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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记(小小说)

 聆听风吟 2020-08-18

      秋已远,冬亦寒, 油腻的中年男女烦事多。

      郝建实在受不了家里的烟火与苟且,他想追寻一个浪漫的诗与远方,每一次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墨水甩出去不少,稿纸写坏了几沓,投出去的诗大多泥牛入海,少数得到编辑大人回复和录用的,也是没有或者少的可怜的数字,一大家子人,老人病了需要钱去买药,孩子读书需要钱缴费,妻子始终在他耳边唠叨,谁家又买了新车,谁家添置了新房,末了还不忘记讽刺一句:

      看人家,一个工程坐下来几十万,再瞧瞧你,点灯熬油的浪费纸墨,赚来个啥?眼睛近视,腰背佝偻,老人叹气孩子轻视······

      郝建烦透了,那一股火只能压在心里,日积月累,终于克制不住,奔涌而出了。他提出了离婚,把妻子气得火冒三丈,爆发了第一次规模很大的家庭战争,这次战争他才是受害者,不是吗?可为什么上至白发父母下至上中学的孩子,都把火力对准了自己,集中起来的枪林弹雨都朝自己发射而来。

       活到中年,心中的苦闷你不知该向谁诉说,你得憋着;身心疲惫你不能歇着,你得扛着;用哭声来发泄吗?多少人会用“男儿流血不流泪”开让你藏回去;痛不能言,你得忍着。郝建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长久地睡去再也不要醒来。

      妻子也有她的道理,女人要跟男人一样上班挣钱,打扮艳丽了说是妖精,朴素了又说一副老态,不适合在职场,性格活泼了被说是勾引客户,木讷了拿不到单也会被叱责,郝建突然想起了徐九经,那个夹在侯爷王爷两家之间的小官,好像风箱里的老鼠,是一个受气的官。

       中年人已经够难的了,你还愿意我去做官去发财?难道做官不难吗?“自幼读书我为做官,文章满腹,我得意洋洋、洋洋得意,
进京考大官,又谁知才高八斗我难做官,皆因是不会溜须拍马多使银钱买大官,官上压着官······”十多年的夫妻了,老婆呀,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有多少脓血,干嘛非逼着我去当官挣钱呢?你以为官那么好当、钱那么好挣啊?

       唉,落到这种地步,何如剃去这几根烦恼,离却这凡尘俗世,出家当个和尚道士也是好的,或者一头扎进这碧蓝的湖水里去,痛痛快快地,一了百了。

      此刻的郝建拿定主意,朝着湖边走去。他好像听到有人呼喊的声音,那声音里夹杂着苍老和青春期变声,声音最高的那个是老婆,他那时常吵吵闹闹的老婆。“可以回头吗?”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这双从泥泞里拔出来的腿,还要再回去吗?”

    “郝建!你个该死的鬼吔~~~,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只顾自己,为啥不替一家老小想想?!啊~~你难,难道别人不难吗?失意总比得意多,烦躁的时候,女人唠叨也是解压,你懂吗?就芝麻点的事,还想跟我离婚,告你说,甭说没门,窗户都没有!NND,你赶紧爬出来,甭躲着,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得把你逮回来!你走了,丢下这老老小小,都是我一个人的呀?!是个男人就别当缩头乌龟······”

     老婆的骂声里还夹杂着老妈的哭声,儿一声肉一声,喊得凄惨,老爹的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着郝建的心。“这狗日的中年,挣又挣不脱,走也走不了,想醉又不能······”他的脑海里闪过了罗京,路过的是同仁堂39岁的掌门人张生瑜,他俩无不是功成名就,金钱地位也不能留住宝贵的生命,我这又是在干啥?丢下高堂父母是不孝,不声不响撇下单位的事情就是不义,抛妻弃子更是禽兽不如,不就是被妻子骂了几句吗?不就是涂鸦的诗文不值钱吗?可我的双手与头脑还在不是吗?人到中年,谁还没有点磕磕绊绊呢?!

       他从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走出来了,看到了向他飞奔而来的家人,这时他才明白,这个家庭不能没有自己,老婆的无助,父母的苍老,还有孩子的弱小,这个家虽小,却是自己最需要照顾的人!这世界太大,个人很小,你看地上比你更弱小的蚂蚁,背负着食物匍匐前行,这些刮破自己脸颊和衣物的枝桠,为什么不把他们砍下来,做成拐杖,来支撑自己走向未来呢?!

      他想通了,感觉生活还是无比美好的。

     他张开双臂把老婆拥到了怀里,老婆的一句话,却将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想离婚吗?成全你,我把户口本证件都带全了,走民政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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