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安古城墙（资料图） □ 胡栋华 从火车站出来，迎接你的便是中国最完整的城墙。她安详、舒展、笃定、自若、深情，甚至向你露出隐隐地微笑。于是，你在心里说：喔，到了唐朝！到了长安！ 租个自行车，在城墙上绕一圈，宛如穿越了十几个朝代呢。奠定华夏文明基础的周朝，大统一中国的秦朝，封建时代最伟大的汉朝和唐朝，都与这座城经络相通、血脉相连、呼吸与共。几千年下来，进过这座城的人，应数以亿计吧。而仰慕过她的人，又该有多少呢？从汉长安城算起，作为世界性大都市，她已经有两千二百多年历史。从她的东市发端的丝绸之路，有7000多公里长。从唐长安城算起，她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已有一千四百年时光。地球上哪个城市拥有过如此的荣光呢？ 城外就是你一路看到的八百里秦川，城里则是曾经的“世界中心”——皇城。走进城门，一拐角，就是老长安泡馍馆，以千年不变的风味，向你打着最现代的招呼。于是，你的肠胃——尽管习惯于米饭——终被这食物所感召，翻腾起最原始的本能。 城里的人、车、吆喝声，比两千年更为粘稠了。你仿佛从幽州、潭州、陇州、龟兹，甚至波斯，来到了长安——如一滴水，落入大海。 城里的人，一如既往地做着各种营生，只是换了些行头，变了些招牌，添了些物品。历史也永远如一条波澜不息的长河，只是在不停地更换着水滴而已。 巨大的大明宫遗址公园旁边，大规模的建设和拆迁仍在进行中，恍如一个朝代拆卸着另一个朝代。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永远的流变，而我们正在其中。 伟大的唐朝也有酷吏呢，正如蓬勃的今朝也有贪官，把他们减少到最少，便是最好的朝代。而劳力者依然会在这城墙下和工地上干着苦力，只是身上的伤痕会少一些，脸上的微笑会多一些。 唐朝的西市除了丝绸、瓷器、金银、珍宝外，当然还有诗歌、舞蹈、绘画、雕塑。陕西历史博物馆和关中民俗博物馆有更多的艺术品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把这些精神的产品弄到最丰富，便是好的时代。然而，可爱如宋代，又保不了江山永固。或许，只有更好的时代，没有最好的时代。不然，在法门寺里歇息的佛怎么会说：黑暗也是真理！ 我没有选择皇帝进出的凤门五开的丹凤门，而是从建福门进入大明宫遗址公园。这里是唐朝的百官黎明时分等待上朝的地方，更让人感叹我们这个民族，即使是她最优越的阶层，依然是劳累和艰辛的。或许，这正是她屡扑屡兴的脊骨所在吧。 来西安城十几次了，一次次在她的大小雁塔、芙蓉园、不夜城、曲江池、华清池、兵马俑里流连；在她的阿房宫、未央宫、长乐宫、大明宫、兴庆宫的遗址上兴叹；在她的历史博物馆、帝陵博物馆、民俗博物馆、美术博物馆、碑林博物馆、西市博物馆、秦腔博物馆、城墙博物馆里徜徉；一次次被她的肉夹馍、牛羊肉泡馍、水盆、凉皮、灌汤包、丸子汤、镜糕、涮牛肚、裤带面、小酥肉、臊子面、粉蒸牛羊肉、葫芦鸡、柿子饼、馅饼、腊牛肉、甄糕、烤油馍、辣子疙瘩、油泼辣子、灌汤包所饱腻。却一直不敢为这个八水所绕、八方所视的久远之城写一个字。 哪里敢写呢？以你几十年的光阴，面对如此漫长浩荡的历史，以你的几尺之躯，置身一座如此巨大、久远、深邃、丰富、坎坷、包容、炼达、坚毅、乐观之城，无论怎样地舞文弄墨，都只会是浅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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