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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高荣梅|梧桐花开

 百姓文学社 2020-08-18

《百姓文学》秋季刊目录

《百姓文学》杂志社第二届年度选刊征文涵

文学

      今年,老家的梧桐树又开花了,老态龙钟的树干,许多枝条也已枯萎,梧桐花稀稀疏疏,但味道一直很甜,这次回老家,特意去了一趟,树下站立良久,望着一朵朵粉红,挺勉强的样子,我知道你已经努力了。知道不久后,我再也不能站在你的树下,闻这一树花香了!

      记性一直不好,有时会间歇性忘记,关于桐雨的点滴,却记忆犹新,一如昨天。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他告诉我,“丫头,我喜欢你,等你长大”。

      初夏的一天,桐雨一如往常,星期六来我家,我正在洗头,于是,让他先在房里等会。洗完头,拿着毛巾,边擦边去找桐雨,一进屋,他猛地站了起来,很不自在的样子,递给我一张纸条,我笑着接过:“这么正式,哥。”话音未落,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再也无法淡定,上面写着,“梧叶,一直想告诉你,又有点担心,丫头,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却不知怎么告诉你……我会等你,等你长大”。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一下懵了,承认当时很惊恐,慌乱中,不停地捋着未干的头发,低语着:“你知道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他低喃着,声音很小。“我们是兄妹。”不想提及的问题,我终于说了,很多无奈的情绪,笼罩着小小的空间。我尴尬地站在他对面,不敢看他。“是表兄妹。”他想了想,纠正着。“那又怎样,姨夫是不会同意的。”我了解姨夫,很固执,对独生子的桐雨寄予了厚望,他不会做无把握的事。而后,我们开始沉默不语。几分钟过后,“嗯,我会等你。”桐雨坚持着他的坚持。忘记了,是怎样送他出门的,除了慌神,还是慌神,我和桐雨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被母亲发现。

      桐雨走后的当天晚上,我无助极了,怎么办?那句“嗯,我会等你”,带着鼻音的“嗯”,很让我眷恋。找了闺蜜惠儿,在她那儿住下了,难眠的夜,辗转反侧,慧儿也倾诉着她的单相思,或许有共同语言,我们聊了一个通宵,感觉那晚的夜色格外明亮,且柔美多情。望着洒下的月光,照在墙上,屋内的家具一览无余,清晰可见,道是有点担心,会照亮了心底,窥视了这点秘密。

      今儿想来,任何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都是有起因的。

      这要追溯到一年前,新家还没修建好,晚上需要有人看家,记得那晚,我头脑发热,自告奋勇地同母亲申请,去看家。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巧合,也是缘份。那晚我约了慧儿做伴,天还不怎黑,我们已躺在凉席上,聊着女儿家的心事。记忆有点模糊,桐雨是几点来的,应该是天刚黑时,大约七点左右,他的到来,我有点意外,他读懂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嗯,听母亲讲,二姨搬到这儿来了,来看看二姨的新家。”只记得那个夏天,我们三个坐在凉席上,桐雨讲着高中的生活,望着侃侃而谈的桐雨,慧儿有点崇拜地,我也是。后又一起躺在凉席上,听桐雨讲故事。这个长我五岁的表哥,第一次这么深入了解,原来这么博学多才。那一夜,桐雨犹如当夜的星星,闪烁着光芒,默默心想,“这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每年走亲戚,我一直没注意有这么一表哥,有待探讨”。夜深了,我们都意犹未尽,“嗯,我要回去了。”桐雨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告辞。还是那个“嗯”,我在想,“嗯”这个口头禅,有点腼腆,有点掩饰什么的意思。忽的“多”了一哥哥,我有些窃喜,却不知道,一种情愫悄悄地发了芽。而桐雨,也因这次促膝长谈,得了一种叫“一见钟情”的病。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那个夏天的风,悄悄地起着微澜,每个礼拜天,桐雨总会来我家,“来了,哥。”“嗯。”我们简单地打个招呼,随后谈起学校的情况。有时,也会没什么话题,桐雨会在院子里闲转,“干什么呢?”我泯着嘴,开玩笑地问。“嗯,没干什么。”他眉毛轻扬,笑着回答。没什么事,他兜了两圈,“嗯,回去了。”还是那句话。久而久之,周末见面,成了不变的规律。我也默许了这个高高的,瘦瘦的,白净的大哥哥。心里有了这一允许,一种情愫在偷偷地滋生,只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告诉我“喜欢你,等你长大”。

      思虑再三,担心影响桐雨的高考,于是在他回校的第二天,写了一封信,内容大致是,“好好复习,等你高考完,给你答复”。而自己却辗转在内疚与快乐中,毕竟我们沾亲,一旦公开,各种压力,可想而知。这也是当得知真相后,我一直未明确回复的原因之一。

      人生总是会捉弄人,你越想逃避,越逃避不掉。几天后我收到了回信,“不论怎样,我不改初衷,喜欢就是喜欢,我会等你,梧儿”,桐雨回信道。也许当年,他的确意气风发,什么都不在乎。而收到回信的我,的确很高兴,被人喜欢的感觉,挺幸福,且满满当当的!

      互通书信,一个深情款款,一个含蓄羞涩,一来二去,日子过得挺快。高考时,桐雨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所南方大学。临走时,我借故学校有活动,没去送他。其实那天,我设想了各种情景,不知怎样和他告别,担心大姨看透我的心思,担心会冲动地哭。

      考入大学的第一年,约一个月,桐雨就会写来一封信,告诉我大学的生活,外边的世界多么美,也告诉我,很是想念我。有时也挺善感的,“不知道,心已经丢走,飞到她那,她却以为,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最后署名,“你的桐”。我很少用“思念”类似的词语,来回信,回信大都是聊聊家常,告诉他,大姨,姨夫都很好,你好好学习,我们寒假见。

      生命中,最美的时光,是心里彼此装着,互相喜欢着,一起慢慢走过,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寒假如期而至,桐雨放寒假了,我按捺欢喜,白天开始心事重重,想着晚上,挑个理由去大姨家,时间很难熬,白天有那么长吗?以前怎么没觉得,自问着。

       终于到了晚上,我借故去问题,去了大姨家,记得,迈入大姨家的情景,院子的灯亮着,把院子照了个透,熟悉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婆娑的树影,还是遮了半个院子,当时小狗没有叫,我毕竟经常来,有点蹑手蹑脚地感觉。进了门,桐雨在看电视,见我来了,他立马站了起来,样子有点好笑,像是老师逮住了偷懒的学生,生怕受罚一样,站的那么迅速。可能是半年不见,也可能是惊喜,他的眼镜后面闪着光,微微笑着,很温暖。大姨连忙拉我,在她身边坐下,我靠着大姨,像大姨自己的孩子一样,边说着,聊到高兴处,会将头倒在大姨肩上。桐雨话语不怎多,只是一边看电视,一边搭话,我知道他根本没看电视,一直在听我和大姨聊天,猜测着,还在高兴中没缓过劲来。我用若无其事的目光,偶尔瞅他一眼,四目以对的那一刻,看到了深情……

      大姨知道我怕冷,让我去炉子那边暖暖手。暖手的时候,桐雨也凑到前来,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面,虽然没有碰到,我却紧张的不得了,感到了一股炙热。“嗯,暖和了吗?”他声音带点磁性,口气有点调皮地问。我也学着他的口吻:“嗯,嗯。”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大约九点多,我起身告诉大姨,要回去了,大姨让桐雨送送,我推让着:“不用,不用。”大姨坚持要送送,这时,桐雨早已穿好了外套,站在一旁。离开大姨家,我们都有点拘束,还是桐雨先开了口:“嗯,还好吗?”“嗯,挺好的!”接着又是沉默,静静的夜,流淌着柔和喜欢气息。到了家,大门反锁着,试了几次,实在打不开,桐雨在身边,帮我开锁,离得那么近,第一次闻到了大男孩的味道,有点汗味,有点香皂味,掺和在一起,这种味道让我痴迷沉醉,有点眩晕。锁终于打开了,我慌忙躲开他,有点手忙脚乱,多谢那夜的月色朦胧,否则他会看到,我那通红通红的脸,“嗯,我回去了。”“嗯。”匆匆回复了一句,我不敢看他,把大门关上了。

      年前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如此,晚上一起看电视,一起做作业,再送我回来。白天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躲着梧桐树的阴凉,寻找着太阳,听大姨和姨夫聊家常。

      一个月的假期,感觉很短,桐雨开学的时候,我还是没去送他,无法假装什么也不在乎,担心情绪会失控。而后才知道,此后,在一起的日子遥遥无期。

       大学的生活,第一次暑假,桐雨没有回来,再待到寒假时,见面的机会忽然少了,他好似有意躲着我,即便是见了,也只是打个招呼。书信更是少了许多,信里闪烁其辞。从母亲那儿,旁听来消息,说是大学里,有女生追他,他半推半就,可能有点动心。我恍然大悟,有点恨他是见异思迁的人。于是把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只想麻木些。我也要考桐雨上的那所大学,自己默默励志。

      寒暑交替,大学四年很快,他的女朋友是当地人,女孩的父母很是中意桐雨。桐雨毕业后的那年冬天,大姨张罗着去家里吃饭,问了才得知,表哥要结婚了,得知这一消息,如当头一棒,我有些晕,有点懵。不想去,母亲执意让去,说是,“这么大的喜事,不去怎行”?很不情愿地去了。那天大姨邀请了很多人,很热闹,感觉一家人都很满意,这个外地的儿媳妇,即端庄又大方,知书达礼,模样还很好看,毕竟是大城市出来的姑娘。只记得,表哥与嫂子很恩爱,特别是嫂子很是粘表哥,而表哥似乎也很喜欢她。此景,我无法与以前的桐雨相联系,是移情别恋?还是过去的几年,都是虚情假意?我强颜欢笑着,一遍遍地自问着。

       那次回校后,许是学习压力大,许是因为得知了桐雨要结婚,最终的幻想破灭,一时无法接收,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没办法,只能依靠安眠药维持,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

      半年后,虽未能如愿,但也考入了桐雨同省的一所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那座城市,只因为这座城,与桐雨所在城市很近。

      如果这样,数着春去秋来,平平淡淡地过,也挺好,虽然一直没有男朋友,但也习惯了一个人。

      直到十几年后,三十六岁我,着实让家人着急,母亲催着让找个对象,于是给桐雨和大姨打电话,让给参谋一个。大姨在表哥家看孩子那段时间,有几次找到我,见面就劝我:“有合适的,就谈个吧!”随后紧紧握着我的手,眼里含着泪,叨念着:“傻孩子,傻孩子啊!”每每我都是含糊其辞,以“没合适的”为借口,望着大姨满头的白发,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依偎着她,总是开玩笑着:“嫁出去了,谁粘大姨聊天啊!”靠在大姨肩上如孩子似的,大姨愁容满面,轻拍着我,不再说话。

      有时,真想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正为家人的催促,自己退缩了时,谁知桐雨的出现,改变了即将下定的决心。

      那年春天,因业务上的关系,桐雨要在我所在的城市待半年,也许是上天捉弄人,他工作的地方,竟与我住的地方隔着一条街,近在咫尺的思念,点燃初恋的记忆。

      人生又一次的交集,没办法躲开,也不想躲开,矛盾冲击中,总有很多机会去磨合,渐渐地空气都变了,变暖了。

      一次下班,我怀揣心事自顾地走着,“梧叶,梧叶”,发觉有人喊自己时,他已追到近前,见他微红的脸颊,知道他喝酒了。我心疼地劝道:“少喝酒,注意身体。”不知他懂得了我话中的意思,还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神,从眼镜后透出一丝丝的柔情。我受此影响,不知怎的问了一句:“老家的梧桐树,怎样了?”他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挺好的,就是老了,记得那梧桐树。”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梧桐树下,我们一起寻找太阳。”“嗯,是啊,仿佛昨天的事。”我也回味着。“嗯,我都记得,梧儿。”他低语着我的小名,有点痛苦的样子。看他如此,有点心疼,不敢多问,他却絮叨起来,解开了这么多年的疑问,“大一那年,我同家里,说了我们的事情。”“嗯,你说了?”,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大姨突然疏远了我,为什么桐雨也渐渐疏远。“母亲没说什么,只是父亲坚决反对,威胁我……”他停顿了一下,好似在梳理记忆,没有说威胁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担心你来家里,他们会冷落你,担心继续,你会受到伤害,所以干脆假期不怎回家了。”“奥。”我明白了那几年,为什么一下变了,一直以为他在学校谈对象,也明白了这些年大姨的种种劝告。说完他看着我,明白,他在征求我的原谅,殊不知,我从来没真正怪过他。我不敢再看他那双祈求的眼睛。望着路边郁郁葱葱的绿植,不由感慨:“如果我们是棵树,该多好,自由自在的,随性而为。”“嗯?”他不知我怎地转了话题。“好生羡慕它们。”我感慨着。这条路突然变得挺长,想回去一个人静静,一个人想想。

      当两个人开启了共同的记忆,冰释前嫌,原来有人一直没有变,这样的想法,一旦被认可,情感的防线不由自主会攻破。有些情丝也会蔓延,一丝丝的缠绕在一起,无声的阳光下,悄悄地燃起。

      他会提前下班,在相遇的路上等候,并肩走一段只属于我们的路。我们聊着从前,聊着工作,有时聊着无关痛痒的事,也会津津乐道。或着只是一起坐在路边的靠椅上,享受眼前的这份平静,期盼着时间静止!

      夏天的雨,来得总是猝不及防。那天,雨下的特别大,磅礴大雨,顷刻间,路面就积了很多水。担心窗户没关好,我提前下了班,也是这次提前回家,有了这一生难以忘怀的事。

      雨越下越大,我回到住处,关窗户时,无意间看到了,站在路边,正等车的桐雨,虽打着伞,全身却淋透了,忽的有点心疼,拿起雨伞,跑下楼,走到桐雨面前:“先到我这儿避避吧。”他先是犹豫,毕竟他住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但要穿过几条街。眼看雨越下越大,他最终还是跟着,来了我的住处。

      找了几块干毛巾,又拿来几件宽松的衣服,递给他,让他去浴室换上。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极了一条虫子,在慢慢吞噬我的灵魂,有点想入非非,心跳加速。从来没有男生在我浴室里呆过,不敢再想,用手抓了抓头发,好在有点清醒,刚才在想什么呢,一阵犯罪感,涌上心头。此时桐雨已换好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竟然不知道,刚才神游哪去了。我接过淋湿的衣服,想去吹干,慌乱中,却碰到了他的手,触电似的,一下又收回来,他宠溺地笑了:“你还是老样子。”的确如此,我们一直连手都没碰过,这么多年来。但我一直喜欢他的手,细细长长,白白净净的,修长的指甲一尘不染。这样失常,让他发现了,我不自在地站在那慌神。待听到吹干机的声音,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怎么回事,近来老是走神。于是走过去,接过吹干机说:“我来。”他没有争着来做,只是站在我身后,吹干机的风有些大,热气腾腾的,慢慢地一种味道,弥漫着整个房子,那是他的味道,那是久远的回忆,我深深沉醉其中。待我回过神来,他已在身后,离我很近很近,近的我都不敢再动,他轻轻地撩起我的头发,“还是那个味道,你一直没换洗发水?”他闻了闻头发。“嗯,是。”我心跳加快,有些木纳,一直思念的人就在身边,我却不知怎么做。他轻抚着我的头发,然后把脸靠在头发里,轻轻地抱住了我,没有挣扎,这么多年好似一直在等待这么一个拥抱。他在我耳边轻声着:“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很想你,梧儿。”一刹那,泪水一涌而来,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委屈,现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他紧紧抱着我,停了片刻,转身走到面前,轻轻地吻去了泪水,这么一个吻,我等了多久,你知道吗?“都怪我,太软弱,在学业与你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我选了前者,都怪我,怪我。”他内疚地轻喃着,抱紧了我。“没事,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我趴在他怀里,恍然间明白了姨夫的阻扰,理解了他的苦衷。

      靠在桐雨的怀里,彼此依偎着坐在沙发上,我用食指轻轻地划着他的手,想起了以前的事,“记不记得过去,晚上我去大姨家,你经常给我讲题。”“嗯,记得,那时你很不专心”。“嗯,对,都是你惹得。”“怎么是我惹得,嗯?”他的脸蹭着我的头发说道。“你靠的我那么近……”“有这么近吗?”他故意抱紧了我。“没,但,我很紧张。”他吻了一下我的头发说:“当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知道?”“嗯,你喜欢看我的手。”说完,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原来他都知道,我闭着眼轻轻地回忆着:“嗯,还喜欢你的字,喜欢你说话的口吻,喜欢……”我没有说下去,只是依恋着这种味道,久违的味道,一动不动。他没有追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仿佛置身阳光下的梧桐树里,花开有声,情无声,说着我们的从前,聊着记忆的信笺。

      大约晚饭时,衣服干了,雨也停了,我收拾好他的衣服递给他,他又一次去浴室换了衣服,我望着浴室门,心里乱哄哄的。许是因为刚刚的胡思乱想,让自己很羞愧,送他出门时,有些不自在。

      半年的时间,是向老天借来的,桐雨临走的前一天下午,我下班回来,他在住处门口,踱来踱去,我远远地就闻到了酒味,“你又喝酒了?”心疼地看着他。“嗯,应酬没办法。”他无奈地回答。开了门,他直径坐到了沙发上。我边脱外套,边问:“哥,有事吗?”“嗯,明天,我要回去了。”“奥。”挺失落的,在卧室里,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想理理心情。半个小时后,回到客厅,他已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望着他,有种莫名的幸福感,端详他良久,那温暖的眼睛,那薄薄的嘴唇,是我眷恋的地方。他一直没动,不敢吵醒,于是顺手拿来件衣服,给他盖上,谁知他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拉在他怀里,没等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贴在了我的脸上,轻吟着我的小名:“梧儿。”一阵酥酥的感觉,没有一点逃走的力气,这不是,这些年一直期盼的吗?他吻遍了我的脸,念着我名字:“梧儿,其实我……”没有下句,我紧张得如木偶似的,呆板着,顺从着。一声门外上楼声,惊醒了我们,我像犯了什么罪似的逃离了客厅。

      那夜,他躺在沙发上,我起床去洗手间,鬼才知道为什么要去,事实上一直没睡,就想探个究竟,看他睡了没?见他动了一下,知道没睡,问:“要不要去卧室睡?”“我喜欢沙发,梧儿。”看不清脸,不知是怎样表情,相信应该和那夜的月色一样多情。我匆匆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怎么了”?一直想着这个问题,鬼使神差地又一次穿过客厅,去洗手间。回来时,脚不听使唤,不知怎地却走到了沙发那,可能是想看看他睡着了没,也可能就想看看他。现在是如此近,好似又如此的远。他一动不动,也许在犹豫,是否要回应我。我站在他身边,正想走开,他许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坐了起来,我一个踉跄,倒坐在了他身上,他借着酒精的勇气,深深地吻着我,整个世界都变了,是梧桐花开了吗?一定是,我们一起坐在梧桐树下,悠闲自在,桐雨偷偷地注视着我……我躺在他怀里,那么的自私,只想占有他,那怕一刻也好。

      夜色撩人,情丝燃烧了彼此,一生期盼着,又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你是第一次?”他困惑地问。“嗯。”我咬着嘴唇,藏在他怀里应着。他表情很凝重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没事。”他叹了口气,“梧儿,你太傻了!”我抬头看着他,用手抚摸着他紧蹙的眉毛,那是我喜欢的眼睛,喜欢的眉毛。“是吗?我没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我躺在他怀里,轻语着。“嗯。”这是他最后的回话,这个“嗯”感觉挺复杂,很沉重,随后,我们都陷入了沉思,不再说话。

      望着他熟睡的样子,感觉那么幸福,我只愿一直看着,看着就好。明天他就不再属于我了,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一夜没睡。

      第二天起床,他没说几句话,好似有点后悔昨夜的事。临走时,他微微一笑,抚摸着我的头:“嗯,我上班去了。”还是那个“嗯”,今儿却有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也许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一切,我们都还没准备好。那一刻,五味杂陈,什么都有,床上还留有他的味道,我蜷缩在上面,抱着抱枕,几个小时没动,脑子乱哄哄的,一会儿内疚罪恶,一会儿幸福。

      也许始于此,终于此,借来的东西终究要还的。第二天,他离开了这所城市。随后一切似乎变了,给他发了几次短信,每次回复都是一个“嗯”字,不理不睬的。就这样纠结着,半年多,曾打过一次电话,也只是几句问候。

      渐渐地自己像得了失心疯般,头疼得厉害。兴许是十几年的压抑,终得释放,却收来一个无情,一时难以接受,很是无助。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事也没发生,如今是不可能。半年的时光,他已经深深入了骨,融入了生命,再也回不到从前,回不到了。曾经的一切仿佛昨天,牢牢地锁住了自己。那神情,那眼神,那声音,还有那温暖的怀抱,好像一切犹在,伸手时,又是无尽的黑,空空荡荡一个人。

为什么说“一直没忘记”?为什么投来一点欢喜,又扔下一片冷漠?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难道我们在一起,仅仅是满足空虚?一串串的疑问,一夜夜的失眠,一天天的迷茫,随之开始恍惚。

      父亲担心我,从老家赶来,同主任聊了一上午,聊完,收拾了办公室里的东西,我们一起回了家。

      一年的空挡,记忆有些断片,一会在医院,一会在家,整日迷迷糊糊的,天天睡着了一样。

       这期间,桐雨给预约了一有名的心理医生,起先我坚持不去,后来,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桐雨想离婚……”听罢,不知怎地泪水模糊了视线,立马答应了,不想连累桐雨,不想为难大姨。

       医生旁推侧引,一席话如隔山打牛。“一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幸福的事,莫过于,经年去,彼此还记得,未曾忘记”。医生的话回荡在耳畔,渐渐地发现自己很笨,不懂得幸福一直都在,未曾离开。

      住院时,桐雨想来看我,我都给回绝了,不想让他见到,我现在的模样。母亲明白我的心思,那天桐雨来医院,在走廊里,母亲和他聊了很久。“桐雨,梧儿让我告诉你,不要离婚。你好好过 ,就是她最快乐的事,就算是为了她吧。”母亲转达了我的心意。话落的那一刻,桐雨眼里含着泪花,挺心痛的样子,“都怪我,都怪我……”桐雨责备着自己。母亲轻拍桐雨的肩,叨念着:“都是傻孩子,傻孩子啊!”

       我偷偷站在一角,已经泪如泉涌。望着桐雨,更深地了解了他,最痛的人也许是他,自顺从了姨夫的那天起,就开始伪装,掩藏自己,这么多年,的确很疲惫。

      桐雨临走时,让母亲捎来一封信,信很长很长,情义满满地记录了我们的点点滴滴,我时喜时悲地读完,读懂了一颗挣扎的心,在家与爱之间,最痛苦的徘徊,也感同身受着。信的最后,“梧儿,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不记的了,请你记住: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喜欢的小妹,永远”!

      拿着信,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已是春天,问母亲:“家里的梧桐树,又要开花了吧?”母亲应答着,“是啊!”

       近几天,父亲打来电话,说大姨家的那棵老梧桐树快要枯死了,却在院外发出了一棵小树苗,知道我喜欢,问我,要不移栽到我们家?

作者简介       

      高荣梅,笔名、落梅雪舞,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莱芜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时代主人】、【鲁中晨刊】、【拉萨日报】、【伊犁日报】、【伊犁晚报】、【边城晚报】、【惠州日报】、【大旺通讯】等书刊报刊,多次入选期刊【初中生天地】卷首语。部分文章于县、市级广播电视台或各大院校的广播电台播放,其中【放下,刹那花开】、【记忆镂空,随心犹存】、【闲一段老时光】、【年味】、【简单着,快乐着】、【人间有味是清欢】、【最美的时光,遇见】播读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千里共良宵》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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