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胡友国|赢家

百姓文学社 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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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

花开

学校组织的教师冬运会昨天只是拔河一项。教师拔河，学生观赛。

我考虑的是自己身体的问题，目前是”知天命”以上的年纪，去年体检报告上已载明有骨质疏松，跟头是摔不得的。有人请假说感冒，领导准了。我很犹豫，因为我的感冒还没好彻底，前天上楼梯还喘气。最后我把已上前的脚步拉了回来，把想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我想，都请假咋行？那集体也就不成集体了。就走到了我们组的行列，参加检录。

Ｂ队对Ｃ队，Ｂ队以二局胜Ｃ。胜者为王败者寇，Ｂ队队员脸上出太阳开红花，Ｃ队却是天阴雨湿的样子。接下来是我们Ａ队对Ｃ队。我走过去握住了拉绳，感觉血在往上涌。我看了看前面的一个队员和后面的一个队员，心里有了主意了：前面是个小个子，扁平的肚子一针怕能扎过对穿。我想如果一个仰巴叉倒下去，他倒在我身上并不打紧，类似抱捆秸杆；后面一个是个中年胖子，一身的泡肉，自己倒在他身上或许有如倒上海绵垫，倒能捡他的便宜。于是就全心的握绳跨步仰身。

本队临时“教官”整队完毕，对手“督察”点视完毕，大家就互相提示着要领：脚抵脚，后坠身，……我把脚弓成标准的马步，死抵着小个子的脚侧缘，身子微向后倾，耳朵尽力地排除杂音的干扰，专候裁判那有点“感冒”发沙的哨音。这回我的反应百分之百的到点到位，不待哨音落定，我即倾身使力，脚在地上死蹭出几道擦痕后，就感觉那绳明显地往我们这边移了，我知道虽胜利在望却是万不可掉以轻心，说不定煮熟的鱼儿会突然跳起来游走也怕会是有的。旁边一个缺了颗门牙的老头在热心得有点夸张地一下一下划着他的手为我们这对打气，从缺齿中溅出来的“雨点”打在我脸上，“加油”二字被我变成气丝丝地从牙缝中挤出来。结果比我想象的要顺利，不过几十秒，我们就赢了。

接下来是赢家对赢家，高手较量，紧张非常，男人们都往手心里吐口水，搓手，几无人言。前面的人细声提醒我注意要领，我将此言传达于后人，后人再传达于后面的，整条绳就成了怪兮兮的有线电话。结果在拉锯般几个回合后，我们赢了。第二局更赢得危险，绳子在一个点上足足停了几十秒！或许是他们Ｂ队哪个人扛不住松了下手，绳就往我们这边义无反顾地一移二移再三移了。

大家站起来时都拿着手比伤，那渗血或发红发肿的绳迹有如军功章一样的让人心生自豪。我看我的手都破了皮了，一双新的蓝网鞋软底边有了一道强蹭致焦的痕迹。

吃晚饭时我们说起了这场比赛，告假没参加比赛的大熊也在场。我说：“大熊，你个脓胞咋告病不参加呢？”牛高马大的大熊便咧了一嘴的黄牙讪讪地道：“病了病了真的病了。”说了就逃也似的出去了。大佬平时就有些瞧不上大熊，一双眼睛跟着他的熊背转，鼻孔和眼睛周边的肉皮子打了愁皱。

今天是竞走比赛，五圈。竞走可不比拔河，我有点虚。想当年我还是不惑之年的时候，体胖如肥猪，跑步竟输给了那些穿高跟鞋的女孩子，得了个丢死人的倒一。同事们倒没有怎么奚落我，可我还是觉得有些无地自容。竞走之前我仍然想过告假的事，告假的好处起码可以理直气壮的避免丢人现眼。当女校长向我走来时我已微张了口，正待说出告假的话来，她却十分关切地问我感冒好些了么？那眼神温温的，我鬼使神差说出来的是“好了！”。那时我心意也决：参加。我想我就是累死也不能落在最后。

我站的位置是第三，发令枪一响我就随即向前。以前我父亲说要走得快就得把手甩圆，说那甩着的手好比是船的桨，船桨划的是水，手划的是空气。半圈的行程我都排在第三，一圈下来我排了第四，渐渐感到气喘和下肢僵硬。双腿像是装的假肢，硬梆帮地有点不听使唤。我的后面是两个女生，再后面还有十多个男女。为了不出丑我就假装轻松，向边上喊加油的学生招手，样子怕是十分类似大牌体育明星出场开幕布式，一颗心却全在脚上，命令自己尽量快提步子，减少脚板底在地上的停留时间。这办法还有效，至少心不累。再后来我就想些工作上的事，想那办公桌上的小山一样的作业啥时“愚公”才移了“山”发给学生，又想如何教学生写读后感，要不要写下水作文，又想如何把三类班那些月考成绩及格了或上升了的学生名单通报给家长，让那些对子女失望至极的父母脸上也带一回自豪舒心的微笑……想这些的时候仍没忘了脚上的功夫。尽管脚上一直都在加劲，在三圈半的时候，后面的两个小女生还是甩下了我，她们像曾练过轻功似的脚步轻快地从我身边朝前去了，我心就有些拔凉。不过我发现有一个开始走我前面的男生现竟和我平齐并且喘气粗重，我试了试感觉自己的境况还没那么糟糕，就赶紧将僵硬的腿再艰难的紧迈了两步，于是那男生就仿佛成了公路边的电线杆与我渐行渐远了。临到结束时又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从我身边走我前面去了，我虽使了浑身解数也只望洋兴叹，我想我也是他们车行路上的一棵电线杆吧。我有点伤心地回望了一眼，没想到我身后很远的地方居然还有十多个比我还年轻的男女在紧赶慢赶不停地抹汗。

我跨过最后那道白线时计时员在我胸前按下了手中的秒表，说：“18.03！”。

……

竞赛名次揭晓：A组第一，B组第二，C组以0.02分之微数屈居第三。

后来张贴出来的宣传美照中有我拔河时的一个脸部特写镜头，脸盘很大，嘴抽筋一般歪咧地强扭着，仿佛正把“加油”二字变成气丝丝的从牙缝中挤出来，完全一副呆子使老蛮力的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