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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 • 梅雨墨香】​ 杜京作品 | 缅怀罗京

 梅雨墨香 2020-08-20

西散原创主编手册——梅雨墨香

缅怀一词,出自晋末期南朝宋初期诗人、文学家、辞赋家、散文家陶渊明《扇上画赞》“缅怀千载,托契孤游。”意思是遥念追思、深情怀念已往的人或事。

消逝是人的宿命。但是,有了怀念,消逝就不再是绝对的了。因为人们用怀念挽留逝者的人生价值,学习逝者的精神品格,证明自己是与古往今来的人和事存在着息息相通的情缘。缅怀,可以让我们穿过岁月的记忆,回望逝者的胸怀境界,学习他们的坚韧顽强,坚定自己的信念理想,使我们在人生的路上越走越好。

 6月5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主播罗京逝世11周年的纪念日。

时光飞逝而过,去年罗京10周年祭日,有媒体朋友约我写一篇纪念罗京的文章,我想写,但又不敢写,因为一写会很难过。我和罗京有着二十多年的交情,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常在一起聚会,谈天说地,聊生活人生;我们一起商量如何办好怒江大峡谷的“北京亲人助学班”,让泸水县秤杆乡49名辍学的傈僳族孩子,重新背起书包,走进课堂;我和罗京、还有他的妻子小刘三人的生日都是在五月的下旬,而且挨得挺近。有好几年我们都是一起过生日。2006年,还请来了罗京的父母、儿子和我们一起过生日,切大蛋糕、唱生日歌,点燃的红烛很温馨地燃烧着,烛光映红了罗京的脸庞,笑靥挂在我们的脸上······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就悲凉入骨。这篇文章我一直不敢动笔,真的不敢写,就好像一个人睡着了,不忍心唤醒他。这就是我最真实的心境。

一大早醒来,又想起了罗京,我对自己说,就算心里难过,还是要写一篇文章。罗京,真的值得我们缅怀!

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那是2009年6月5日清晨。正在外地出差的我,接到中宣部一位好友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告诉我罗京去世的消息,时间是清晨7点零5分。

噩耗传来,令我万分震惊!我坚决不相信这是真的,就连打电话给我的这位好友也在电话中说:“我也不相信。”整个上午,数十条短信都告诉我这个最不幸的消息。

可是,残酷的事实终究还是被证实了,这条消息的确是真的。当听到央视播音员纳森用沉重的声音在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节目中播出罗京去世的消息时,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罗京怎么会走呢?罗京怎么能走呢?”我在心底一千遍,一万遍地问道。我多么希望这么年轻、这么快就离我们远去的人不是我的好友罗京啊!

转眼间罗京离开我们已经11个年头,匆匆荏苒岁月,仿佛就在昨天,此时此刻,他的音容笑貌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和罗京相识挺有缘份,那是28年前的一个阳春三月。北京钓鱼台国宾馆芬芳苑举行一个庆典仪式。活动开始,主持人容光焕发,款款亮相,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中天天和全国电视观众见面的新闻主播——罗京。他谦逊和蔼,面带笑容地走上前台。主持大方、声音亲切、面前的他和荧屏上的罗京判若两人。

之后,我们被安排在同桌就餐。坐在我身边的罗京非常随和,热情风趣地同大家交流,偶尔蹦出两句幽默的话语,把大家逗得快乐开心。在互换名片时,他抬起头看看我便笑着说:“咱俩的名字都叫‘京’,缘份,缘份。”加之我们有几位共同的朋友张政、陈小雨、贺红梅、鞠萍、赵保乐都是央视的主持人,从那以后,我们经常有来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每一次和罗京交谈,咱们聊天的话题都很广,国内国外天南地北。当我们说到云南,他发现我对云南很了解,于是我告诉他,我父母的老部队是解放云南的部队,我曾经在云南生活过很长时间,吃过云南人民的饭,喝过云南人民的水,虽然没有一个云南细胞,但是非常热爱那片土地和人民。

当时,罗京还没去过云南,他对云南的记忆也仅仅是通过五、六十年代的几部电影,《阿诗玛》《五朵金花》《勐龙沙》知道一些风情民俗,罗京对云南已有了初步了解和深深的向往。

1999年2月的北京,乍暖还寒,路边的柳枝还没吐出嫩芽。时任怒江州委副书记和润培一行到北京参加交通部“挂钩扶贫座谈会”。期间,和润培找到我,说了这么一件事:“我们怒江傈僳族州沪水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称杆乡有一个班的学生都是傈僳族孩子,他们只上到了小学三年级,由于家境贫寒,交不起学费,只好等待辍学,无法继续完成学业。”他问我:“你能不能帮助想想办法,让这个班的49个孩子继续上学?”

当时,我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作为一名新闻记者,对于扶贫,我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想当好“京滇桥梁”,为当地老百姓多做点好事情。我带头资助牵线搭桥,再邀请一些好友,共同伸出援助之手,这样孩子们就能继续上初中、高中,甚至大学……

在好朋友中,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罗京,他是一个心地善良、有爱心、有责任感的人。当我在电话里问他:“你能否资助称杆乡的傈僳族孩子上学?”时,罗京似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问题。”他还风趣地说:“我们在北京少吃两顿饭,就能帮助一个孩子继续上学,多有意义的好事啊,你就下任务吧,让我资助几个?”经过与怒江州教委沟通后,我得知那个班的孩子从四年级一直上到初中,每个人所需的费用是5000元。我是想通过这件事情为怒江做些好事,用名人效应带动怒江宣传。

罗京快速响应,在他的带头和支持下,中央电视台主持人陈小雨、赵保乐等积极参与,伸手相助,后来作家铁凝、张抗抗,诗人汪国真、作曲家徐沛东、著名演员朱时茂、著名画家、雕塑家袁熙坤等也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为筹集孩子们学费的事,我都和罗京商量,每天开着车在北京城东奔西跑,在各位朋友及时任交通部部长张春贤,交通部在怒江挂职扶贫的领导干部刘长宽、郑理义、徐光、李彦武、黄百泉、任建华、柯春林、何柯华、胡克等支持帮助下,我在短短时间内就筹到了孩子们的学费。为此,北京亲人助学班的资助者们一致推选我为“家长”代表,在9月1日新学年开学之前,把学费送到称杆乡的孩子们手中。

临行前,罗京特意打来电话说:“杜京,拜托你到怒江替我去看看我的傈僳儿子啊。”这个傈僳儿子名叫杨忠文,是罗京资助的11岁孩子,当然这个男孩也是罗京的儿子桐桐最喜欢的云南小哥哥。

记得为了资助杨忠文上学,在一个飘着雨丝的晚上,罗京播完《新闻联播》节目下班后,便带着妻子小刘和儿子桐桐,我们一起与怒江来京的和润培副书记一行见面。他们带来了49个傈僳族孩子的照片及贫困档案,并向我们介绍了每一个孩子的家庭及学习情况。当时只有3岁多的桐桐指着照片上的杨忠文说:“我就是喜欢这个小哥哥。”于是,杨忠文自然而然地成了罗京的傈僳儿子。后来,傈僳儿子给罗京写的信通过我转交,罗京经常忙里偷闲给这个孩子回信,鼓励他好好学习,锻炼身体,做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当罗京得知他的傈僳儿子的理想,是长大后要当党委书记时,他高兴地说:“我的傈僳儿子很有想法儿啊。”

1999年8月29日,我带着筹集好的学费,从北京飞昆明再转飞保山,先坐3个小时汽车到达州府六库后,再坐一个多小时汽车,又冒雨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赶到了称杆乡。终于赶在9月1日,称杆乡天安门希望小学“北京亲人助学班”开学那天,将孩子的学费准时送到。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怒江大峡谷大山深处的称杆乡。我参加了开学典礼,并替罗京去看了他的傈僳儿子,校交杞文新问他:“你知道是谁资助你重新上学的?”,小小杨忠文脱口而出:“是中央电视台的罗京叔叔。我们每天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他边说着边跳起欢乐的傈僳族舞蹈《干其哇,哪桑哇》《沸腾的山寨》,载歌载舞表达了对罗京叔叔及北京亲人们的感激之情。

说来,罗京其实就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一名普普通通的播音员。但是,他却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业绩。1983年8月,从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毕业的罗京,第一次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里亮相。之后的25年光阴,罗京的声音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脚步一路走来。25年,在中国大地上,每天都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而许多人已经习惯了一到晚上7点准时打开电视,看到罗京那熟悉、亲切、英俊的脸庞,聆听他沉稳、庄重、平和的声音:“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新闻联播》的主要内容有······”

25年里,中国发生的重大事件,国内外政策的最权威解读,许多都是由罗京沉稳平和的声音播发出来,对许多电视观众而言,罗京的声音代表着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甚至代表国家的声音;因为罗京在25年的时间里兢兢业业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以其特有的沉稳庄重,平和的气质播报《新闻联播》。他那磁性而极富感染力的独特声音早已深入人心。

罗京的播音风格沉稳大方、庄重平和,中国人习惯性地收看罗京播《新闻联播》,罗京几乎成了《新闻联播》的风向标,他的播音可亲可近,令亿万观众感动。每天,当人们打开电视机收看《新闻联播》时,就感受到了罗京庄重之声,浑厚之声,这声音仿佛象征着伟大祖国蒸蒸日上的浩然正气之声。

罗京,就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新闻联播》的符号。有人这样说:“罗京代表着‘国脸’,代表着‘国嗓’。”对于这样看似“夸张”的评价,中央电视台与罗京长期共事的同行们说:“我们认为一点儿也不夸张,从某种意义上讲,观众愿意把罗京当作中国的声音和面孔,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新闻联播》对百姓的影响力太大了,人们愿意看到他的形象,喜欢听到他的声音”。

罗京虽然离开我们已经11年了,但留在心底的思念让我常常会想起他。想到罗京,不只是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才华横溢,更多的是他的端庄品德及人格魅力。罗京的敬业精神令人钦佩,在他播音生涯9200多个日日夜夜的4000多次播音中,总是以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认真负责的敬业精神,对待自己平凡而又神圣的每一次播音。

一次,有位朋友从外地来京,我们与崔永元、贺红梅等几位朋友共进晚餐时,大家一边收看《新闻联播》一边聊天,当时正值十七大召开,罗京作为十七大代表,白天开会,晚间上班。当听到罗京正在播一篇很长的新闻稿,坐在一旁的崔永元说:“真佩服罗京,每一个字都播得字正腔圆,没有一点儿差错,真不容易啊”!中央电视台有严格的规定,播音员出错是要罚款的。紧接着崔永元幽默风趣说了一句:“要是我坐在他这个位子,肯定我得先去筹一大笔款才敢坐上去······”听起来这是一句玩笑话,其中透出罗京播音做到 “0”差错,他背后付出的艰辛努力可想而知。

作为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主播,罗京必须全天候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准备应对重大新闻及突发事件。中央电视台他的同行孙玉胜回忆起罗京曾给他们大家带来的“真没想到”:1997年2月20日,在邓小平逝世几个小时之后,时任播音组组长的罗京早已来到演播室。台里有预案,最重大的新闻播发由罗京承担。罗京的敬业精神、专业能力及处理重大事件的专业经验早已被台里及同行公认。而且,罗京的播音严肃庄重,很多重要领导人去世后的讣告都由他播发。    罗京虽然就位了,但也是一直在等待。稿子传过来之后,领导先审阅一遍,交到罗京手里时他已经不可能事先浏览一遍了。凌晨两点,我们把稿子页码编好交到罗京手上,直播马上就开始了。打出的字幕是“重要新闻”,熟悉新闻业务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特殊情况十分罕见。

“那份讣告和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的字数在4000字左右,播送的语速大约是每分钟200字,播完需要20多分钟。当时,我站在导播室旁边,几乎是屏住呼吸,注视着监视器。罗京一气呵成,没出任何差错,连语气上的微小差错都没有。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令我非常震惊的一件事。当罗京走出演播室,我右手搂了一下他的腰,左手对他翘起大拇指。难度在哪里?如果你想理解这一点,不妨你自己写一篇4000多字的稿子,自己拿着念一念,谁能保证自己能够一气呵成地把自己写的稿子读完,并且语气抑扬顿挫,情绪传达非常精确?”孙玉胜回忆说。

有一次是离《新闻联播》开播只剩两分多钟时间,一篇长达20多页的重要稿件才交到罗京手里,此时他已经坐在《新闻联播》的位置上,当他接过稿子十分淡定地面对镜头,连那凌乱的稿子都来不及整理就开播了。几位台领导站在门外提心吊胆地听着《新闻联播》,等罗京一口气把20多页稿子播完,而且没一丁点差错时,这下他们才松了口气。当时用孙玉胜的话来说:“罗京简直就是一个奇人,他创造了央视播音史上的奇迹。”

还有一次《新闻联播》已经开播,但新闻稿件才传来三分之一。手拿还带着传真机的热气,模糊而潦草得像“天书”一样的“花脸稿”,李瑞英用播音专用符号为稿件做了重点标示,她递一页罗京播一页。播到第八页时,李瑞英发现第九页不见了,罗京收到暗示,镇定自若地通过控制语速赢得了时间,十几分钟的长稿,接力式的传送,没有预习,不符合播出格式,通篇稿件都是修改痕迹,但罗京却沉着冷静一气呵成,没有丝毫阻滞,没有半点差错,连一个磕巴都没打,就连原稿上的错字漏字也都在这惊心动魄的十多分钟直播中,不留一丝痕迹的被罗京纠正了过来。两人“教科书式”默契配合,避免了一场政治事故,也为罗京辉煌的职业生涯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罗京在25年的新闻播音生涯中,无论是直播录播他从不出差错。对于一个长年坚守在新闻播音第一线的播音员来说,要做到这点非常艰难。25年来,就是碰到再长再难的稿子,只要从罗京口里播出来,就如“行云流水”一般,令同行们深深佩服。

“我们值早班的时候偶尔有人会误班。一大早上班,五六点钟就得起床,这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做的事,如果有人误班了,往往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罗老师打电话。有一次,差不多六点十分了,当班播音员还没到,大家就给住在台里宿舍的罗京老师打了电话,当时他住的那栋楼还没有电梯,五分钟之内他从那栋高楼里狂奔下来跑进办公室,我们猜他一定是一边飞快地走一边扣衣服,即使在这样‘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他也从没出过差错......”海霞这样回忆说。

可以说罗京在25年时间里,即使是在睡觉他脑子里那根弦都永远绷得紧紧的,有人问过罗京:“你播音播得那么好,有什么绝招吗?”罗京淡淡地一笑:“把每一个字都吃到心里。”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实普通,但细细想来,这正是罗京播音“0”差错的“奥秘”。

罗京出色的工作能力,体现在他坚毅、刻苦的学习态度上。勤奋刻苦是罗京出类拔萃的“秘诀”。今天,当我们看到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直播台上,那本被他翻烂的《新华字典》时,足以证明:他的勤奋与钻研;谁都明白:播音主持艺术家是这样炼成的。   

一次在采访中国播音界泰斗人物、曾经教授过罗京播音专业的张颂老师时,他这样评价他:“播音员在话筒前、镜头前的每一秒钟都是生命的体现,罗京在每一分钟的节目里都是全身心地投入,他是在用生命塑造着中国播音员的形象,让生命绽放出栩栩光芒。希望中国能够涌现出更多像罗京一样杰出的播音员、主持人,更多像罗京一样的好人。”

罗京先后被授予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全国十佳岗位能手、“全国语音文字工作先进工作者” 、“全国德艺双馨电视全国艺术工作者”。连续五年被评为“中央电视台最佳播音主持人”、“中央电视台十佳节目主持人”、“中国年度新闻特别荣誉奖”、中国播音主持“金话筒奖”、中国播音主持“金话筒终身成就奖”荣誉。中国播音主持事业已经走过了近百年历程。其间,涌现出很多具有影响力的播音员主持人,罗京就仿佛是播音历史长河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罗京将毕生的精力奉献给了中国的播音事业。他的播音艺术创造性地汲取了延安时期的播音风格及精髓,继承前辈之长,结合时代的特色,借鉴开拓创新,将中华民族语言之大美,通过电视播音艺术展现的淋漓尽致,在中国播音史上开创了承前启后之先河,为中国的播音艺术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

 罗京,祖籍重庆。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生长在北京,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家教非常严格。父母总是教育他对人要和善,做人要真诚。从前与罗京家是邻居的女作家京威,曾经用这样一段文字描述罗京:“我和罗京都生长在北京,我们两家是邻居,长辈们的关系非常要好。那时,我家、罗家及一位京良哥哥三家形同一家人。我常常和罗京、京良以及罗京的哥哥罗平一起玩,由于我年龄太小他们常常照顾我,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们马上出面帮我打不平。罗京与哥哥穿得非常干净,与我们楼上那些脏兮兮的孩子大不相同,让人感觉兄弟俩很有教养。一起玩的孩子们见到他们,总是投去羡慕的眼光。因此,在我眼里罗京是我们那个年代最优秀的孩子······”

正是由于成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罗京为人正直善良,无论对工作、对同事、对朋友,他都非常热情,热情中透着如今这个社会少有的真诚。一次,我们在与朋友聚会时,他偶尔听到一位姓梁的河北朋友家中老人生病住院手术,急需用钱,这位朋友十分着急。当天晚上,当小梁刚回到家,就接到罗京电话,说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些应急的钱,让他赶紧拿着钱去医院为老人治病。

有一次夜很深了,罗京突然打电话告诉我,我们共同的一位好朋友大明在广州出车祸了,因他随领导出访,马上要登机,他问我有没有时间飞到广州去替他看看这位朋友?我满口答应,第二天一早,我飞到广州看望这位朋友,转达了罗京的问候,当时这位朋友及家人非常感动。

周围的朋友都知道罗京的为人,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向他倾诉,找他帮忙,尽管他很忙,但从不推辞,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罗京因为人缘好,找他帮忙的人很多,有时下班就被人拽走了。他妻子有意见了,曾经听她絮叨:“在罗京心里,朋友是最重要的,不管谁找他,也不知该不该管,他都有求必应,从来不会说个不字,看他非被累死不可。”每当听到妻子抱怨,罗京就幽默地说:“人家找你是看得起你、信任你,如果有一天都没人搭理你老公了,到那会儿你又该着急了。”

罗京是一个热爱生活,豁达开朗的人,他的性格里带着一种中国男人很少具有的风趣幽默。听他央视的一位同事回忆说:“罗京偶尔也打扑克麻将。有一次我们正打得高兴,一位朋友打来电话要找我有事,而罗京说什么也不让我走,还说请你朋友过来见面谈嘛。”我朋友一进门看到罗京正打扑克,惊讶极了,这可把罗京乐坏了:“没办法,脸太熟,不敢唱歌,不敢跳舞,不方便在公共场所抛头露面,所以就在这小屋里搞搞四人娱乐。”“你的《千里之外》唱的好极了”,朋友粉丝般地夸起了偶像,罗京开玩笑说:“下回我再选一首好听的歌,等人气下滑的时候炒作一把,你们看如何?”罗京的风趣幽默,引得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罗京是个多才多艺的活泼人,他唱歌、唱京剧、游泳、踢足球样样行,意志坚强,性格活泼。一次,我在梅地亚中心碰见央视主持人阿丘,提起罗京他这样说:“罗京酷爱足球,这在我们台里甚至中国新闻界也颇有名气。别看他年纪稍大了点,但足球踢得相当棒。”阿丘说罗京一贯低调随和,喜怒不行于色,足球场上表现确实令人意想不到,常常会踢进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好球。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大牌,总是很谦和、不张扬,他的一举一动透出他的随和与谦逊、淡定与修养。

有一年盛夏时节,在好几天前就约好了罗京和湖南来的朋友,我们一同在西单广州大厦见面。谁知第二天罗京接到通知,要他代表央视明星足球队飞到西宁去踢一场球。罗京打电话对我说:“这下犯难了,朋友来北京见面是几天前就定好的事,不见肯定不成。但台里要求去青海踢球,不去也不妥。”罗京最后决定:一大早起来飞青海,踢完球再飞回北京。为朋友宁肯自己辛苦,就这样他一大早起来就开着车直奔机场。晚餐时,当大家聚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罗京的到来时,他满面春风穿着一身球服站在大家面前,乐呵呵地说:“今儿早下了飞机换上球衣就上场,上场不到10分钟,我就歪打正着地踢进去一个球,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然后就直奔机场飞回北京,穿着球服赴宴和你们大家一起共进晚餐,有点不礼貌,请别介意哦。”

在我的眼中,性情中人通常是指那些凸显本色,性情真诚,情感丰富率性而为的人,而罗京就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早就是名人的罗京,除了认认真真做自己的播音工作,他几乎没有在其他场合以名人的身份露过面,也没有那些“名人”、“大腕”的脾气和架子。他始终日复一日地坚守如一,在自己平凡的播音岗位上,把他那淡然的微笑献给《新闻联播》的亿万观众。

罗京常说,从内心里珍惜和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曾在接受“艺术人生”主持人朱军的访谈中,他非常自然不过地回答:“多年之后,我希望观众不是记住我的脸,而是记住哪些新闻是通过我们被播发出去的······”罗京就是这样以他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爱岗敬业,赢得了观众的热爱和尊敬。许多人把罗京当作偶像,喜欢并崇拜他的一位名叫一林的朋友说:“罗京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我心中的偶像。”

罗京喜欢唱歌,也喜欢唱京剧。还清晰地记得他身穿白色长衫,围着白色的长围巾,浪漫潇洒,那份浪漫一直印在我的心里。多年前我和罗京的家人、朋友们一同去云南旅游,一路上,他唱的《千里之外》《菊花台》令人如醉如痴。有人说,罗京的歌喉并不亚于费玉清啊。一次,在红河州府蒙自,我们应邀与当地的朋友一起联欢,我和罗京同台演唱了京剧《沙家浜》里“智斗”唱段,赢得阵阵掌声。他还反串一出京剧《甘露寺》,更展现了生活中的罗京多才多艺、幽默风趣、活泼开朗的另一面。

无论伟大,亦或平凡,都难逃生老病死。罗京就是这样,没有逃脱病魔带来的厄运。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见罗京是在2009年3月1日,初春的阳光格外温暖。我和罗京通电话,告诉他因我很快要上“两会”,想提前去看看他。他高兴地说“请到家里来吧,正好我刚做完化疗回家休息几天。”刚去昆明回北京,我特意为他带来了5公斤他最爱吃的米线、饵丝。来到门口,轻轻按下门铃,为我开门的是罗京,只见他往日并不太多的头发被全剃光了,他看我似乎惊诧的眼神,很轻松地笑着说:“瞧,头发全剃了,整个一个光头,没关系等做完化疗头发就慢慢长出来了,再休息一阵子,等我病好了去上班就一点事儿都没了。”他的语气积极乐观,对自己的病情治疗充满信心。说话间,他还吩咐妻子小刘说,中午咱们用酸菜和肉末煮小锅米线可好吃了。”

那个春光明媚的上午,我们一同度过了快乐的时光。临别时,罗京一直送我到电梯口,看着他神清气爽、谈笑风生的样子,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与罗京的这次见面竟成了最后的诀别。

我和罗京的缘分,这不仅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京”字,更重要的是他的为人好人缘好,与他聊天交谈时,会感到他身上传递着一种乐观向上的热情,助人为乐的精神,让你忘记凡俗之念。后来我一直在想,也许这就是罗京的人格魅力所在。

如今,罗京已经走了整整11个年头。他,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奔波忙碌;他,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他,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尽情享受最纯粹的无垠安宁······

在我的记忆中,罗京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都与萦绕在我心中的、那永不消失的罗京的声音紧紧缠绕,不可分离。罗京把他的声音留在了48岁的人生里程中,留在了亿万观众的心里。

在纷繁浮躁的世界里,我独自坐在安静的书桌前,日复一日地读书写作,只为记录文字世界中的吉光片羽······正是字里行间这些有声有色的人与文,陪我度过了多少个无声无光的昼与夜,我用从笔尖里流淌出来的这份真情,缅怀我的朋友:

罗京,你没有走,你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灵。

注:本文所配音乐《千里之外》《菊花台》都是罗京生前最喜欢唱的歌曲。

 

作者简介:杜京,祖籍山西,出身军人家庭。汉语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新闻文艺学硕士研究生。先后历任宣传干事、教师、编辑、记者、文艺副刊部主任编辑、北京日报时事政治新闻部主任、高级记者,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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