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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分享了吗？ 生活随笔 ║王国军《记念小悦悦》 记念小悦悦 王国军 公元二零一一年十月二十二日，就是广东佛山南海黄岐的广佛五金城里两岁女童小悦悦在过马路时，不慎被一辆面包车撞倒并两度碾压，经医院全力抢救无效离世的第二天，我宅在家里上网，看到各大网站各大论坛很多评论，于是问我自己：“你可曾为小悦悦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只能回答自己：“没有”。我告诉我自己：“你还是写一些吧，这样的事件你不心疼？” 这是我所知道的，凡我所发表的帖子，大概是因为往往都是无病呻吟的缘故，跟贴的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当今这样平淡的生活当中，能让我如此堵胸的就是惨象了。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无相干，但在我，却大抵只能如此。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我们的社会发生了什么。两岁女童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不可思议，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国外媒体的广泛报道及日美韩“冷死的中国人”的阴险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冷血社会可怕之极”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别人诅咒的“禽兽民族”，使他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悲悯者的菲薄的礼物，奉献于良心未眠的千千万万个陈贤妹样的中国人。 真的善良者，敢于直面冷漠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这是怎样的勇敢者和胜利者？然而人心又常常被冷漠侵蚀，以时间的流逝，来掩盖阵疼，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偶尔给你不被惹祸上身的侥幸，维持着这明哲保身的所谓旧训。我不知道这样的麻木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间麻木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月十三日小悦悦被碾压时间也已有一个多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十八名冷漠的路人过后，拾荒阿姨陈贤妹是救起小悦悦的第一人。拾荒者很普通，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但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赞赏和尊敬。她不是“冷死的中国人”，是礼仪之邦炎黄子孙中捍卫善义的普通老百姓。 小悦悦被碾压的视频第一次为我所见，是从南京彭宇案到天津许云鹤案之后，社会上出现救人要考虑成本和代价的现象的时候。这时候好心人普遍有“想救不敢救”的心理，但是我不懂，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各大媒体片面渲染和夸大冷漠直冲云霄之后了，才有同事指着电视屏幕告诉我，说：这就是救人的下场。其时我才感叹中国媒体的复杂，心中却暗暗怀疑。我平素想：能够带上一张记者证，奔走于社会论坛的传声筒们，无论如何，总是有些良心和职业道德的，但有些媒体记者却常常小事化大，盲目起哄，博取观众眼球。待到社会互信状况被负面案例吞噬得越来越混乱之后，“东郭先生”的怪事开始多了起来，于是见到漠视如十八位路人一样的寒冷就较多了，好心人也还是始终忍着，只是态度不很温和。待到小悦悦被两位冷血司机碾压，中外媒体的唇枪舌剑一齐指向国人的良心的时候，我才见一些想见义勇为的善良者们，愤然至于法场。而常被讹诈却没有法律的援助。 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极限了。 我在十四日晚间，就亲眼在电视中看到小悦悦被碾压的报道； 二十二日便看到一些报道，说小悦悦经医院抢救无效离世，一时间，国内外媒体谴责、声讨冷血中国。但我对于这些辱骂，竟至于颇为怀疑。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冷血凶残到这地步。况且横竖不谙世事的女童小悦悦，更何至于无端在马路上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尸骸。还有两人，是没有人性的冷血司机。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肇事逃逸，简直是故意杀人，因为街头电子眼目睹了一切。 但公安就有令，说肇事者必须受到惩罚！ 接着就有评论，说中国的道德沦丧，金钱至上的冷血社会可怕之极。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谩骂，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十八位路人见死不救视若罔闻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们，十八位路人，那时是茫然不知所措的。 自然，救人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冷漠。 但竟因为怕人讹诈溜走了，身在现场，被风险吓怕，却变成狠心的走肉，只是匆匆走过。路人中也有想扶起她的，却异常惊恐，被犹豫劝阻了，只能放弃。在远处的人也想去救她，也被担心拦住了，跟十八位一样，未施援手。但女童还能动弹，七分钟之后直到拾荒阿姨抱起她，于是气息衰弱了。 始终不谙世事的女童小悦悦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的尸骸为证；善良而仁慈的人们心痛了，有他们的怒吼为证；只有一样善良而仁慈的记者们还在数落着国人的麻木。当十几个路人冷眼漠视了血泊中的女童又匆匆走掉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让人心痛的丑恶行径啊！冷血司机的屠戮生命的伟绩，外国媒体的辱骂国人的武功，不幸全被这片血痕抹杀了。 但是无视生命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自己又毁了一条灵魂。 时间永是流驶，车流依旧疾驰，有限的一个小生命，在世间是不算长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之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用意的记者作炒作的理由。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女童的悲命。司机撞伤人不如撞死人的荒唐谬论，正如法律的混乱，压死人用于人命的赔偿，结果却只是撞伤人赔偿的一小块，但监护的问题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某些监护人。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父母、亲族、街坊邻里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些许的悲哀中永存这次践踏生命的记忆。我说过：“亲戚或余悲，车祸实在多，处罚何所道，公理向谁说。”倘能在中国社会有一个给不幸者慰藉的公理，给救人者消除救人成本之顾虑的法律武器，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肇事者竟会有这样的凶残，一是路人竟至如此之冷血，一是中国的孩子临难竟没有明确的监护法律。 我目睹中国好心人的善举，是始于多年前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果敢坚毅、勇于助人的行为，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陈贤妹施以援手，虽担着救人的风险，则更足为中国民族的楷模，虽个别人不在乎她救人的伟大，而终于没有中国人“冷死”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小悦悦事件对于中国民众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着在黑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中国社会的希望；真的勇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离世的小悦悦！ 2011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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