现出米谷水乡的风貌。广阔的沃野被黛绿的稻秧覆盖着,微风掠过,便漾起了一层层细浪,绿涌天边。那才真叫富有诗情画意呢!农村自然的朴素的美景比那些浮华、雕琢的美,要更令人神往的啊!(一九八0年六月十七日)

我怀着急切的恋乡之情回到了我的故园。当绿色的田野和丛林展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心止不住一阵狂跳。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它犹如一幅碧绿的水墨画铺伸在天地间。我走进了这幅画的中心,贪婪地呼吸它的芳芬,浏览这醉人的绿。在城市里生活久了,猛一来到这种境界,该是何等的令人欣慰与幸福。(一九八一年八月三日)

我的思绪飞向了故乡,我的魂灵已在故乡的田野上翱翔。在夏天,那六月的田野是一幅多么美妙的图画啊。油绿的稻秧随风漾起层层浪纹,鸟儿在田野上欢叫着飞来飞去,田埂上野花在开放。呵,绿树掩映的村庄,那个背倚山坡而面向平原的村庄,炊烟袅袅而升,仿佛是无声的生命的飘带:虽然没有绚丽的色彩,可是却千百年来连绵伸延。我的故乡在贫穷里年年月月地更换着服饰,茅草屋已成为遥远的记忆的影子;男人的粗布对襟袄和葬礼服似的长袍成了旧谈,或做了婴儿尿布;村头的石碾也只是历史的记载了……然而,犁铧依旧在岁月的土壤里缓慢地在老黄牛的拖拉下艰难而进,耕耘着苦难和板结的土地。插秧时妇女红肿的手年年如此,和那些流“香汗”的“千金小姐”的手比起来,多么令人酸心。是的,不必讳言,我的故乡还没有摆脱落后的生产方式,还如所有的中国农村一样……父亲在弯腰劳作,他的身影是多么的渺小,却是何等的高大!父亲啊,您一定更老了……啊,母亲那憔悴的面容和枯槁的病体……

妈妈,您在默默流泪吗,您在独自低头叹息吗?您在为远方的儿子担忧吗?我想念您,可是我无法安慰您。只要您想起我小时候调皮的故事,您也许会变得欢快的……妈妈,您还记得那个小淘气鬼吗?——妈妈,您还记得您不顾一切跳进水塘救我的情景吗?(一九八二年六月三日)

 

街河市的农村是我真正的故乡,我永远爱它!乡情已经融入我的血液,请让我以一首写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诗歌《故乡》结束本文吧:

你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

一只轻盈盈的红蜻蜓

你是风雨中父亲的蓑衣

田野上母亲的背影

你的渠水流着童年的欢笑

你的烟囱说着沉默的心事

你红肿的手在泥水里呻吟

你弯弯的扁担移走岁月

你青青的山岗埋葬哭声

你解开了腰间的草绳

捻亮了那盏雪夜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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