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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葛慧芝作品 | 念想

 梅雨墨香 2020-08-20

西散原创总编手册 —— 梅雨墨香

长丰散文作家作品小辑(八)


书房有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蝴蝶牌缝纫机,如果不是用一块漂亮的台布修饰一下,它与我的家、我的书房有些格格不入,几乎所有的客人来访,都会问,怎么还有这样的老古董摆在家里?我也不想解释,只说留个念想吧。

这台蝴蝶牌缝纫机,是母亲生前最爱,她对我们六个孩子也没有对她的缝纫机上心,我们经常因为不听话或惹事遭到母亲的暴打,但对缝纫机,她却呵护有加,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从来不让我们碰,有次,我趁母亲上班,偷偷打开,正埋头踩得起劲,突然被劈头盖脸打懵,母亲好像算到我会在家捯饬她的缝纫机,逮个正着,被打不亏。七十年,父亲通过重重关系,写了多次申请,才得到一张缝纫机票。计划经济时代,买什么都要凭票,一票难求。父亲带着母亲到合肥百货大楼提货,还请来农村的亲戚,带着绳子和扁担。从合肥的四牌楼,坐一路公交车到火车站,又搭乘绿皮火车,下火车,挑了八里路,才到我们居住的小乡。蝴蝶牌缝纫机算是家庭高档品,而且是上海货,名牌。那时的家庭要是拥有“三转一响”就是了不起的家庭,是邻居们眼中的上等家庭,是大家羡慕的家庭。

我家的第一转,是父亲的手表,也是家里积攒几年的钱才置办。因为父亲每天都要下乡,以往出门是看着太阳算时间,有了手表,就可以自由的掌握时间,七十年代初,戴手表的男人肯定是干部,在家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家中央。我家当时已经有了二转一响,就是缺第三转缝纫机。父亲是公社的干部,永久牌自行车是公社配给父亲下队用的。自行车是父亲的专利,有时,父亲开会或出差,我们就把自行车骑到打谷场去,引来一群小伙伴争相骑,我们够不着大梁就掏裆骑,经常被栽得鼻青眼肿,自行车把也常常被栽得拗不过来。父亲回来也不会打我们,也不会训斥我们,自己动手拿来扳手之类的工具将自行车修好。

“一响”是红灯牌的台式收音机,没有电视的年代,除了公社的高音大喇叭,平时听新闻、听说书就靠收音机,条件好的家庭才有台式的,台式的收音机音量大,噪音小,可以搜索到中央台和地方台,小收音机就没有这个功能。那时,父母都非常好客,我家的人气特别旺,每天早早晚晚,附近的邻居们就搬着草凳子坐在我家的院子里听新闻,听说书,一个月下来,二号电池要用掉十几节,有的邻居听书听入迷了,我们家吃饭,他也毫不客气到厨房盛上一碗,一边吃一边听,自家人似的很家常。

想拥有一台缝纫机是母亲多年的梦想,也不是为了赶时髦,是家庭确实需要。一大家十几口人的缝缝补补都靠母亲的双手,记得母亲双手关节炎很厉害,手指严重变形,所以做针线就很吃力,但她还是给父亲买过手表,给家里添置了收音机后,才攒钱买缝纫机。缝纫机买来家后,母亲更忙了,除了上班、睡觉的时间,就是踩她的缝纫机,母亲心灵手巧,只要是人家穿的衣服,打眼经过,她就能回来复制出来,家里的孩子们做新衣服,补衣服,邻居这个来做个小褂头,那个来补个补丁,母亲有时候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一开始她买缝纫机线是一咕噜一咕噜买,后来不同颜色就一打一打买。母亲大多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缝纫机上。这台缝纫机是母亲一生的最爱,母亲把对家对孩子的爱,全部用缝纫机诠释出来,孩子们穿的衣服,即使再破,补丁也补得周周正正。母亲从裁缝店捡来的边角料,裁成三角形,再拼接起来,花花绿绿的做成鞋面、枕头,马甲等等。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穿着母亲用碎布头拼成的马甲,到学校引来同学们羡慕的眼神。我们就是在母亲的巧手打扮中长大,虽然穿着很简朴,但我们一点也不自卑,这份自信是母亲给予的。她总是把我们的衣服缝补的非常得体。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我们也长大了,家里也不需要缝缝补补,缝纫机任母亲怎么踩也转不起来了,母亲也没有丢弃,搬了几次家还带在身边。我让母亲扔了,一堆废铁,卖破烂都不值三块钱,母亲不舍。

母亲走了,在料理完后事,母亲的东西该烧的烧了,该扔的扔了,最后,我将这台母亲视为珍宝的缝纫机留下来,留下对母亲的念想。


作者简介:葛慧芝,女,出生六十年代,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长丰县文学艺术创作办公室主任,群文副研究员,出版散文集《遥望风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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