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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潘家定作品丨章渡的底气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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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弋江,一条绿色的飘带,穿越徽州崇山峻岭,注入太平湖后进入泾县,江面顿平缓开阔,后经南陵、宣城、芜湖等地,在关门州注入长江,全长275公里。清澈的一江水,不仅灌溉了两岸沃土,哺育了世代子民,素来还是皖南的一条重要黄金水道,江面上帆船、竹筏川流不息。唐代大诗人李白与汪伦的千古佳话,就发生在这条江边。宛如秀女的青弋江,在一路跋涉中,不忘给两岸留下了一连串珍珠般的村镇,章渡就是其中璀璨的一颗。

章渡临水背山,腹地宽广,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迄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古名为漆林渡。李白游历泾川时,有《早过漆林渡寄万巨》一诗,诗云:“水色倒空青,林烟横积素” 足见风光绮丽。但成就章渡繁华身世,当属明清时期。在青弋江航运的带动下,南来北往的货物在章渡集散和转运,人口迅速增长,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应运而生。正因为这条街,催生了极富江南水乡韵味的“吊栋阁”横空出世,沐雨栉风,几百年来一直守望在青弋江边,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章渡也因此赢得了皖南“自古西来第一镇”美称。至于人们津津乐道的章渡酱菜,只能算是章渡盛名之下的衍生品。跟泾县朋友谈起章渡,他们无不眉飞色舞,充满自豪,常常引经据典,历数其在历史上的声名。遗憾的是,我在宣城工作期间,还从未去过。

我的家乡也是在皖南的一条江边,名为水阳江,同为长江的支流。也同样是因为航运的带动,由最初的几户人家逐渐发展为重要的水陆码头。与章渡一样,也有这种“吊栋阁”建筑,不过,我们那里称之为“吊脚楼子”。听父亲说,他小时候常到江边“吊脚楼子”亲戚家玩,特喜欢趴在临江一侧的窗台上,看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和木筏,以及江中嬉戏的游鱼。父亲说,夏天里“吊脚楼子”上凉风习习,睡在凉床上,枕着一江哗哗的流水,听着岸上柳树上的知了声,惬意极了,哪里也不想去。“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每每听到父亲的回忆,我的脑海就浮现这样一幅情景。可惜的是,后来因修江堤,“吊脚楼子”荡然无存。

与章渡的“吊栋阁”一样,我均未谋过面。

在我小时候,每年的春夏之交,还能看到从江的上游,整天淌下来黑压压木排,在我们这里停留,差不多覆盖了半个江面。那时候的运输主要靠水运,一根一根的杉木,都是靠放排工人在大山里扎成木排,利用一江春水放下来的。

事情往往就是因缘巧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了章渡,原本只想看看“吊栋阁” 就走,以了夙愿。记得那是一个烟雨朦胧的天气,因青弋江水流锐减,伸进江中的根根木柱,俗称“江南千条腿”全部裸露,不少东倒西歪,残缺不全。它悬空托起的一栋栋木楼,不是屋顶坍塌,蛛网丛生,就是梁柱歪斜,窗户虚掩,曾经声名远扬的“吊栋阁”,已是面目全非,如一个踉踉跄跄的老人,沧桑满面,已至暮年。再沿着长满青草的石砌台阶,步上曾经繁华一时的老街,冷清寂寞,人去楼空,只有溜光的青石板,积着浅浅的雨水,独自仰望着天空。庆幸的是“得月轩”还在。再折回江边,透过细雨,端详再三,方才辨得“吊栋阁”结构精巧,上下方便,透过残缺的屋架,犹见身骨挺拔;袒露的“江南千条腿”,顽强地承载着岁月重负,虚开的一扇扇窗户里,隐约回响着曾经的喧闹。在栉次鳞比的木楼之间,留有六条宽窄不一的通道,或官道或民道,供人们上下码头之用。一时给我的震撼,如电击一样闪烁火花,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想起了断臂维纳斯塑像。

在岸上,我见到了一块“周恩来同志上岸处”石碑,它记载着鲜为人知的一段历史。1939年,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周恩来同志千里迢迢,乘坐竹筏,从章渡上岸,在街上一家叫做“得月轩”的酒楼,与叶挺、项英等同志见面,传达党中央的重要指示。而离“得月轩”酒楼不远处,就设有新四军的兵站。

尽管以后我又走了许多皖南古镇,大多也是因江而兴,因江而衰,但再也没有与“吊栋阁”相遇,“吊栋阁”在我的记忆里,渐行渐远。殊不知,前年在远离江南的云贵高原上,竟与“吊栋阁”不期而遇,心灵不啻又一次受到重击。

镇远—黔东南重镇,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一个充满传奇故事的地方。它的魅力几乎全部浓缩在穿城而过的舞阳江两岸。青龙洞、古码头、石拱桥、“吊栋阁”等建筑琳琅满目,无不令人徜徉其中,流连忘返。当然,对我们来说,最有吸引力的还是“吊栋阁”,大家纷纷纳闷, 我们的“吊栋阁”怎么藏到了到这里?

两岸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们抢先占据了“吊栋阁”的一个最佳位置,既可以一览江景,又可以仔细品味“吊栋阁”的建筑和布置。这是一种现代版的“吊栋阁”,四根混凝土立柱插入江中,悬空托起整座楼,一、二层餐饮和观光,三层以上居住。与章渡的木结构“吊栋阁”相比,显得更为坚固,装饰也更为精致,但其建筑风格和内在功能,细细寻去,无不可以见到是章渡“吊栋阁”的血脉延续。

凉风徐来,“吊栋阁”悬挂的灯笼映红了半江水面,条条游船在波光中往复穿梭。临江的位置上,早已是“高朋满座”,各种不熟悉的口音不绝于耳。奇怪的是,镇远和皖南远隔千山万水,我竟没有一丝异乡的感觉。这个高原上的千年重镇,山水布局酷似我的老家,街上的店面,巷子里深藏的宅院,甚至刻在门柱上的楹联等,都带有徽文化痕迹。一天跑下来,充满了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久违回归。

又一只船过来了,艄公撑船竹篙撩起的水珠,星星点点溅到我的脸上,冰凉晶莹。舞阳江如镜子一般清澈,不紧不慢地流去。我趴在窗边,似乎找到了父亲儿时曾有的感受。沧海桑田,镇远几经盛衰,威名不减。盖因得益于聪明的镇远人,悟得山水之灵性,力推前人之辉煌,尤对古建筑倍加呵护,包括这些“吊栋阁”的精心复原,无非是在向世人昭示镇远的历史之灿烂,山川之俊秀,其情怀与匠心实高人一筹。我想,这也正是镇远的底气所在。

夜渐渐深了,一江两岸慢慢安息下来,江中的游船逐渐减少,大家却还没有离去的意思。我反复抚摸着这座仿明代风格“吊栋阁”的围栏,似乎触摸到历史的深处,感受到其脉搏的强烈跳动,听到其声音的不停呼唤。而江水的轻轻拍打,则分明荡漾着章渡的“吊栋阁”的影子,那排排残存的木结构楼房,原汁原味,不事修饰,虽比不上眼前“吊栋阁”的坚固,但却如同脐带一样,接上了我们与过往的联系,深藏着云舒云卷的历史。特别是裸露的“江南千条腿”,似乎更有一种直抵心底的力量,引导我踏入时光隧道,翻山越岭,窥见到了久远的繁荣,寻找到了曾经的章渡。我忽然觉得,章渡的“吊栋阁”哪是什么沧桑满面,残缺不全,而是异样的雍容华贵,光彩照人,不可复制。

章渡,青弋江边的一个小镇,为什么一代又一代人口口相传,现在一批又一批人为之欣然神往,魅力经久不衰,以至获安徽版“凤凰古城”之美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既不是李白的诗句,也不是什么物产丰饶,而是这些貌似残缺的“吊栋阁”,如同著名的比萨斜塔一样,扛住了历史的风风雨雨,留下了谜一般的不解,书写了独一无二的故事,支撑了章渡曾经的辉煌,也为章渡至今何以有如此底气,作了最有力的注脚。

我突然想回去了,回去再去看看“吊栋阁”。


作者简介:潘家定,笔名田子。长期在金融系统工作。已在系统内外报刊上发表大量散文和诗词,在全国金融系统散文诗歌大赛中屡次获奖。现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解放军红叶诗社社员和中国楹联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永远的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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