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蛾之所以投火是因为不知道前方是火，或者不知道自己是飞蛾，抑或也知道自己是飞蛾、前方是火，却不知道继续前行会轻描淡写的粉身碎骨。于是，心无旁骛、奋力前行，对于劝阻的人还充满了意见与愤怒。或许家风教育不像飞蛾投火一样残酷，但确实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方式是错的。什么是生活方式？吃饭、睡觉、走路、读书、工作、谈恋爱、夫妻关系、教育孩子、与父母说话的语气、和朋友交往的方法、看待问题的角度、对待短视频的钟爱的程度等等。生活方式错了，生命的走向就错了。错了之后还不觉得自己错，就是飞蛾正在投火。见过很多糊涂的家长。一边要求孩子刻苦学习，一边迁就孩子早晨不起；一边期待孩子有所作为，一边担心孩子吃苦受累；一边说人家谁谁谁的孩子独立自主、从小就懂得关心父母，一边替孩子洗衣服、收拾房间、整理书包、告知老师留的作业；一边与孩子谈论国际服装品牌、说当妈的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开好车住别墅，一边责备孩子乱花钱、没志气、一天到晚就知道享受；一边抱怨孩子没志气、唠叨孩子没勇气，一边为孩子考哪所学校、读哪个专业做主、与朋友交流时经常替孩子回答问题，之后又批评孩子缺乏主见。几乎所有的好人都让父母做了，所有的锅都让孩子背了。于是，这孩子便背着一辈子甩不掉的锅前行。最初是想甩掉的，因为沉重、难堪，后来就不想甩了，习惯了沉重，适应了难堪，身边的人都背着一口锅。这就是家风的问题，破旧、老套、陈腐、自私、卑劣的家风问题。我原来一直认为世间有两种家庭，一种原生家庭，一种新生家庭。越发觉得太多人的只经历了一种家庭——从原生家庭走出来再次复制一个新的原生家庭。缺乏学习和改变意识的父母如同带着孩子生活在一个泥坑当中，一家人乐此不疲、你情我愿，上学出坑，下学入坑；交朋友、谈恋爱无非是找到另一个坑里的另一个人。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坑分。很多人甚至从没想过出坑，更不敢想找一个坑外的朋友。不敢想是因为不去想，不去想是因为不必想。每个人都很好，两脚是水、满手是泥、一脸是土、浑身脏兮兮。对于有的人来说，家庭就是个温暖而糊涂的坑。《易经·坎卦》第一爻（初六）的爻辞说：习坎，入于坎，窞（dàn），凶。坎代表水，代表危险，习是重复的意思。入于坎，是在危险当中。危险本身不是最可怕，不知道是危险才是真危险，才是最可怕。譬如飞蛾投火。窞（dàn），是深坑的意思。自身素质差，又进入素质差的群体当中。这是每一个“泥坑”家庭历史的重演。比如结婚。谈恋爱时便兴趣相投、观点一致、好恶相当，结了婚夫妻二人的想法、看法、说法、做法、活法甚至死法都一样，于是他们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也都一样。又进入了家风问题。绝大多数家庭在100年之内或更长时间里财富、地位、教养、道德是没有改进的，还有可能更差。这就是孔子所说的“失道”。三观不健、正道偏离，日子与孩子平庸、凡俗、低贱、凶险、祸端都是在所难免的。或许有人警醒，夫妻一方偶然之间听了堂课、读了本书、接触了一个什么人或者因为工作关系让自己有些进步，重新回来看夫妻关系、家庭教育就会觉得欠缺，便想改变。但，很难。真的很难。自古至今，没有谁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改革成功。之所以人们反对改革是因为触动一些人的既得利益。正如家长终于明白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伤害眼睛而且姿势不雅，但孩子或者夫妻一方不肯买账，因为他们已经好几年、甚至从小就这习惯，你想改革？有点难。坎卦本身就是个险卦，如同有些人的家庭就是个忘我的泥水坑一样。确实想改变，就得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这就是：求小得。第二爻的位置不正，我们讲过，在一卦的六爻当中一三五为阳，二四六为阴。此处是阳居阴位。位置不对，如何用力也收效甚微。所以叫“求小得”。孔子说：“求小得”，未出中也。因为还没有从危险的环境中、温暖的泥坑里走出来。这就是：未出中也。好的，想改变就已经完成任务的50%，剩下的50%就是去做。怎么做呢？改变自己。如何改变自己？看到妻子（丈夫）身上的问题就改自己，看到孩子身上的问题就改自己，看到父母身上的问题就改自己，看到兄弟姐妹身上的问题就改自己。都在一个坑里，他们的问题一定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一个人存在的价值是看承担多少任务，看自己能为家人，为社会，为祖国或者人类承担多大问题。老子给了我们承担问题的勇气和理由：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主。承担国家的屈辱，才可以成为江山社稷的主人；承担国家的麻烦，才可以成为天下的王者。改正自己、承担问题是走出泥坑、通往光明一条最近的路。张建云 天津家风研究院院长。 作家、国学学者、《中国家风》主编、天津市政协委员。 曾任中央党校国学签约主讲人，现为全国妇联家庭建设专家智库成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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