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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姜琍敏 莱芜的大山里，我好生钦羡一个人。 他姓刘，58岁了。中等个子，黑红的脸膛。看上去敦敦实实的，他却说：老了，不中用了。可是整日里，我见他几乎一刻没停歇。扫一个偌大的场院、整理好些个房间，侍弄几十盆沿台阶排到坡上家里的盆景。玫瑰、茉莉、杜鹃、红辣椒、香菜；还有许多我不知名的山里挖来的野花木，红红绿绿，长得分外欢势。他还要喂一大群满场跑的鸡鸭，喂5只昂昂叫的大鹅，喂两条圈养的大狗。除了狗是看门的，其它都是养来吃的。给谁吃？主要是住宿的游客们。对了，老刘开着个小民宿，帮手是老婆和女儿。房间不多，但7间一排，正对着清秀巍峨的大山包，终日里听得见山上飞泻的涧流在响，还有啁啾的百鸟争鸣和嗡嗡的各种虫唱。有趣的是老刘还管烹调。他老婆管下手，女儿则主管两个上下乱跑的小娃娃。我们点了个老母鸡，老婆操刀一挥，扔进滚水里，不一会就褪毛洗净下了锅。老刘的手艺没得说，加上土炉山柴火，那一大锅炖鸡汤，真是不要太鲜美。 让我刮目相看的，是老刘那一路行来漂亮的自我救赎。他原在采石场打石头，几年下来就“翻不动石头了”。膝盖红肿积水，睡觉要靠手把腿搬上床。别人可能就此窝在家里，或者开个小民宿也可维生了，老刘却鼓捣起石雕来。因为它能坐着干。 完全是半路出家、无师自通。不知砸破多少次手，又凿坏多少乌青石，十来年后，老刘却成了出色的工艺师。他家门前那对一米高的石狮子，有神有势，就是他雕的。他种花养鱼的那么些缸盆坛罐，供客人吃饭的好几张圆桌面，也是他刻的。院墙和地上贴的片石上，灵秀的花草纹饰，都出自他手。更绝的是他出卖的工艺雕像，我当是从哪儿进的货，原来也是他的手艺。也没个图纸，看了样品在脑子里琢磨透，一锤一錾，日雕夜凿。大小各异的牛呵、虎呵、端庄灵性的貔貅呵，眉清目秀的招财童子呵，一个个就形神兼备地活起来。 我看着欢喜，就买了个一掌多大的石犍牛。造型颇像华尔街上那著名的大铜牛，埋首抵足、两角铮铮，眼里像射出不屈不挠的光来。老刘说这牛能招财进宝，可我爱的可不是这个。它太像老刘的自况像，刚毅勤奋还大有灵性。当年他歇下来，也照样能过到今天。但那恐怕只是生着，而非“活”着。老刘用粗糙的双手和刚劲的铁锤，把自己的生命雕凿到极限。他那样的生活，我连一天也过不了。但他的精气神，却够我咀嚼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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