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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曹官萍作品 | 故乡往事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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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傍水,群山环抱,老鹳河和桃花河两河交汇所形成的比较宽敞的山区小平川,背后所依靠的大山匍匐下来伸出左臂兜了一个湾,淤出一片肥沃的平地;豫陕省道从门前经过,全香山行政村的核心地带,香山庙、古戏楼、大队部、村委会、学校、坐落这里由来已久;近期的党政服务中心和村文化广场同样设在这里。会看风水的人还煞有介事地说,这里面朝西南,远处有“笔峰”,近处有“笔架”,是块儿“风水宝地”。我的香山老家戏楼跟儿,本来是一个周围的人们都很羡慕的好地方。可什么事儿都是有一利就有一弊,老家却似乎又总与“水患”二字联系在一起。

听孩子的爷爷说,民国31年涨了一河大水,刮下去不少箱子、柜子、桌子、檩和椽子。有一根房子的大梁(我们那儿叫“顺水”,可能这名字叫的不好)被摊到了我们家的大门口。家人们都说把它抬回去吧,别叫大水再给刮跑了。大伯说抬它弄啥,先搁这儿,吃饭的时候想出来坐坐了咋的不怪美;我亲眼见的这是最大一河水,善麻茬(一般情况下)也莫事儿。谁知过了十来天,还真的出了不是“善麻茬”的情况,又下了一场和上次一样的大雨,涨了一河和上次一样的大水,把那根摊在大门口的大梁又“顺水”漂走了。

1982年7月15号(农历五月二十五日),是我生儿子坐月子的日子。8月2号还在月子里,晚上下大暴雨,河水猛涨,从大河面下来的老鹳河的水太大了,把东、西、中三道桃花河的水都顶到桥北边,桃花河的洪水从桥洞里出不去就聚上了堤坝,从庄稼地里漫下来。大河水位高,下面又车路堵着出不去,洪水把戏楼跟儿的那一片儿几乎都淹了进去。我家最靠边儿,院子、房子都被淹在了水里,好在土墙的石头根脚(墙基)高还没泡塌。因为是在夜里我们都瞌睡着,被“咕嘟咕嘟”的水声惊醒,拉开灯一看,地上的鞋子、尿盆儿等物都漂在水上面打转儿。水是从石头根脚的缝里灌进来的。当时西面三间下山墙外的两间房已由磨坊改成了代销店,地势更低一点儿,水把货架子下部轻点儿的货物都从门槛下漂到了院子里,有的淤进了泥里。由于我家的房子是“墙倒屋塌”式的,水线淹没了石头根脚,如果泡得时间再长些水位不下降的话,就非常危险了。好在后半夜雨停了,水没再往上涨,房子算是保住了。

那年是个丰收年景,打下的麦子还不少,有三石多,在场里晒了晒装在麻包和布袋里,大都放在脚地上,这下都叫给泡在了水里了。西侧最上面一间半厨房也进了水,但还有灶火门儿处的一片儿土脚地还干着,孩子他爸就把我和孩子从床上背到灶火门儿,用被子包着坐在小椅子上等到天亮。还好,厨房地势高一点儿,有个后门儿还能出去。后院的大侄子丰超半夜听到前面喊叫大水进屋了,赶紧前来帮忙把麦子从水里给捞出来,小妹红琴打着马灯照着亮给背到庙院的舞台上。第二天早上水退了,看到院子里淤泥有半尺多厚,大门外的路和地也被淤得分不清边界了。地里庄稼全倒了,当时家里真是一片狼藉!墙被水泡了,房子随时都有坍塌下来的危险,两个门楼地基也下陷有些庂楞了,后来都拆了。我们就在进水程度最轻厨房里凳了床,全家人挤在里边。到8月14号晚上又下了雨,河水又涨,幸亏这次水没进到院子里,到了大门口就渐渐退了。

这是我到家后亲身经历的第一次水灾。

2007年放暑假,我一个人回家锄地。干了十几天,地里的草才锄完。7月18号,白天下大暴雨,下午3点半洪水下来了。住了雨,我去后河湾看水洞口公公婆婆花了很大的力气修的一亩多河滩地是否被洪水冲了。离洞口还有几百米,就看到满洞口水往出喷泄,如巨蟒似的洪水打在下面石头上,发出骇人的隆隆声,巨浪像万马奔腾很是壮观。看洞口北侧的地和三岔口核桃树底下的几分地已经被洪水刮了不少。回来看到侄子建超门下的大坝已被洪水冲垮了,家门口公公婆婆修的河滩地地也被刮走一大溜子。回到家二侄子元超子来叫我、叫他哥丰超子和他小叔海斌子去桃花口用编织袋装土堵水。正堵到一半时有人说下面桥面被冲垮了。我们也不堵了,赶紧回家。大河面那条河的水和桃花河水汇集在一起,快淹上公路了。我从未见发过这么大的山洪!

到晚上又开始下雨了。晚饭后,隔壁本家富斌大哥来家坐,我们还说白天下过暴雨了,夜里不会再下大雨了吧。谁知雨就越下越大,下得他当下回不了家,直到快10点钟雨下小了才回去。10点钟我去到地里把雨量器里的储水瓶换回来,量完雨做了记载;睡下不久,外面雷鸣电闪,暴雨又下来了!夜里零点又量一次雨。凌晨两点我再次起床量雨的时候,雨量器已经显示超过以往最大日降水量了,很危险。睡下后我心里也害怕,迷迷糊糊地听到流水声,我拉开电灯一看,水已流到床下。这次水到床下可不比上次,上次是在西厦房里,这次是在改造后的上房里,地势比以前高了许多。已经3点多了,我赶紧出来,到了院子里水已经过了膝盖,大门被水淹着推不开,我返回来从外楼梯上到厨房楼顶上,喊叫元超子说我院子进水了,你院子进水没有?他把门打开,拉开院子里的电灯;我站在楼上看他家院子,到底是地势高些,没事儿。在楼上朦胧地看到院墙外面玉米地里全部是水,一片汪洋,看不到庄稼了。

待我从楼顶下来开大门时,水已经退下去了不少。门打开后我就蹚着水去隔壁大哥大嫂家看看怎样。来到他院子,大哥在丰超的院子边儿,大嫂站在她自己的房檐下,院子里水挺深。大哥把小篮子用扁担挑给大嫂,篮子掉在了水里,嫂子弯腰捞出来去了她接檐棚子的厨房里拾掇东西。我转身回家刚走到大门外面井台边儿上,就听到后面“轰隆”一声,我转身一看,哥哥嫂子的房子卧下去了!我惊慌地站在井台上高喊了两声后,忽然听见我院子里靠院墙的那间房子也轰然塌了下来,外墙倒在院墙外的路上,瓦和木头倾翻倒在院子里!情急之下,我先赶紧回到自己院里跑上楼顶,看到后院丰超子的女儿丽芬惊慌失措地站在院子里,我问你奶奶是不是塌在房子里了?她带着哭腔说;就是,我奶奶塌到厨房里了!我马上跑到楼房西头喊叫元超子,说你妈塌在房子里面了,快去救人!丽芬和她爷爷、还有我的喊叫声,把丰超、海斌和老坟东面住着的林超子等几个都招来了,他们都紧张地刨着瓦砾,掀乱木头救大嫂子。我赶忙到下屋东厦子里把被子、褥子还有一个板箱抱到上屋。他们在挖大嫂子的当时,我还真担心我家的被水泡了的东厦房再塌下来伤了东边正在慌乱着的他们。还算幸运,房子没再塌,大嫂子挖出来后没也有伤得太严重,还真算是个奇迹!多亏大嫂当时正圪蹴下去取案板下面的碗,头也伸进去了,恰在这时上面塌下来的木头刚好砸在案板上,案板没砸坏,她身体受到点儿轻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会儿,林超子和海斌子也来了我这边,看后说别再去下屋拿东西了哦,可不保险!我就没敢再往下屋去。

我想想也真是后怕。当时要是我在大嫂的院子里再多说一分钟话,我就会被埋在大嫂的院子里;如果我再早两分钟进到我的院子里,也可能被塌进去!我看到塌下来的那根脊檩条是在院子里甩出了一个扇面儿,摔到了厨房门口的。如果我当时进了院子,正好会被击中,那我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最起码也会被砸成个重伤!好在我当时是出了嫂子的院子而又没进我自家的院子,算是侥幸躲过了一劫!

白天天快黑时我给孩子他爸打过一次电话,当时还通着的,但次日天亮后,我再打就怎么也打不通了,线路断了!后来才知道,全县公路都被严重冲毁,交通瘫痪;西南山几个乡镇通讯全部中断,到处泥泞,满目疮痍,损失严重,前所未有!我的家也真正成了“墙倒屋塌”,一片惨象。“顺水”、檩,椽子、栈板,面稍(顶替栈板用的苇杆儿)、窗户、门框、门扇和瓦砾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

双槐树街上的妈妈和哥哥来看我家的情况,两个弟弟和弟媳也上来了。看看我家房子塌成了这样,都在为我发愁。妈妈和哥哥留下来给我帮忙拾掇。我们把外面厕所没有碎的瓦、木头弄回来,土铲起来堆在一起,回来收拾院子里的乱瓦和木头。

当天下午,我见到县交通局长揣豫苏来视察公路。他以前和我孩子他爸是同事,我让他给捎个信儿,说家里房子塌了,让孩子他爸回家一趟。我娘家哥第二天又来把东边下屋老房子修了修。靠里面的房檐离楼的房山墙太近,水冲在砖上,墙都洇透了。哥哥想办法把那一段房檐儿上的瓦拆了几排,把每根椽子头锯掉一截儿;靠近上房山墙的部分统统往回缩一尺多,然后把瓦重新瓦好。这样,再下雨房檐水离墙远了点儿,就不再会直接往墙上冲了。

过了几天通了班车,孩子他爸和婆婆都从县城回来了,看到面前的惨象,真是欲哭无泪!东侧下头儿的两间屋过水太严重,湿到半墙上了,很不牢固,开始下卧,就决定扒掉;靠院子的房子塌了,连带着院墙、厕所都塌了。曾改造过一次的青砖灰瓦大门楼也严重受损,就决定干脆再次把大门楼拆掉,打牢地基后从新再建,把拆下来青砖砌了院墙。土坯没舍得毁掉,一块儿一块儿从门楼上面拆下来再搬到东边前檐下,准备以后再用。拆门楼时我已经开学,老家只剩下孩子他爸和老母亲,搬土坯,挖墙土,腾院子,收拾被塌进瓦砾里的杂物等等,干了很多出力活和琐碎杂活儿。婆婆那一时期在老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这次水灾在卢氏的历史上叫“7.20洪灾”。经有关方面查史料说是600年来仅见的大水灾!听说汤河乡的小沟河有几家人,连房子带人都全部被山洪卷走了;朱阳关镇街道上土墙的房子几乎塌完了,全县死了70多人!

2010年夏天,我回家锄地。有天中午吃过饭,我在床上休息看电视,听到楼顶有“格吧格吧”的声音,我赶紧起床往出跑,刚到门口,楼顶上一叶席那么大一寸多厚的麻捣灰墙皮掉下来,正好砸在了床上。幸亏我反应快逃得急没有砸到我,如果砸到头上那后果可想而知。砸下来的东西我往院子里提了5箩头。

责任田和门前公路下的河滩地的草锄完,我正有事要回县城。中桃花河表妹家的女儿出嫁,要嫁到县城东边石龙头。下午我坐末班车先回了县城,准备次日直接从城里与送亲的队伍汇合后往石龙头去。不巧,这晚上又下起了大暴雨。我和孩子他爸说,这次家门口桃花河的大桥也修宽了,估计水不会再涨那么大,老家该不会再有啥事儿了吧。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一直等不到双槐树那边的亲戚们过来,电话也打不通,洪水又涨到了我们村,而且比2007年7月那次还大,送亲的队伍被大水隔住了没来了。这次老家的洪水竟淹到靠近坡根儿前院海斌子家的院子里了。我家门楼起高了,院墙也是砖墙,不至于再塌下来。洪水又把大门扇淹进去了将近1尺深。但水进得比较平缓,从大门下淤回去淤泥不很厚。娘家的小弟黄山子去我家看情况,周围看了看,又借了梯子翻到院墙内看了看,电话里告诉我,说东边瓦房后檐靠檐墙的地方烂了个洞,漏水把檐墙冲了个大豁子。

公路通车后我和孩子他爸回老家了一趟,看到东边三间瓦房后檐坏了一段。我俩搭了高梯子上去,揭了瓦,换掉两根椽子,又铺了栈板和泥摸平,搁了瓦;我们又上到只有一层的上房楼顶,看到当初盖的临时楼梯房房坡上的瓦也溜了,就又重新修了一遍。修楼梯房时我中了暑,勉强修完下来,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晕而不瞪地坐在前檐下看孩子他爸在院子里铲淤泥。

这次大洪水我们家损失很大,把公路下公公婆婆修的一亩多种着我刚顶着烈日锄过大豆、栽着新品种核桃树和速生杨的河滩地全部冲毁了,竟一点儿不剩!后河湾水洞子口的一亩半河滩地这次算是全部冲完了。门前河滩地里原栽有一排23棵杨树,我们栽上已经20几年了,都已经成材,还没顾得上放,却被这一场洪水全部冲走,不知漂到了哪里!加上刚锄过的庄稼和其他核桃树、速生杨等,直接损失最少在两万元以上!

……

这几场洪灾虽然过去多年了,但当时的惊悚和刺激给了我太深的记忆,所以时至今日记忆犹新。尽管如此,我仍深深地爱着我那个多灾多难的香山老家。前年和去年的暑假里,我又回去把老家的房子翻修拾掇了一遍,使旧貌换了新颜,让我的香山老宅也与别家的住宅一样,同步走进了新农村的行列。

我永远爱我的香山老家,无论我走到哪里,身居何处。而且还要让儿孙们永远记住,他们的根在这里。

(注:此文中的“香山”是指河南省三门峡市卢氏县双槐树乡香山村)


作者简介:曹官萍,又名曹菊锋,1960年生于卢氏县双槐树街。从教三十余年,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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