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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杜明权  时光匆匆而逝，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风风雨雨，似乎还没有怎么过，且还一事无成，一晃，突然间就走到了年终岁尾，就站在了腊月的面前。本来，腊月是一年的总结，可是，我虚度了那些光阴，有什么可以总结的呢？ 作为个人，从小时候起，我就喜欢腊月，因为腊月一结束，就到了我一年中盼望的美味飘香、亲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春节。腊月这个时间名词，充满了乡土原生态的味道，没有一丝的装潢色彩，蕴涵着人世间的一次集体欢乐与放松，是久结的亲情与乡情的一次集体大释放。除旧迎新，给过去的一年绾个结，以狂欢的形式给匆忙走过的岁月标一个记号。 古中国是农业大国，中国人对时间是无上尊崇的。为了方便农业生产，春种秋收，秋播冬藏，而把一年划分为春夏秋冬，按月亮绕地球转动的规律，把一年划分为十二个月，在此基础之上，遵照物候现象，又把一年分为二十四个节气，再以日晷更漏把每天的时间划分得更加精细，便于安排日常生活与事务。复杂中也透露出万物皆有序而进、按节而舞。古中国人对每分每秒像品酒一样地精心品咂，玩味，对这个看不见、摸不着、令人遐想的时间，似乎达到了某种膜拜的境地。当代天文学的全新发展，世界上有了普朗克时间的确定，对时间的划分，可谓充满了科幻色彩。 时间与四季变化，是这个三维世界里最奇幻的事物。腊月是冬天的最后一月，只要腊月一结束，崭新的春天就会花枝招展地迎面而来。 进入腊月，我其实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感觉，只知道冬天在向春天进行着最后的冲刺，已经开始数九寒天了，寒冷达到了冬天的极点，感觉时间飞逝，冬天就要接近尾声，往年的这个时候，天空就会开放两三天，让雪花们自由飘飞，激情狂欢，撒满大地，可是今年，我还没有看见一粒雪从天空之城飘落下来，甚是遗憾，总觉得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失在了这个冬天。在菜子河流域，与雪相遇，这要看我的运气;普降瑞雪，当然要听苍天的安排;就如同我们要享受金色的温暖的阳光，这要听从漫天云雾的悉心安排。 腊月，是植物们休闲的好时光，它们丢开了所有的繁琐，安然闲适，疏朗俊逸，大多植物生长缓慢或停止了生长，落叶树把老叶脱尽，希望好好地歇一歇，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静候春天的到来。 而我的小菜园却是另一番景象，像是被还未来到的春姑娘预先抛下的一块绸纱，特意而温暖地罩着，芹菜、蒜苗、卷心菜、白菜、葱姜们挤在一起，蓬蓬勃勃地生长，翠绿葱茏，像一汪春意浓浓的绿潭，菜蔬们好像受到了额外的观照后，忘记了自己身处隆冬深处。小菜园为我的生活增添了生机盎然的色彩，我常常坐在地边看着它们欢乐地生长，我要看着它们茁壮成长。 一垄垄麦苗、油菜，鲜嫩青葱，在枯黄的大野里显得格外耀眼，从山上远远俯看下去，像一汪汪澄澈的清凌凌的碧水。在腊月的寒冷里，它们静无声息地生长，不必惊动谁，也不必要谁去反复催促。 太阳是一位高深莫测、难得出场的大腕儿，它很少露脸，高高地躲在厚厚的灰白色的云雾后面优哉游哉。有时零星地出一出场，那也仅仅是某一个黄昏时，它对大地短暂地微微一瞥，金光陡然四射，一笑很倾城的样子，连天边的云层恍惚如铁杆粉丝，感动得如同贵妃醉酒，一下子霞光满天，而大地也由此更加地金碧辉煌、绚烂多姿，鸟儿归巢的欢叫声自然也一时响起，此起彼伏。 西天的霞光还未完全褪去粉色，周围晕着橘黄色柔光的半块月亮（实际上还不到半块），便亮在了嫩蓝色的天空中央，居于西天的金星不停地眨着慧眼，有月亮噌噌噌地亮着，也就没有其它的星儿出来争辉。这是腊月初九透凉的傍晚，空气的酷寒对穿戴厚实的我来说，一点儿也不起作用。高大而枝柯繁多的意杨树，在晴明的夜空中画出自己的属于印象派的美丽轮廓。冬天没有虫吟，只有山间的流水潺潺，低吟浅唱。乡村稀疏的灯光陆续亮了起来，夜静谧得有些冷寂。晚上八点过，带着火红色亮光的金星，逐渐向西边墨色的地平线靠近的时候，宝石般的数粒星子，才从高空中次第亮了出来，此时，半块月儿愈来愈亮。夜晚是一块巨大的磨刀石，它经过总共十余天的打磨，月亮从一线银色，到每月农历十六，被夜色磨洗得又圆又亮，银盘似的挂在深远的天空，惹人怜爱。月是山野明，我认为，有明月高悬的冬日夜晚，最是大自然柔情蜜意的夜晚，万物一定在默默地抒情，一定在品酒挥毫作诗。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入两床厚厚的丝绒被里，从棚屋的西窗望出去，林木纹丝不动，当然无风，原先还有几颗星子在布满云气的天空中巡逻一阵儿之后，离开岗位休息去了，月带着昏黄的光晕独步夜空，冷气凝固在我的棚屋之外，只有耳朵里细微的嘤嘤嘤的声音一个频率地无休无止地响着，像是宇宙产生之初的大爆炸留下的永恒绵长的声音，虽然单调，虽然好像只在我的耳边一根直线地永无停息地响着，但是它终究是这个浩瀚夜色的背景音乐，也许可能是这个大宇宙的背景音乐。 大地入睡。万物入眠。月辉凝固成霜。 我喜欢腊月里这安静无底的夜晚，一切安静得似乎都静止了下来，连思维与心跳都急剧地减速。大地和天空肯定在以超越光的速度在宇宙中旋转与飞奔，只是我感觉不到这种高速而已，因为我身在其中，因为我只感觉到时间柔缓得如同停顿了下来似的，闲暇，散淡，飘逸，深远，静谧，悠长，温暖，我感觉到了我的生命，紧随着冬日时光的优雅节拍，在洪荒的宇宙中如尘粒般飘然物外地轻轻运转，我听见了万类律动的声音。腊月的夜是如此地奇幻与美妙。 腊月的美妙在于万物的静谧与理智，在于万物运动有节，按节而舞，更在于我的生命尚还健康，一切尚能运动自如，一切尚能给予我最美好的感受。在这万类和谐而静好的岁月里，静悄悄地自由地活着，与大自然与莽莽苍苍的森林为伍，人生还要其它什么希求呢？生命之美已然显现，大自然与生命之美在于和谐，一切尚在美好的人间。 很多植物就是喜欢寒冷，不只是傲寒于世的松柏。在小寒到来之时，寒气逼人，贴梗海棠青色的枝头上绽满了嫩绿的芽苞，让我看见它的生命力量如温泉一样淙淙流淌。腊梅与水仙，有如一对仙子，看似柔婉无骨，但它们就是这样的脾气与个性，喜欢在寒冷中开花，并散发出幽幽异香。冬天为什么这么沉静和理智，令我喜爱，就是因为有这些植物在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为生命导航。如果要说世上真的存在着什么特异功能，那么，其实每种植物都具备了那种超常的特异功能，我们人类有许多还无法去理解，它们从泥土、微薄的阳光以及铺天盖地里寒冷中，汲取能量，使自己的生命勃发，它们是希腊神话中依附大地、永不疲倦的大地之子安泰，是中国神话中追赶日头的夸父，它们也都是冰雪美人。春天来临时，气温会慢慢地一路攀升，即使有春寒料峭那种小打小闹的小寒冷，也没有这腊月里小寒与大寒时的寒冷来得干脆、直爽和痛快，令这些喜寒植物舒畅无比。运用高倍电子显微镜，让我们的目光深入到叶片的内部，我们一定会看见排列井然的无数绿色加工厂，正不停地加工无机材料，把阳光的能量融进生命里，生产出具有生命力量的有机物。那里就是一个科幻世界，我们人类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科幻水平呢？路可能是遥远且漫长的，植物们的生命行为很值得我们学习与模仿。 林木繁盛，百草丰茂，这是大自然记录自己的一部厚重的历史，也是森林谱写各类生命生息繁衍的鲜活历史。冬天，枯黄的色调成为草类世界的主旋律，叶片干枯了，它们把自己的生命隐藏在根部，静默于土地深处，耐心地等待春天。腊月里，仍然有许多草本植物青春勃发。紫花地丁身材娇小，这里长一苗，那里长一苗，零零星星，却捧出了一朵朵暗紫幽幽的小花，它们似乎喜欢独处，隐在草木深处，不易让人察觉，显出那种远离尘嚣的寂寞而素雅的姿容。凤尾蕨枯黄了一批又一批，中间却又夹杂着无数新长成的绿色苗棵，在冷风中摇着凤尾一般的尾巴。很多草本植物，根本不管寒冬不寒冬，它们的花开败了，紧接着又开，连续不断，在绿叶间灿灿地笑。腊月的大地也是生机盎然的，而人类和动物们感到十分寒冷，但许多植物不太理会那一切。 在寒冬腊月，植物们亦如春天般地欢唱，展示着大千生命的热切欢唱。当然，在大自然面前，坚强而智慧的人类也从不会示弱，因为热闹而美好的春节就要到了，那万紫千红的春天就要到了。 作者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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