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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方川作品丨朝禹路上花烂漫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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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八公山豆腐砀山梨,怀远石榴大红皮。”2018年5月13日,农历3月28,是治水英雄“大禹王”的庙会,我与来自全国各地的10余万同胞一起,伴随漫天遍野火红的石榴花,向涂山之巅的怀远禹王宫进发,向神话人物、治水英雄、“三皇五帝”之一的大禹——朝拜、朝圣、朝觐。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小时候,因为生计的原因,从记事开始,差不多每年都要从淮南坐轮船或长途汽车去蚌埠。但是,无论是坐船走淮河航道,还是坐车走淮蚌公路,怀远的涂山和荆山是必经之地。每每经过此地,就觉得景色绝美,总要登上甲板或从车厢伸出头,情不自禁地向两侧山峰流连张望,山中是何模样,令人神往而又充满遐想。 

一开始是坐船,船票便宜,才要8毛钱。等夏收、夏种的双抢季节结束,暑假开始后的某一天,吃罢早饭,由老叔带着,坐上公共汽车到田家庵终点站,穿过北菜市,买上船票,在候船室候船。船快到时,工作人员把大家领到码头上,排队等候,人们议论说,轮船是从上水头正阳关一早开出,10点多的样子到田家庵,最后停在五河县。暑假正是汛期,水大浪急,黄色的水流卷着漩涡向东流淌。码头边靠岸的船只非常多,我很好奇,那船只晃晃荡荡,船民们在船上洗衣、摘菜、拖地自由自在,和岸上的人家没什么两样,他们是如何站得稳当的?离得最近的船上,不知道何时从哪里跑出个光腚猴小男孩,跟大人哇啦哇啦的要着什么,腰上还用红布条绑着一个大葫芦。叔叔告诉我说,那是怕小家伙不慎掉到河里,红布条和葫芦是标志,葫芦的浮力托住小孩,不至于丧命,作用类似今日的游泳圈、跟屁虫。 

坐上船,虽然是顺流而下,感觉还是比较慢,大约和正常骑自行车的速度差不多。在船上要吃一顿饭,只有米饭和炒菜,饭是老糙米做的,特别硬,第一次体验到“米饭硬得像枪子”。沿岸依次停靠黄疃窑、常家坟、孝仪、码头城、怀远,就到蚌埠了。怀远停船的码头在涡河上,是淮河的支流。船过涡河入淮口,清澈的涡河水和浑浊的淮水,形成明显的界限,历史上有泾渭分明,这里是涡淮分明。船过怀远,很多乘客登上船舷,眺望两岸的青山,我问叔叔,两边是什么山,他说北岸荆山,南岸是涂山,这里曾经是大禹治水的地方。年纪尚小的我对大禹治水还没有认知,只是觉得这两座山要比淮南的山高大许多,雄伟许多。心想,哪天学校能够组织一次春游,到这里爬山该多好哇! 

尽管以后无数次坐长途汽车去蚌埠,从上窑到刘巷、庙前、大阳家、码头城、韩郢,从涂山南麓园艺场站经过,都没有下车一览涂山圣境的机会。 

2010年8月,省高校统战会议在蚌埠的安徽财经大学召开,会议闲暇,主办方安排我们去攀登涂山,第一次到禹王宫朝圣,让我甚是欢喜。那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进山也就只有我们十几个人的团队,大伙匆匆忙忙,大汗淋漓,没有喜悦,只有狼狈和疲惫。当在半山腰看到涂山氏之女化成的望夫石,也就是启母石的时候,我还是被深深震撼了。她是那么的具象,神态从容不迫、雍容华贵,过去4000多年了,还在等待大禹的归来。当时我计划,作为一名民俗学专业工作者,哪天一定要在禹王宫庙会期间,带上同学们,专门来进行一次细致全面的民俗学实地调查。中间几次开民俗学课,都因为条件限制而搁浅,验证“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古语。 

机会终于来了。2017年春天,淮南煤炭化工研究所的吕正道所长联系我说,淮南要成立大禹研究会,请我帮忙张罗联系一批会员。经过一年的筹备,研究会就要成立。可惜2018年3月18日,研究会会成立之时,正好与我必须主持参加的一个会议冲突,错过大会成立的机会。研究会成立之后,吕所长让我支招,如何开展好研究会的工作,我说,当然围绕大禹的历史贡献、文献记载、神话传说,与之相关的历史遗迹开展研究探索。于是策划一个考察计划:头天下午出发,参观凭吊禹墟遗址,到天河稍参观冯嘴子淮河花鼓灯艺术传习所,晚上住怀远;第二天上午上山参观考察禹王宫庙会,午餐后参观蚌埠博物馆,重点是禹墟考古挖掘的文物。吕所长很惊讶我的策划案,也非常满意。眼见庙会日期临近,为了让考察活动井然有序,取得预期效果,研究会联系了怀远县政协,先去打个前站。因为公务缠身,我又未能前往。心里盘算,正式庙会日那天,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克服,必须参加。 

眼见着日期临近,庙会头一天的5月12日,虽然是双休日的周六,还是安排得满满当当,与研究会大部队一起出发调研的梦想化为泡影。上午学校干部培训,党委书记作报告,不能请假。下午2:00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安排民俗学硕士论文答辩。晚上还有一个四十年未见的初中同学,返淮聚会。我告诉吕秘书长,我只能晚上赶到怀远住宿,第二天去庙会了。

上午11点半,书记的报告仍然没有结束的迹象,好在事先我与主办方打过招呼,便硬着头皮提前退会。从食堂买了几个小馒头,发动汽车,直奔合淮高速公路,遇到十字路口红灯停车,我就塞几口馒头,等到高速入口,馒头已快被我塞完。这是我开车两年来,在高速上最拼命的一次,一路上以120-130迈之间的速度行驶,有时超车瞬间还要超过这个速度。速度一个快,效率就是高,不到一个钟头,我就从长江西路出口下高速了。这时,老吕打电话来说,本来晚上要住禾泉农庄的,房间定晚了,已经住满,改住蚌埠市区。晚上直接到宾馆,我让他通过微信给我发一个宾馆定位过来。我不禁要为现代科技发展叫好,现代通讯条件,省却了行路人的多少繁难啊! 

答辩还未结束,吕所长就通知我,工作结束没有?赶紧赶到蚌埠吃晚饭。我告知他来不及,我要赶回淮南,吃过晚饭再到蚌埠。好在论文答辩非常顺利,立刻驱车返程,在淮南见到老同学,相聚甚欢,我对“虽然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句名言,有了刻骨铭心的体验。遗憾的是要开车,未能与老同学喝上几杯。 

原本是要从206国道去怀远的,一看宾馆定位在禹会区的涂山路,我便决定从淮南东上高速。每次从淮南东上高速都是车水马龙,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除了几辆大货车,几乎看不到小车。只是从宁洛高速支线,转到京台高速,才看见几台小车。开着高德导航,不断引导着路线,终于到达预订的酒店,已过午夜十点。对我来说,要想赶到庙会日登涂山,还要有一点“坚韧不拔,克服艰难险阻”大禹治水的精神,才能建立“水功”。我被自己感动了。望着宾馆闪烁的霓虹灯,我长吁一口气:现在,任谁也改不了我明天的朝禹计划了。

涂山之巅望淮涡

在鸟儿的鸣唱中,新的一天开始了。初夏的早晨天气晴朗,心情舒畅。吃了早饭,客车向涂山方向前进。来到涂山东南侧的禾泉农庄大门口,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水泄不通。竟然有人手持登山杖,有点让我大跌眼镜,仿佛要去登名山大川、崇山峻岭似的。经《淮河早报》记者张芳指点,我们从禾泉农庄的一条小径,直接上山。领队告诉大家说,中午也在禾泉农庄用餐。 

农历3月28日,正常时间应该是公历四月的暮春。因为2017年润6月的原因,2018年禹王庙会已是公历的5月13日,节令已快到小满季节,加上暖春,淮河两岸麦子即将成熟,黄中泛绿,绿中透黄,远远望去,似铺在大地上的水墨山水画卷。 

初夏时节的涂山草木葱茏葳蕤,上百年的石榴树新枝开满花朵,古老虬劲与朝气蓬勃,形成鲜明对比。鳞次栉比的石榴园里,榴花错落有致,竞相绽放,有红、有绿、有粉,把整个涂山及周边打扮得姹紫嫣红,五彩斑斓。登山小径的路两旁,金银花已经盛开,一丛丛、一蓬蓬,黄白花朵与绿叶交相辉映。还有野蔷薇、兔儿苗、金针花等不知名的野花,吸引蜜蜂嗡嗡采蜜,满眼是花的海洋,满腔是花的芬芳。路边早熟的杏子已经发黄,引得很多游客攀摘,毕竟未到时节,性子急的游客将杏儿在衣襟上擦擦就往嘴里送,那酸涩味立刻布满口腔,酸得龇牙咧嘴,直吐唾沫。 

一开始,大家非常兴奋,嬉笑调侃着前行。人们说,淮河两岸无春天,的确如此,没走多远就感觉盛夏到来。由于昨天论文答辩,我着装比较正式,没穿运动鞋不说,还穿着西装上衣。一上山我还不在意,随着山势陡峭,皮鞋的劣势越来越明显,还有几位同行的女士,有的着半高跟皮鞋,就显得更为窘迫。有几位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表示要下山。 

反正我是不会下山的。脱掉西装仍不管事,最后把裤腿卷了起来,才起点作用。除掉燥热,调整心境,被蜿蜒逶迤的朝拜队伍一路裹挟前进。通过与其他朝禹客交谈,我才知道,登涂山有三条路,一是从怀远县过荆涂淮河大桥,从西坡直达山顶,路最近。一般是怀远县城和淮河北岸来的朝禹客,从此登临。二是朝禹的主要通道,从206国道,沿涂山西南坡登临,汽车可以开到半山腰的停车场,然后一路台阶直通禹王庙大门口,涂山的重要景点和摩崖石刻,都在这条路上。2010年,我是从这条路上山的。我们现在选的路,是登临涂山最艰难的一条路,一般从蚌埠市区来的市民从这里上山,中间要翻过三个山头,才能到达海拔338米的禹王宫。“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汪国真的诗句跳入我的脑海,激励着我。 

因为,对前路无知,困惑不少,有不少登山人已超过了我们,我们投以羡慕,询问还远不远,路难不难走?翻过第一座山头,禹王宫的红墙已隐约可见。他们说,这个山头不算艰难,最难的是一个叫“好汉坡”的地方。这时我才明白,为何有的朝禹者要带上登山杖了。下到谷底,再向下一个山坡进发,就来到所谓的“好汉坡”,没有羊肠小道、没有草木,山坡陡峭,只有裸露尖利、怪骨嶙峋的石头,稍不留神,不仅硌得脚生疼,踏不稳还会崴脚,划破脚踝。好在“好汉坡”没有像泰山十八盘那样长,大家小心翼翼,互相鼓励搀扶,快要登上第二个山头。远远看去,山头上有一位漂亮的姑娘,怀抱一捧野花,举着手机在自拍,可能景色不错,边上还有朝禹者,三三两两坐在石头上小憩。等到达山头,我们被眼前景色惊呆了。原来,从这里就可以眺望到从怀远县城蜿蜒流出的大淮河以及涡河入淮口,“淮河两岸鲜花开”的美景尽收眼底,眼前展开了一幅多姿多彩的画卷:河上各类船舶往来穿梭,运输繁忙;京台高速公路跨河大桥,如一条巨龙横穿淮河两岸;淮河北岸是淮北大平原,绵绵渺渺,一望无际;山脚下是美丽的田田野,风吹麦浪,丰收在望。 

看景休息后,在淮河美景的陪伴下,我们一口气登上了涂山之巅。

涂山胜迹天下扬

像其他地方庙会盛况一样,朝禹者摩肩接踵,挨挨挤挤,举袂成荫。禹王宫是建在山顶之上的,山门朝南,两侧红墙上写有行书体巨幅榜书“空山垂四壁,古庙独千秋”,夺人眼球。据唐代袁思邈《名胜志》记载:“汉高祖过涂山,命立启王庙,以镇荆山。立禹王庙,以镇涂山。”由此可知,禹王宫始建于公元前195年前后。千年古庙,名不虚传。左边为著名史学家史念海先生所题“夏之兴也以涂山”的石碑;右面有北京大学陈玉龙所题“有夏皇祖之庙”之碑。大门两侧由孙筱波撰,萧光题写的书法长联:万国会冠裳仰拜庚歌协帝勋华承尧舜,千秋谙俎豆报功崇德兴王景运启周商。赞美大禹的功德。 

买了票,我们进入庙内,但见古树参天、香烟缭绕,钟磬之声不绝于耳,着道士服的庙务管理者,往来穿梭,庙内石刻、匾额、题记,比比皆是。古柏树、流奶银杏见证着大禹王在人们心中的神圣地位,述说着禹王宫的千年故事。 

正对大门,我们见到是禹王的享殿,东侧为:清净道院,西侧为:纯阳道院。敬香的朝禹者络绎不绝,分布在禹王宫的各个角落。非常奇特的是禹王宫名为祭祀大禹而建,上香客并不是特别多。当我从西跨院,绕道进入后大殿,却见人声鼎沸,拥挤不堪,还有警察维持秩序。这里敬奉的是涂山氏,为何有如此反差?我心生困惑,是母系氏族文化遗存?显然不会那么早。可是香客们怎么都跑这里了?我仔细观察那些香客们,发现其中端倪。敬香者多为中老年妇女或是小媳妇,还有香客祭拜后,献上供奉,边上就有一道士打扮者,塞给一个红布包,里面裹着一尊泥娃娃。原来,这个庙会和淮河流域其他庙会的主题类似,祈子还原是主旋律。

为了缓解人流,朝禹者只能沿着一个方向走,我们出了东厢,是一片空地,远远看到有几十通石碑立在宫墙边,估计经济条件不允许,它们是等待后人树为碑亭或建立碑廊。 

鱼贯而出,转到禹王宫后侧,在山花的映衬下,在荆涂两山尽收眼底,正是当年大禹在此劈山导淮,形成淮河第二峡——荆山峡。怀远县城淮河、涡河、茨淮新河环抱下,在荆山神启王的守护下熠熠生辉。来到禹王庙前,凭吊一番禹王宫道长张元厚的墓塔和墓碑后,我们顺着台阶,也就是朝禹路的正道,启母石(望夫石)、桑台石、候人兮猗等涂山著名石刻都在这条道上。我在清代书法家邓石如手书摩崖“旷览平成”石前流连忘返。“旷览平成”语出《尚书·大禹谟》“水土治,曰平;五行叙,曰成。”登临涂山,纵目四望,瞻仰大禹王治水神功,地平天成。摩崖为圆笔隶书,虬劲苍茫不失灵动,特别是“成”字的左撇右钩,夸张变异,大胆豪迈。刻石还保留了邓氏书法的篆书的笔意,“铁笔山房”主人的书法风格跃然石上。一路欣赏神禹、娶妻于斯、卧仙石、聚仙台、系马石等景点与石刻,意犹未尽,不知不觉沿着涂山古道,便到达“朝禹路”石碑。这时太阳更加炽热,甚至有些烤人,却丝毫不减人们朝禹的兴致。上山朝圣的人绵绵不绝,一直延续到天尽头。 

据媒体报道,进入21世纪每年禹王庙庙会,28日一天前来朝拜者就超过10万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发现一位工程师模样的老者,边登山,边拿卷尺量着每个台阶的高度,只是摇头叹息。经询问,他说,台阶太高,不合国家标准,给登山者带来困难,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他说要和景区管委会反映,看看能否修改?我被他的科学精神深深感动,在大禹庙会这样一个浓重的人文氛围中,体验一把科学的东西,真的让我感动。 

涂山的望夫石(启母石),是全天下最为令人向往禹的行踪遗迹。凭吊者每到此处往往流连忘返,啧啧赞叹。我个人认为,一是她处的半山腰位置,体现了“望”的情怀;二是“逼真的神态”;三是“候人兮猗”故事的烘托。路边有一石碑,上写“一尊化石坐崖边,脉脉含情眺海天;暮想朝思夫抵宿,泪珠飘洒白云间”,是“望夫石”的真实写照。 

我是从小路下的山。路边油菜已结荚成熟,豌豆挂满藤上,一串串果实饱满,桃树上果实青青,成片的石榴园,花期正盛,蜜蜂蝴蝶上下翻飞。轻盈的脚步中,我不由得想起宋代诗人苏辙,凭吊大禹王后写下《涂山》诗:“娶妇山中不肯留,会朝山下万诸侯。古人辛苦今为谁,只见清淮入海流。”是的,造福了人类的禹王,人们会永远纪念他祭祀他。不知不觉,我走到山脚下一个叫冷水村的地方,叫了一辆的士,直奔禾泉农庄。


作者简介:方川,男,淮南师范学院党委宣传(统战)部部长,安徽大学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文艺学、民俗学、地方文化等学科领域的教学、研究。主持或参与教育部安徽省研究项目多项。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出版《文学课程教学思维模式革新研究》《民俗思维》《媒妁史》等学术专著。研究成果获安徽省社科成果奖和安徽省高校教学成果奖。获得安徽省优秀中青年骨干教师、淮南市舜耕英才、淮南师范学院首批教学名师等荣誉。淮南市文联副主席(兼职)、淮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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