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文学》秋季刊目录 年度选刊纸刊目
文| 鲜 圣
器物:油灯
做一盏油灯,是很简单的事 我把用过的墨水瓶 在瓶盖上打一盒孔,然后插进一捻灯芯 油灯,昏暗的灯光就这样罩着我
我没有固定的书桌 有时是在饭桌上,有时是在洗衣台上 读书,写字,油灯等着我长大
我长大的时候,油灯的油也燃尽了 我记得,一连换了五盏油灯 我才长大的
被油灯熏过的鼻孔 黑,但很干净
器物:碗
在金沙遗址博物馆 我遇见一只碗,它旧 旧得只剩下时间
这只碗,价值连城 可以考证的东西很多,比如大海 比如蓝天 比如风暴和狂澜 在我看来,一只碗 就是一只碗 现在是空的 可以装的东西,它都能装下 比如战火,比如疆域,比如血
碗是旧的,历史也是 一只碗装的历史,对我来说 答案是随时可以更新的 比如谎言可与复活 比如生存可以还原 比如失去的血,可以重新流回来 一只碗,是土做的 土里埋藏的东西,它都可以装进去
器物:锯子
剧破了雨水和虫鸣 一把锯子,锯掉木头 木头的雨水 往下滴 像木头在呼吸
更多的时候 锯子,在木匠手中开出花朵 他锯掉木头多余的部分 像锯掉无用的时间
锯子在吱吱地响 像木匠在自言自语 说出一块木头的几种用途
器物:剪刀
已经很久,我没有使用一把剪刀 繁忙的一天,我有故事可讲 但这些片段和章节 是一把剪刀 剪不出来的形状
母亲却不同,她把一把剪刀揣在身边 相依为命 用一把剪刀 剪破旧的衣衫,剪一张鞋垫 还剪出一朵莲花 贴在窗户上 天边的夕阳 被母亲剪红
听剪刀在母亲手上发出的声响 繁忙的一天,有了咳嗽的声音 有了喘息的声音,有了呻吟的声音
我继承的遗物,只是一把剪刀 我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想起一把剪刀在抽屉里 我打开抽屉 把母亲的照片拿出来 看了又看
器物:针
仿佛是我的欲望 穿针引线,你被拉拢,被缝合
现在,我的手中空无 一棵针都没有,针尖扎过的肉 找不到痛的感觉。 我的纽扣掉了,没有一根线 来帮我钉上扣子
仿佛是我的奢望 我准备了一根线 翻遍衣柜 找不到一棵针
生活琐事,我只有裹紧衣衫 让扣子空着 出门
一棵针很小,针尖的行走 有时很安静,有时很热烈 我都需要
器物:伞
遮风挡雨的一把伞 外形,都是一样的
在一棵树下避雨 叶子哗哗地响 像伞发出的声音
我是你的一把伞 还是你的一棵树 只有你,才是避雨的人
叶子上,响起的雨声 是你在说话,还是你在叹息
器物:石磨
村里闲置的资产 无法处置,石磨是一类
作为村里的资产 继承人,都远离了村庄 留下石磨看家 杂草把它包裹起来 它像一个馅饼的瓤子
这个饼,圆圆的 比一滴眼泪更圆
荒草 年年都在长高 它给石磨让出一块地盘 不长草 长厚厚的一层青苔
器物:镰刀
我和妹妹一人一把镰刀 我总是忘了,把镰刀带回家
遍地找 一把我用过的镰刀 我甚至为丢失的一把镰刀 挨了母亲的一顿好打
这些,都是我经历的童年旧事 现在提起来,母亲说: 一把镰刀在手上,咋会弄丢呢? 都怪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镰刀上
有时,我的确抛下了镰刀 独自去看一只蚂蚁搬家 和一头牛 一起站在田塍上 四处张望
器物:木盆
很旧的一个木盆 那是祖传的 我们对木盆保持敬畏
似乎家里的东东西西 都是祖传的 我们对家 保持敬畏
记忆里永远都有一个旧木盆 盛满水,温暖的水 微微的热度,正好用来洗脸
祖先留下的木盆 只有这个用处 洗脸时 我搬不动它的沉重
器物:尺子
尺子是木匠的眼睛 他的眼力不好使 用一把尺子,量分寸
我看到:木匠使用尺子时 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 他呵一口气 把尺子拿开 心中的房子、衣柜和床 就这样诞生了
对于一个木匠而言 一把尺子,多么可爱,多么重要 我要有这样一把尺子 我还可以量天下 心中的世界、道路和爱 就这么诞生了
鲜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巴中市人,现居成都。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诗文散见《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潮》《扬子江诗刊》《敦煌诗刊》《中国诗歌》《散文诗》《散文选刊》《中华散文》等300余家报刊,入选《中国年度散文诗》《中国年度诗歌》《60年文学大系》《中学生最喜爱散文诗》《中外散文诗百年精读》《中国当代散文诗百家精品赏读》等20多种选本,获各类文学奖60余次。出版诗歌、散文、散文诗集7部。 投稿时,请精选2--3篇作品、创作心得与作者简介(100字以内)和生活照一起发邮箱,如有高清配图,可一并发来,请记得完善出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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