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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秦刚|品爱果(小说连载八)

 百姓文学社 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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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拉萨,心灵之旅” 《百姓文学》《作家文学》西藏采风活动

李顺爱说:担心买不到直达车票,麻烦就大了,才来得早些。

汪爱莲说:我怕我妈骂我,我爸打我,要是左邻右舍知道了,他们的脸往哪里放,怎么做人,怎么活人呀。说着,嘤嘤地哭起来。

李顺爱急得不行,双手使劲绞在一起,跟着伤心流泪,责怪自己说:都怪我不理智,冲动,害了你和两位老人家。

汪爱莲抹一把眼泪,说:事已至此,我也有责任,你就不要那么自责了。你也要多保重,防这事被别人知道,告到校方,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李顺爱说: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应该没人知道的。

汪爱莲说:我在公开场所呕吐好多次,大家都看到的,肯定有人知道这是怀孕的反应,不排除有人告密啊。对了,我有一次在校园呕吐,从身边走过的王居首跟我坏笑着打招呼,眼睛里是阴毒的亮光。自从我在那次开会后拒绝了他,遇上他都是那眼神。也听说他已经被保卫科叫去谈话,保卫科怀疑我和他在谈恋爱。

李顺爱背脊发麻,全身发冷,说话有点抖:是啊,我总觉得这个人心里在想不光明正大的事情,我们都注意防他莫生是非。

很快,播音员通知乘客上车。李顺爱把汪爱莲送上车,又几步来到她坐的车窗外,拉住她的一双小手,亲了又亲,说:一路平安,多多保重,我在学校盼你平安归来。

客车开动了,李顺爱还舍不得丢手,跟车跑了几步,跟不上车的速度了,才放下手来,望心上人儿不停做着飞吻,打着再见的手势。汪爱莲也是这样。两个人儿的泪水打湿了脸。

令李顺爱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拉手后,历经磨难的坎坷爱情人生路向前推移了近两年,他才终于拉上爱莲充满柔情蜜意,传递情感,指长似葱的绵软温暖小手。这是多么漫长难熬折磨人的等待啊,仿佛比过去几个世纪还长,令人揪心渴盼。

回学校的路上,李顺爱突然感觉自己成熟多了,又一次恨自己克制不住自己,把持力那么差,犯下这等大错,不,大罪。他大脑中闪现一首诗,表达自己的心境:

失去理智偷吃禁果,意想不到种下灾祸。

苦了爱莲和她父母,也害自己无法解脱。

不知爱莲打胎安危,令我不安思虑焦灼。

但愿不会走漏风声,雪上加霜再添折磨。

汪爱莲在乡场下了车,没有直接回家,不敢在街上走,怕遇到熟人,不好说话,就往通向小学校的无人羊肠小道走去,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浸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心里反复问自己怎么办。在客车上,她又反复想过无数次如何面对父母,就是没有满意的答案。她得再想一想,看怎么过父母那一关,怎么瞒过左邻右舍,亲朋好友。

父母年龄大了,经不起沉重打击的,防身体出现意外。他们很可能打骂自己,要挺住,等缓和气氛再做说服工作。尽量说话小声,莫走漏风声,让左邻右舍听见。农村人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传得飞快。出现意想不到的事,要沉着冷静,见机行事,灵活处理。

想好可能出现的情况,汪爱莲心情轻松下来,也精神多了,快步往家里走。

母亲在院坝晒咸菜。汪爱莲老远甜甜地叫一声妈,她见是女儿,眉毛一挑,笑得灿烂,站起来就去迎接她。端详说:怎么双眼红肿,脸色发青?

汪爱莲说:想到回家,有些激动,昨晚没睡好,才这么的。

母亲若有所悟地哦一声。

母女俩手牵手进了堂屋。汪爱莲问:爸呢,怎么不见人?

母亲说:有人请他做家具去了,要晚上才回来,这几天都是晚上十点后到的家。

汪爱莲说:哦,爸够辛苦的了。

母亲说:闺女,饿了吧,妈给你煮糖鸡蛋吃。

热气腾腾的糖鸡蛋端到汪爱莲的面前,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差点噎住。母亲直叫她吃慢点。今天早饭午饭都没有吃,不觉得饿,母亲做糖鸡蛋的香味飘出来,太熟悉诱惑了,她才感到特别饿,猛吞了好几次口水。

母亲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吃完,收碗去洗了,出来挨她坐下,说:闺女没放假,回来肯定有啥子事吧?

汪爱莲按编好的理由,说:就是有事,这时候天未黑,不能说,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说吧。

母亲说:这么隐秘的事,肯定不是小事吧。

汪爱莲望她勉强笑了笑,说:小事大事就看您和爸怎么看了,晚上我和你们说。妈,我坐了一天车,有些累,又不想睡,想在外面走走看看,您陪我吧。

母亲说:好呢,我们母女转山耍。

母女俩锁好门,往不远的山坡走去。春天来了,满山遍野有了新绿,桃子花、李子花竞相怒放,一片一片的,生机勃勃。汪爱莲的心情没有被眼前的美景撼动,反而更加沉重起来了。她改变想法,不等天黑夜深人静了,现在就告诉母亲吧,看母亲的态度再说下一步。于是说:妈,要是女儿做出了错事,您恨吗,怪吗?

母亲说:我女儿多乖的,哪会做错啥子事呢?

汪爱莲说:那不一定,女儿再乖也有做错事的时候嘛。

母亲说:那就宽容嘛,妈不宽容女儿哪个宽容女儿呢?

汪爱莲说:要是做错特大事情呢,也宽容吗?

母亲看着她,严肃起来,问:你,你没到放假的时候就回来,是犯啥子大错了?

汪爱莲说:那就看您怎么认为了。妈,我和李顺爱的爱情一直在发展,春节他没来我家,您不怪他吗?

母亲说:你不是说他家里有事来不了吗?难道是你为他犯下大错了?

汪爱莲说:也许吧。

母亲说:难道你以前是哄我开心,他早就不爱你了,春节才不来我们家,你一气之下对他做了啥子,犯下大错了?

汪爱莲说:看您想到哪里去了。他对我爱呀,很爱,春节回来我告诉过您一些。妈,您知道名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以身相许”的含意吗?

母亲是文盲,没读过书,听了这句话,脸色变了,似懂非懂地说:这个,我听别人说起过。对了,就是同居吧?你和他同居了?

汪爱莲说:我太爱他了,就同意了。

母亲说:傻孩子,也不等到新婚之夜,人年轻,猴急似的。说完,刮一下她的鼻子,还诡异地笑了一下。

汪爱莲说:妈,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我是说……

母亲说:难道你爱他太深,为他去偷去抢了?犯法犯罪了?

汪爱莲说:没有,那些我做不出来,他也不会要我去做。

母亲说:那就对了,有啥子大不了的事呢?

汪爱莲说:我是,我是为他怀孕了。

母亲啊地一声,脸色惨白,闭着眼,手摸太阳穴,身子摇晃起来。汪爱莲慌忙搂住她的腰,急迫地说:妈,妈妈,您莫着急,是我不争气,您打我骂我都行。

母亲的眼角滚出豆大的泪珠,说:你这个,这个不懂事的傻女子啊!这,这等事也做得出来?传出去不被大家笑掉大牙?我和你爸还好意思见人?

汪爱莲赶紧做起母亲的思想工作来,说:妈,这个我也想好了,女儿不该犯的错已经犯下了,没有退路,只有勇敢面对。我们尽量莫走漏风声,让外人知道。万一走漏了,也不怕,现在沿海一带的年轻人学外国人,开放了,公开同居怀孕的多的是,我们内陆的年轻人不会等多久也会效仿。这不是啥子大不了的事,是人的思想不开放在作怪,是不尊重人权。您就当于女儿前卫赶时髦吧。只要李顺爱真心爱我,不嫌弃我,我就知足了。这是我们家的私事,还怕哪个议论说闲话吗?

母亲脸色正常多了,眼睛瞪多大,问:你说沿海是这么回事吗?

汪爱莲重点一下头。

母亲问:你敢保证李顺爱真心爱你,不会变心吗?

汪爱莲说:我保证。他对我无微不至地关怀,对我很好。我到医院检查,是他陪我去的;我今天回来,是他买的车票,送我上的车,难舍难分。

母亲说:嗯,还像个负责任的男人。女儿,妈不保守,也不开放,顺世风大流。正如你所说,反正是成了事实,也只有硬着头皮接受。当然,也怪我,你是大人了,我没有教导你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也许你懂那些事了,就没有怀孕这事了,就没有这些顾虑忧愁痛苦拖累折磨了。

母亲叹口气,望着远山,悠悠地说:那肚子里的怎么办,是生下来吗?你还在读书,没有毕业,学校允许生吗?

汪爱莲说:无论婚姻法还是学校的规定,根本不允许生下来。

母亲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汪爱莲说:这就是我回来要办的大事,打掉。

母亲加重语气问:打掉?

汪爱莲坚定地回答:对,打掉!请您陪我找乡卫生院医生打掉。

母亲犯难了,说:这,合适吗?医生愿意吗?打胎是夫妻的事,该丈夫陪着去,我一个当妈的陪女儿去,成啥事儿了?医生怎么说呢?

汪爱莲说:我想好了的,就说您女婿在当兵,请不到假回不来,只好您陪我打掉。要是医生说怎么不生下来,您就说女婿说他那段时间喝酒太多,我怀孕不利于胎儿生长发育,只好打掉。

母亲说:你想得挺周到的,就按你说的做吧。对了,忘记你爸了,我不怪你不等于他就不怪你,可能打你呢。

汪爱莲说:爸的脾气我知道,您去给我说说好话,我去给他求求情,就是挨打,只要他放过我,我也心甘情愿。

晚上,母女相对无言,都愁眉苦脸的,坐在家里等汪木匠回来。

汪爱莲过不久看一眼手表,心里又害怕又焦急又渴望。十点过,汪木匠哼着欢快的川剧进了院门,见堂屋亮着灯,开玩笑说:老婆子,以前这时候你早就睡了,今晚怎么了?不睡等我回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汪木匠说着话,脚已迈进堂屋门槛。汪爱莲站起来,给他打招呼:爸,您回来了?

汪木匠感到意外,放下工具,笑眯眯地说:女儿回来了?我没想到呢。

母亲手在胸前不停地绞着,手心出汗了,说:老头子,走,进我们屋去,我有话对你说。

汪木匠看几眼女儿,说:啥子事这么保密,当到女儿说不得么,一家人嘛。

汪爱莲知道母亲是去告诉他自己的事,心提到嗓子眼来了,做好了挨骂挨打的准备。

母亲说话很小声,叽叽咕咕的,汪爱莲听不清楚。一会儿,汪木匠爆发了,恶吼起来:她这等丑事也做得出来?!伤风败俗的,看我不捶死她!

母亲声音略大,说:你息怒,小声点,莫被外人听见。反正发生了,就得面对。

汪木匠说:面对就得打!随着声音传出来,汪木匠血红着眼睛,冲过来,左右开弓,就给汪爱莲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两边脸麻木,起了五个手指红印。

母亲踉跄几步撵过来,拉住汪木匠扬起还想打的手,哭着说:手下留情,女儿不容易。打她解决不了问题,好好说。

汪爱莲一下子跪在父亲的面前,说:爸,打吧,狠狠地打,只要您打了心里好受就行。

汪木匠又把手扬了起来,母亲死死拉住,说: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没有教育好她。

汪木匠喘气不已,一屁股坐在地上,猛扯头发,说:啊呀,啥子祸事哟。我汪木匠活到五十多岁,风光几十年,被你这种烂事羞辱,脸往哪里放哟!

汪爱莲怯生生地说:爸,您莫那么想,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做出来的,我来承当,不怕别人戳脊梁骨。沿海一带这种事多盛行的,是解放年轻人。我们内陆过不了多久也会出现这种事,算我走在了前面。只要放开思想,这不是啥子大不了的祸事,还是习以为常的个人生活小事。

汪木匠瞪着眼问:时髦我不感兴趣,只想面对现实。你说,你回来是不是想把孽种生在我家?那成何体统了?成啥子大笑话了?羞死仙人呢。

汪爱莲目光迎着父亲,坚定地说:不生下来,打掉。

父亲问:就这么简单?说得轻松,当根灯草?

母亲见他气消多了,还和女儿讲起道理来了,放心下来。她特别喜欢丈夫心胸的大度,容得下事和人,在社会上很有人缘,口碑好。趁机说:老头子,我才给你说女儿怀孕了,你就发急。女儿有知识,见过世面,说话有道理。我们是农民,不知道社会的发展变化大,思想跟不上形势。既然能够打掉解决问题,就这么办吧。

汪木匠不接她的话,脸一横,说:是哪个坏小子干的,我饶不了他!

汪爱莲说:当然是您的女婿李顺爱干的,他很负责任,对我很好。

汪木匠问:那他怎么不跟你回来给老子交代?

汪爱莲说:他一起回来目标大,走漏风声不得了,我们都要遭学校处分的。

汪木匠火气又大起来,吼道:晓得这等事要遭学校处分,为啥子不长脑壳还要做?说明他没头脑,不聪火,没定力,不冷静,这种男人有啥子出息?

作者简介

秦刚,男,生于1966年,四川省武胜县人,现在武胜县国家税务局工作。爱好广泛,已出版小说集五部,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创作心得:越写越快乐,为大家提供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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