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着午后和煦的阳光，捧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梅雨墨先生的精品散文集《飞雪千年》，读了他的一篇文章——《我的母亲》。 近来，读书总是读不快。有时，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只能读一两篇文章，总是看了，翻翻，想想，再看看,恨不得坐下来，拉起那一小段文字说说话，聊聊天，然后再站起身来，细细端详。 一篇文章可不就是一位愁肠百结的绝世佳人吗？这一句是她的朱唇轻点，那一句是她的娇羞容颜；这一节是她的千般哀怨，那一段是她的万般柔情；这一页是她走过的山水，那一页是她的深情凝望。梅先生的文章，每一篇，每一段，每一句，每一字，皆有最深的情，皆为最好的诗。 读罢《我的母亲》，泪湿了我的双眼，我多想起身归去,去看看我的母亲啊，我也有这样一位站在村头，盼我回家，又远远地望着我离开的母亲，我是她四个子女中唯一一个远在他乡工作的孩子，她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是我，最不舍得的那个人也是我。只有在母亲的身边，我才是那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此刻，远在异乡的我，是多么想回到母亲的身边，是多么想回到那个仅有十户人家，而今已空无一室的小村庄啊！ 二十年了。 我离开那个生我，养我，培育我的村庄，已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我的母亲，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我的家乡。我像一个无人疼爱，无人挂念的孩子，漂在外面。这一漂,就是聚少离多的二十年。在外的这二十年，我每天回家，却总觉得这个家只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只有回老家，回到父母的身边，才有家的感觉，才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我像一叶浮萍，表面嫩绿青翠，郁郁葱葱，脚下却空无一物，我只能在岁月的激流中漂泊，我孤寂的心无处靠岸，疲惫的脚步也找不到一寸可供歇息的泥土。 故乡是那天上的云朵，总在不经意间飘到我的记忆中来，飘进我的眼中，钻进我的心里，溜进我的梦里，爬满我的心田，触摸我的每一寸肌肤，化成雨滴重重地狠狠地砸向我，将我坚硬的壳砸得粉碎，露出粉色的脆弱的心。 此刻，窗外阳光正好，白云又起，我多想掬一缕阳光在手，乘着飞奔的骏马，御一阵疾风，赶往那个萦绕我心，让我日思夜想的故乡。可我真真切切、明明确确地知道，在这个特殊的春天，在这个疫魔肆虐、全国各族人民齐心协力抗疫的关键时节，不出门，不乱跑，安心呆在家里，就是为抗击新冠状病毒做贡献的时候，我纵然再想念我的母亲，我又能如何呢？我只能忍，只能拼命地忍。奈之何哉！奈之何哉！ 我没法扑进母亲的怀抱，没法亲吻故乡的泥土，也没法呼吸到故乡的气息，但我思念母亲思念家乡的心却一天胜似一天了。我对故乡的渴望，就像冬眠地下的蛙，对潺潺春水的渴望；就像那树梅，对春风柔柔的渴望；就像那扇窗，对月光对繁星的渴望。这份想念似海深，比山高，逾千斤。我想这份想念，不单单我会有，每一个离开家乡漂泊异乡的人恐怕多少都会有一点吧。 二十年了，那个小小的村庄，总会悄悄地溜到我的梦里来，与我话话家常，聊聊故乡人，家乡事。有时，化作一只喜鹊，在我的心间盘旋，喳喳的鹊声如春水一般在我心头泛滥。有时，化作一头水牛，我就是那个放牛的孩子，牵着牛绳行走在那片最肥美的河岸，看蚂蚁搬家，看蝴蝶翩舞，看蚱蜢悠闲地躺在豆叶上摩拳擦掌，看蜿蜒的小河静静流，慢慢淌。有时，化作一座老桥，我坐在桥上专注地玩着泥巴，一会用黄泥做个哨子，一会做把泥枪，一会哨子又变成了一艘漂在河中的泥船，泥枪变成一把刀，一把剑，而我是哨子的主人，哨声一响，我就是那千军万马的统帅，每一个孩子都是那千军万马的统帅，我们在桥上混战，在桥下混战，也在河岸两边的青草地上混战，蜻蜓驮着我们的呐喊声、冲锋声、厮杀声一会俯冲，一会拉升，一会盘旋。一番激战过后，每一个孩子都取得了胜利，我们快乐的笑声化作一根根茅针，化作一节节嫩蔷薇，化作一个个香果，化作一把把覆盆子，化作一树树黑亮的桑葚，也化作袅袅炊烟。 暮色中，炊烟召唤着这群骁勇善战的统帅们，各自赶着各家的牲口回家去，有抄大路走的，有抄小路走的，也有牲口走一条路，自己走另一条路的，各路大军浩浩荡荡朝着炊烟进发，路上全是鹅们此起彼伏的叫声，全是鸭子摇摇晃晃的嘎嘎声，牛背上的牧童们也高兴地嬉笑乱谈一气，这是乡村最美的晚景，这是我最难忘的童年，这是我最纯真最幸福的童年时光。 飘过的流年，如一壶嫩绿的茗茶，氤氲着童年的自在与快乐，丝丝落落，于炊烟中，缓缓地，缓缓地飘进眼帘，涌上心头。 离开家乡的二十年，我一个人在异乡拼命地工作，平静地生活，努力地将根扎下。离开家乡的二十年，我一个人买房、娶妻，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家。有了家，就有了家务，就有了担子与责任，我也终于体会到炊烟背后母亲的艰难与辛苦，终于体会到当家作主的那个人诸多的不容易，家不好当，主也不容易做。每一道烟火，都是母亲老去的青春；每一道烟火，都是年轻的母亲低着头，弯着腰，负重前行的身姿；那个坐在灶台下，烧着柴火的母亲，正一天一天地老去，青春的容颜早已被岁月的皱纹挤得满满的，一头乌黑秀美的头发也已霜花点点了。 这一道道炊烟就这么固执地在我的世界飘荡了四十几个寒来暑往，年轻的时候，炊烟从我的头顶飘过；年长的时候，炊烟像一根藤蔓，爬进我的梦里，在我的世界肆意生长。在外的二十年，我既是父母，也是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每一天，我像当年的母亲一样，从早到晚，忙里忙外，变着法子给孩子做各种吃的，既让家里充满烟火的气息，也让家里绿意盎然，让欢声笑语盈满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天，我都会全心全意地爱着、照顾着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独独不能全心全意爱着、照顾着的是我的母亲，是那个爱我，宠我，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我的母亲，我只能趁着寒假，趁着暑假，急急归，匆匆回。 作者简介：郑闯,笔名秋水东来。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教育学会会员，西散原创宜兴工作站站长,《精短小说（杂志）》签约作家、《齐鲁文学》签约作家。近百篇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西部散文选刊》《发现》《百花园》《现代阅读》《作文成功之路》《吉林教育》《无锡教育研究》《教育界》《新诗天地》《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网》等报刊和网络，与深圳市特级教师、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尹庆华老师等一同主参编《时文精读》《新概念阅读营》等十余本，作品入选《鸿烈——西散原创2019年优秀作品精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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